論《園冶》中的植物造景原則

魏琦麗 莊靜霞 王 鶴 馬軍山*

(浙江農林大學，浙江 杭州 311300)

論《園冶》中的植物造景原則

魏琦麗 莊靜霞 王 鶴 馬軍山*

(浙江農林大學，浙江 杭州 311300)

以《園冶》為研究主體，首先從中國古典園林花木造園的基本思想、相地擇木、景因木顯、花木續景、情景交融五個方面，分別研究了《園冶》一書中植物搭配的基本原則、思想與運用。而后以揚州影園為案例，具體分析了計成在實際園林中運用的植物配置理念，同時在影園的一花一木的種植中印證《園冶》中提及的植物造景手法，最后概述了其哲學思想和造園技藝對中國古典園林與現代園林的意義。

園林，植物造景，植物配置

0 引言

計成“少以繪名”，擅長詩文，竹筆揮成《園冶》[1]。這是一部造園著作，同時又是一本樸實生動的詩集，詩中描繪乘興無拘，自由自在的隱逸生活。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計成的造園思想如畫卷般徐徐展開，晴巒聳秀，竹林風聲，鶴舞翩翩，月色溶溶，美不堪收。閉目遐想，思緒暢游，從山林到城市，從寒春到暖冬，從近花到遠山，處處有景，各有千秋。《園冶》共三卷，卷一的“興造論”和“園說”是全書的立論所在，后有相地、立基、屋宇、裝折、門窗、墻垣、鋪地、掇山、選石、借景共十篇。而在十篇的論述中并未有專門論述植物的理論篇章，《園冶》的全文卻又無不貫穿竹修林茂，柳暗花明，本文以此書為骨架，論計成林木造園之一二。

1 花木構園求畫境

計成以“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為造園精髓，胸懷“固作千年事，寧知百歲人”之心，為求“幽”“雅”“閑”之境[2]， “園說”篇中已然描繪此情此景：“納千頃之汪洋，收四時之爛漫。梧陰匝地，槐蔭當庭；插柳沿提，栽梅繞屋；結茅竹里，浚一派之長源；障錦山屏，列千尋之聳翠”，幾十字詩意奔流，逼人身臨幽靜空靈之如畫美景，這不僅是后文相地，立基，借景篇的理想藍圖，文中所提及的園林植物配置原則，樹種選擇，更成為《園冶》中花木栽培的設計基礎。

2 相地擇木尋幽靜

2.1 靜謐山林

凡結林園，無分村郭，地偏為勝，為何？筑于幽偏，自然雜樹參天，繁花覆地，已是幽深空遠之處，即便是市井之園，也能因喬木成林而隔離通衢之道的紛繁喧鬧，俗世塵囂，自得一處閑景。由此可知，植物本就是造園相地的潛在尺規，隨后列舉的山林，村莊，郊野等地，也是據其花木茂密和種類不同加以區分。

2.2 閑情村莊

若不耐山林寂寞，居于畎畝之中，亦是一個折中的選擇，可兼收田園與丘壑之樂趣。村莊地的濃郁田園風，可從“團團籬落，處處桑麻”“門樓知稼，廊廡連云連蕓”的特有植物描繪中細細意味，村莊之美，美在其質樸，雖無山林幽靜，卻有田園悠然，雖無澗壑飛橋，懸崖棧道，卻有籬笆土墻，老樹柴門，雖無郁郁松風，清流環翠，卻有新篁迎風，春華秋實。村莊林木的田園之風，流暢于田野縷縷稻香，散散香蕊。果木成林，待秋收之際，滿目金黃橙紅，置身其內，聆聽生命之音，足以讓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2.3 悠悠江湖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云山，煙水，鷗鳥，漁舟，此等水鄉風光，若無“深柳疏蘆”，又怎能構成開朗，平遠的江湖之景？水天一色之際，粗黃淡綠，蒹葭蒼蒼，色彩素凈，卻淡而有味，融以淡泊無欲之心，別是一番飄逸之情。

2.4 幽趣城宅

論及城市地，傍宅地，須人事之工，摘景擇木，更費一番心思。所謂“新筑易于開基，只可栽楊移竹；舊園妙于翻造，自然古木繁花”，以江南的天時地利而言，喬木樹種彰顯其特質美感，少則30年樹齡，故而礙筑檐垣之樹，讓步立根，因雕棟飛楹構易，蔭槐挺玉成難。古木入畫，若能將其姿態、色彩、尺度、體形與建筑、山石、水池等相互協調，匹配有情，則有盤根依阿、虬枝傍水，逐生“片山多致，寸石有情”意境，不啻突出天趣之中擁有古意盎然的“雅，古”圖畫[3]。

花木與環境妙于和諧融洽，“格式隨宜，栽培得致”八字堪稱《園冶》中植物配置的精髓。計成強調了在園林中，花木是脈絡，有花方可有情，有木才可會意，花木栽植切忌呆板單調，需充分把握其特性和生長習性，從而合理調配，境生古雅，若要形成幽境，則花木層次要多。文中以詩的意境生動描繪其言展示的畫境：“徑緣三益，竹塢尋幽，梧陰匝地，槐蔭當庭”。園林之中雖景觀元素眾多，植物依然代表了園林的精神。如失之荒疏，一園景色頓減。反之，雖建筑、山石小頹風范，只要修篁挺秀、樹木森然，依然蒼古入畫。

再深談植物與建筑的配置形式，從“倘有喬木數株，僅就中庭一二”可知，園中花木并非隨意群植，或是規整對稱布局，而是或多或少，靈活自由。如建筑廳堂前只需一兩棵，這樣才能烘托主體建筑的藝術表現，且不會阻擋陽光，影響屋內明朗。這就強調了其喬木與建筑環境的功能需要，從而賦以觀念情調，因地合時創造情感氛圍[4]。

栽培花卉，則不可過多人工痕跡，“芍藥宜欄，薔薇未架”最忌諱編成花屏，毫無野趣風韻。若稍輔之以人巧，如粉墻襯花影、種松入風聲、栽柳掛明月、梅竹映斜陽等，則清幽雅致，風味俱佳。

3 景因木顯獨成園

一花一木，皆有獨景，文因景傳，景因文顯，如果沒有文學的品題滲透，景色將不勝寂寞。如夜雨芭蕉，本不過是雨打芭蕉幾聲響，計成卻以鮫人之泣淚聲入畫，頓感點滴霖霪，凄美動聽，也只有秋雨的疏淡，才可如此如泣如訴如怨如慕，芭蕉之翠，雨落之脆，聲色交融，令人尋思遐想，多出幾分惆悵凄婉。正所謂“開園須酌有因”，拙政園的聽雨軒，也正是此意，軒前一泓清水，植有荷花；池邊有芭蕉、翠竹，軒后也種上芭蕉幾叢，前后相映。無論春夏秋冬，雨點落在不同的植物葉上，雨聲各有音調，境界絕妙。

4 花木續景循四季

須知“花殊不謝”，門引春流，重陰結夏，一派涵秋，黯黯雪冥，花木擇選，季相為先。造園布設繁花似錦的春景時，應即刻考慮到花謝蔭后的夏景如何繼續，以免顧此失彼，夏后有秋，秋后有冬，皆要全面規劃。《園冶》一書雖未詳述，意會此理便可舉一反三。此外，計成依據江南地區豐富的植物種類與群落，在《園冶》中論及如何選擇江南的喬木花卉來構園造景，文中涉及造景植物包括松、柏、梧、槐、楊柳、梅、竹、楓、梨、桃、李、桂等喬木，以及芍藥、薔薇、菊、蘭、荷、芭蕉、桑麻、蘆等花卉草本，共達20余種江南一帶常見的植物，為造園提供了經濟實惠又豐富多樣的植物原材料，可謂因地制宜，收四時之爛漫。

5 情景交融木有靈

寄情于景，情景交融，為造園最高境界。寸草皆有情，似人似物，全憑人意。“徑緣三益，業擬千秋”，梅之高潔，松之堅貞，竹之勁節無不啟迪心靈，陶冶情操。借景中的羲皇之境，說明即使是幽人隱士，也需韻于松寮，彈琴篁里，方可頓然遙想塵外事，宛若飄入畫中游，情到深處，搔首問青天，舉杯邀明月，何不快哉。

6 循跡影園花木栽培原則

影園譽為清初揚州八大名園之一，園主鄭元勛與計成本是知己好友，并為《園冶》題詞，稱“予自負少解結構，質之無否，愧如拙鳩”，且影園是由計成設計并指揮施工，最可顯現《園冶》花木栽培之意味。影園建成后，鄭元勛對計成大加贊賞“意之所向，指揮匠石，百不失一，故無毀畫之恨。”更詳談影園內花木之美，江南青山分明入目，松杉密布，間以梅杏梨栗，并有叢葦竹籬，水際庭前四季花草，奇葩異卉，馨馥滿庭，足可見計成對花木栽培心有“成法”[5]，正是印證今日喬—灌—草搭配，常綠與觀花植物結合，并融會四季景觀的植物配置原則。

影園大門東向臨水，對岸為南城，夾岸多桃柳，俗稱“小桃源”，合乎“溪灣柳間栽桃”之說，門內積土為岡阜，松杉密布，高下垂蔭，間植以梅、杏、梨、竹、李，有小徑蜿蜒穿行林間，可謂“探梅虛蹇”“桃李成蹊”，溪澗丘壑之上“竹修林茂”。再入可見書屋，屋之側有蜿蜒孝徑，墻上梅枝探出，乃“栽梅繞屋”，冬來自有“一枝紅杏出墻來”之景致，窗外置石，“半窗碧隱蕉桐”。循徑而行，見“插柳沿提”，一座小石橋橫呈于前，跨過小橋可抵玉勾草堂，此處四面皆水，正是“池荷香綰”，四外柳煙，一派翠色，靜時可聽“林陰初出鶯歌”之聲。過橋為一院，門上嵌“淡煙疏雨”四字。入門左右都是曲廊，循廊左行小屋，可見庭內“曉風楊柳”“梧陰匝地”。庭院中多植桂樹，頗有“冉冉天香，悠悠桂子”之境，樹下又有牡丹、西府海棠、玉蘭磐口臘梅、香稼等花木，以“收四時之爛漫”。另一廊通往六角形洞門，門內小院建小室稱“一字齋”，其庭院寬敞，護以紫欄，華而不艷。階下有古松，海榴各一株，另建有花壇，欄以牡丹、芍藥。影園占地僅為數畝，而人游園中卻無景盡之感，正是能主之人“目寄心期，意在筆先”，對園中一花一木、一亭一廊審度再三而置之故，并著意借景園外風光，甚是融合，堪稱“雖由人作，宛自天開”。

7 結語

計成在《園冶》中，把“雖由人作，宛自天開”作為造園至高，其哲學思想源于“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將山水花木等要素的組合和園林的總體，花木栽培都要如自然之景，皆符合其自然生長規律，配置要如同天生花木疏密錯雜富有天然野趣。溯其根源，皆因儒、道思想的映照，而計成的《園冶》更促成了這種“法天貴真”的造園觀念，并詳述于書，為便后人，意義非凡。如今現代園林中喬—灌—草搭配，常綠與觀花植物結合，并融會四季景觀的植物配置原則，正是印證《園冶》中手法一二。《園冶》無“花木”一篇實屬遺憾，后人憑借意會的畫境探索造園植物配置的“規矩”，雖不足得心應手，卻是頗有裨益，即使不成“能主之人”，求不得“宛自天開”之境，亦知“休犯山林罪過”，意在筆先，不可偏涂俗筆，自然樂閑足矣。

[1] 張國棟.園冶新解[M].北京：化學工業出版社,2009.

[2] 計 成，趙農注.園冶圖說[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3.

[3] 李 正，忻一平.老干抽條勝其間——談園林建設中組景入畫的古木喬柯[J].國土綠化,2011(2)：33-34.

[4] 王 輝.淺釋《園冶》的古典園林設計理念[J].廣東園林,2007(2)：68-69.

[5] 陳 植，張公馳.中國歷代名園記選注[M].濟南：科學技術出版社,1983.

Discussion on the plant landscaping of the“YuanYe”

WEI Qi-li ZHUANG Jing-xia WANG He MA Jun-shan*

(ZhejiangUniversityofAgricultureandForestry,Hangzhou311300,China)

In this paper, the“YuanYe”as a research subject, first, from five aspects in the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s of plant landscape: the basic idea, area and vegetation selection, plants beautify landscape, plants alternate views and landscape and felling mixing. Research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plant, thoughts and utilized in the“YuanYe”. And then, specific analysis garden plant configuration concept in use of actual case called Ying Yuan, in the same time, proofing plant landscaping design that refer to “YuanYe”, in the final, overview of its philosophy and gardening techniques on Chinese Classical and Modern Gardens significance.

gardens， plant landscape， plant configuration

1009-6825(2014)07-0213-03

2013-12-18

魏琦麗(1988- )，女，在讀碩士； 莊靜霞(1988- )，女，在讀碩士； 王 鶴(1988- )，女，在讀碩士； 馬軍山(1963- )，男，博士，教授

TU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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