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任務中語言焦慮對二語口語的影響研究

雷 彩

（廣西科技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西 柳州 545006）

口語表達里，形式和意義是發展中介語兩個組成部分，交際中，不能片面地追求形式或意義，應考慮口語表達的準確性、流利性和復雜性，因為它們是衡量口語水平的尺度。他們相互依存、又相互競爭[1，2]。有人認為，口語的表達準確性和流利性與任務的處理呈負相關[3]。其基本假設為，任務越復雜，要求越高，完成者消耗的認知資源就越多，對語言形式注意就越少，表達準確性就越低。反之，如果任務要求偏低，不是那么復雜，表達者就能將注意力同時集中在任務目標和其他教學目標上，追求表達的準確性。就像Schmidt[4]所認為的，不同的語言學習任務要求會對學習者的注意力產生很大的影響。不同的口語任務會引發學習者不同的語言處理方式，且學習者的注意資源是有限的，因此，應選用認知負擔較為適當的口語任務來引導學習者注意力的分配，盡最大可能平衡口語交際中的形式與意義。

本文將運用文獻法，分析獨白型和交互型口語任務中，學習者的認知情感因素，即語言焦慮程度對口語表達的流利性、準確性和復雜性的影響，從而為口語教學的任務類型設計和策略運用提供相應的參考。

一、口語任務以及特征

口語任務有其復雜度、難度和條件之分。三者相互作用并影響語言的學習。Robinson[5]對任務的復雜度作了邊緣性的定義和解釋。總結起來，有兩個方面：復雜度由任務本身要求學習者對其認識的程度決定，取決于學習者的認識資源；注意力分配、短時記憶、推理等都是復雜度固有的特征。復雜度是任務的特質，它與任務的認知相關，不受學習者個體差異的影響。對任務本身的認知有兩個方面的維度：資源導向和資源消耗[6]。兩個維度交互作用，對任務的完成有明顯的影響。如果按資源消耗的指向，任務的復雜度就能降低，例如給一定的準備時間。但是，如果按資源導向方向，則可能增加任務的復雜度，例如，要求任務推理。從中可以推斷，任務的復雜度使學習者對語言形式的注意程度產生變化，從而影響語言輸出的準確性，簡單任務的要求比復雜任務低。

任務難度與任務復雜度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復雜度是任務本身確定的，而難度是任務的完成者，即學習者在完成任務時對認識資源獲取的差異引起的[2]，兩者不能混為一談。難度因學習者因素而存在差異，主要有能力因素和情感因素兩個方面。學習者能力是較為穩定和持久的因素，一般不會受到任務的變化而影響，但是學習者的語言水平則對完成任務中資源量的使用起決定因素，因學習者個體差異而不同。任務難度受到學習者語言水平的影響，語言水平高的學習者，具有豐富的語言資源，對任務的認識能力高于語言資源匱乏的學習者，當然，他的語言輸出質量也就高于水平較低的學習者。有研究者研究了語言水平對任務難度和復雜度的影響，把語言水平作為一個獨立變量進行考查，結果發現，學習者的語言水平高低明顯影響到語言輸出的準確度，水平高的學習者在處理任務時比水平低的學習者的語言準確度高[2]。可以說明，語言水平和任務的難度有較為穩定和明顯的影響關系。

Robinson[5]還認為，情感因素也使學習者處理任務時在難度上明顯存在差異。情感因素，尤其是語言焦慮，對語言資源的認識能力產生顯著影響。

二、語言焦慮及其影響

1.語言焦慮的定義

焦慮是一種心理狀態，它是在面臨困境，處理艱巨任務時因為對自己能力不自信而所表現出來的一種焦躁、擔心、害怕的情緒。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上，王銀泉、萬玉書[7]認為：“焦慮是個體發現不能達到預期、目標或者不能克服障礙的威脅，其自尊心和自信心受挫、失敗感和內疚感增加而形成的帶有恐懼感、緊張不安的情緒狀態。”

語言焦慮是語言學習本身的特征引起的，并與課堂學習情景相關的認知、情感、行為以及自信心等的統一體。它是學習者在學習一門語言時容易產生的一種負面情緒。語言焦慮的嚴重程度會引發學習者的連鎖反應，如抑制行為增強、自尊與自信受損、冒險能力下降，從而導致語言水平的變化和發展。語言學家Krashen在情感過濾假說中指出，焦慮是影響第二語言學習的情感因素之一，語言大家Chomsky也指出，語言學習過程中，學習者的焦慮感越強，成功的比率越低。可見語言焦慮對外語學習的影響程度。

2.語言焦慮的分類

語言焦慮有不同分類標準。有人把它按照學習的階段劃分為：語言輸入焦慮，語言處理焦慮和語言輸出焦慮[8]。根據焦慮對學習的影響，研究者還把它分成兩類：促進型焦慮和退縮型焦慮。促進型焦慮能促進學習者學習動力的產生，并迎接新的學習任務挑戰，從而減少焦慮感，提高學習效率。退縮型焦慮則迫使學習者在新的學習任務面前采取回避和退縮的態度，不敢面對挑戰，弱化學習參與行為和學習動機，從而降低學習效率。

研究發現，外語學習引起的語言焦慮與三種行為表現的焦慮有密切關系：考試，交際和負面評價[9]。考試焦慮是因為擔心考試不過關而引起的情感焦慮。交際焦慮是與他人交流中因為害羞、性格內向等引起的憂慮或害怕。負面評價焦慮是不敢面對評價場合或對他人的負面評價的預料而產生的恐懼心理。

3.語言焦慮的產生原因及其對外語學習的影響

語言焦慮的起因各異。Young[10]指出，語言焦慮有六大潛在來源：人際方面的焦慮、學生對外語學習的態度和觀念、教師對語言教學的態度和觀念、師生間的互動和交流、課堂其他活動、語言測試與評價。學習者在處理這六個方面相關的任務時，由于焦慮，認知程度受到干擾，注意力被分配到任務的認知和自我的認知上，從而降低任務完成的質量。

學習者最焦慮的是在同學面前做英語發言，擔心受到嘲笑和出丑，擔心出現尷尬的局面。MacIntyre[8]指出，因為自己的語言水平有限而畏懼在別人面前發言，這似乎是語言學習焦慮的來源，甚至有可能是唯一來源。口語表達中，學習者對自我的意識很強烈，尤其是語言水平較低的學習者，他們對自己缺乏信心，卻又被要求用有限的外語當眾表達，這讓他們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都受到極大的威脅，他們對任務目標的無法預測和實現而產生焦慮和挫敗感。

負面評價引起的焦慮和恐懼，是外語課堂學習的性質所引發的，學習者的學習行為和結果不時受到教師和其他學習者的評價，使他們很敏感，產生害怕出錯、不敢參與課堂活動等行為表現。

學習者對語言學習的態度也可能誘發焦慮。對外語學習抱有過高的期望，當受挫時可能產生焦慮。教師對學習者的態度也是影響因素之一，教師用他們的指導性、權威性的語言和教學行為，對學習者的錯誤采取有錯必糾的態度，會讓學習者自尊受損，因自我價值得不到肯定而焦慮和自卑。

迄今為止，就語言焦慮對學習的影響而言，研究者沒有定論。有的認為適當的焦慮能夠促進學習和考試；有的研究者通過調查研究后發現，焦慮對外語學習有顯著的負面影響，成為外語學習的最大心理阻礙[11，12]。他們認為，處于過度焦慮的學習者，在英語口語表達過程中，可能出現兩方面的情況：一是由于心理負擔過重，用于記憶等處理信息的認知資源相對減少；二是由于已有認知資源的發揮也受到焦慮情緒的抑制，記憶、反應等信息處理速度急劇減弱。這兩種情況都會影響到口語任務完成的質量。

三、語言焦慮對不同口語任務的影響

研究者發現，語言焦慮在不同的口語任務中，對口語表達流利性、準確性和復雜性有顯著影響[13，14]。

1.獨白型口語任務及其影響研究

獨白型口語任務能讓學習者在更自信的情景中完成，可以更好地培養他們使用復雜句的能力，并能檢測出學習者語言水平，幫助教師發現問題。

獨白型口語任務包括：自我介紹，通知發布；還有更復雜的，例如：任務復述，發表觀點等。簡單的獨白任務按一定時間、地點順序排列，學習者不用過多地考慮該陳述的內容，因此可以容易地組織所要表達的語言，流利性和復雜性都能兼顧。而當完成較為復雜的獨白型任務時，學習者就自然地把注意力集中到語言形式上，流利性和準確性相對較高，而因為有限的注意力已經分配到準確性和流利性方面，語言復雜性則自然會較低，尤其是在測試的環境中，受試者擔心考試成績受到影響，因此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他們會選擇準確性較高的簡單句而放棄復雜句。

有研究還發現，任務前的準備也影響任務的完成程度。同一任務的不同準備條件下，口語表達的流利性、準確性和復雜性有顯著差異。教師在自我介紹的任務前，對學習者做有指導的準備，反而使他們的流利度，準確度和復雜性有所下降。原因是，在完成簡單的口語任務時，如果教師參與指導，學習者要花一定的時間和注意力回想和完成教師提出的任務條件和要求，從而使他們有限時間內的注意力資源的分配受到干擾而減低口語任務完成的質量。在根據圖片復述的口語任務中，教師的任務前指導使學習者的口語準確性和復雜性比流利性高。教師對語法、詞匯和句法的指導，幫助學習者提高準確性和表達的復雜性，但是流利性會像自我介紹的任務一樣，注意力資源受到干擾而有所降低。在完成決策性的獨白型任務（如發表觀點）時，教師的事前指導對學習者口語的流利性，準確性和復雜性均有不同程度的幫助，使之有所提高。這說明在完成有一定難度的口語任務時，任務前的準備使學習者有效減輕語言焦慮感，把充分的注意力資源分配到語言意義和形式上，使口語表達效果提高。

2.互動型口語任務及其影響研究

互動型口語任務能訓練學習者運用外語進行交際和意義協商的能力；激起學習者參與口語活動的興趣和合作學習，促進口語水平的提高，是獨白型口語任務的有力補充。它實用性強，是真實語境下的交際。互動型口語任務鍛煉學習者的互動能力，這是互動雙方通過口語交流、協作和支持而構建的活動能力，它除了互動語言能力外，還有可能是話題轉換、識別和標記等交際能力。

互動型的口語任務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互動雙方的語言水平、個性特征、潛在的語言能力和任務本身的特征以及教師的評價等方面都可能影響到學習者任務的完成程度。它要求學習者不但面對任務，還要面對對方的應答，充滿未知性和挑戰性，因此，更容易誘發語言焦慮。

互動型口語任務中，語言焦慮阻礙學習者互動能力和語言水平的提高，過度焦慮的學習者在交際中因為焦慮程度的上升，使自身的認知資源總量縮減，無法同時分配到形式和意義上，這時總是意義為先，形式和意義總在爭奪有限的認知資源。因此，在高度焦慮的狀態下，任務難度對口語表達的準確性有顯著影響，難度越大，準確性和復雜性就越低。

任務類型中語言焦慮對口語表達的影響提示我們，教師可以采用適當策略，降低學習者語言焦慮，以提高口語訓練的效果。

四、語言焦慮的減緩策略

1.設計不同的口語任務

任務設計者應采取一定策略，針對記憶和反應資源分配有限的情況，及時調整口語任務類型和課堂教學活動的設計，靈活設計不同層次和難度的活動和任務，創設寬松的口語環境，給任務完成者足夠的準備時間，滿足不同學習者的需求。同時，創設真實意義上的交際活動，形成任務鏈，層次推進，使學習者的語言能力真正得以提高。

2.幫助學習者樹立自信，強化動機

1）培養良好的師生關系。教師適應語言教學的需要，重新審視自己的角色，放下姿態，擺正位置，進行一定觀念的改變，包括教師角色、對待學習者的口語錯誤方法、課堂活動設計和教學策略的采用等。教師以幫助者和學習促進者的身份，善于觀察，對學習者產生的焦慮和語言學習恐懼等負面反應，應給予正面和積極的回應和肯定，幫助學習者消除和降低焦慮程度。2）確保學習者的成功。對每個口語任務的實施環節加以反思和評價，目的在于幫助學習者找出學習的成效，建立自信，增強動機，確保成功感。

3.采用重述方式糾錯，以利于修正后產出

學習者對教師的糾錯方式很敏感，糾錯的策略使用得當，就能有效降低學習者的焦慮感。采用重述糾錯反饋，能促使學習者進行自我修正輸出。

糾錯反饋由外顯和內隱反饋組成。外顯性糾錯反饋，是指直接對學習者指出或評價并給予糾正的反饋方式，提供糾錯幫助的人可以是教師、同伴。研究表明，外顯性糾錯，使學習者明確錯誤之處、清晰正確的表達方式。但是也會挫傷學習者的發言積極性，削弱自信心。內隱性糾錯反饋，是指用暗示、間接提示的反饋，比如重述、澄清和誘導等，以達到告知的目的，這時反饋者往往是教師。內隱性反饋，由于沒有直接指出錯誤之處，改用很多元語言線索，在一定程度上保存了學習者的自信心和積極性。但是，由于反饋的模糊性，有時并未能讓學習者清楚錯誤之處，也就達不到修正產出的目的。因此，心理承受力強的學習者更愿意接受教師顯性、清晰的糾錯反饋。

重述是一種直接重復的糾錯反饋方式，被認為是積極和對學習者肯定的反饋。這種糾錯形式是通過單個錯誤語言特征的多次直接重復，引導學習者把注意力歸攏到錯誤之處，并比較重復部分和正確語言形式的差異，從而促進自我語言修正，并正確表達。

不同糾錯方式導致學習者的不同反應，教師在口語教學中，應更關注互動性口語任務。給學習者創設更多交互和意義協商的條件和機會，鼓勵更多的修正后可理解性輸出。

4.教學反思

為減輕學習者焦慮感的教學反思和一般的教學反思有所不同，應有所側重。主要反思幾個方面：1）口語課堂中的師生關系是否夠融洽，這種關系是否威脅到學習者的自尊心；2）學習者在同伴面前是否有足夠的膽量和信心進行口語表達。如果沒有，原因是什么；3）教師的教學方法和模式是否有利于學習者的口語訓練，是否充分考慮了學習者的需求；4）教師和同伴的評價標準是否適用于口語任務，學習者能否做到，評價方式和標準是否威脅到學習者的學習動機。如果反思中出現以上情況，教師應找出確切的原因和解決的辦法，并加以實施，以得出更好的結果。

五、結語

外語學習的聽、說、讀、寫四項技能中，說是最能誘發學習者語言焦慮的一項。在口語學習和測試中，如果教師的教學行為和反饋方式誘發學習者的焦慮情緒，或是口語任務本身就是焦慮的誘導情境，這些因素會讓口語教學效果適得其反。因此，教師應采取有效策略，把學習者的焦慮降到最低程度。運用多元的糾錯反饋方式，把握學習者心理，針對不同口語任務類型，巧妙運用外顯性和內隱性糾錯，讓糾錯發揮最大限度的作用，提高學習者的口語表達能力；以寬容的態度對待學習者的口語錯誤，過多的糾錯只會將學習者的注意力引導到語言形式上，而忽略了意義的表達[15]。因此，教師在修正的同時，引導學習者把注意力恰當地分配到語言形式和意義上，提高語言感知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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