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聚落考古與城市起源研究

2014-04-09 05:29:36

陳 淳

(復旦大學 文物與博物館學系,上海 200433)

一 前言

20 世紀上半葉,文化歷史考古學的主要任務集中在定義考古學文化和建立文化的年代學上,也就是用物質文化來延長和補充編年史。這樣一種以器物為中心的操作往往造成見物不見人,于是也在學界內受到越來越多的質疑。20 世紀40 年代末,在一批文化人類學家的倡導下,文化生態學理論開始影響考古學,這一理論的鼻祖是美國民族學家和考古學家朱利安·斯圖爾特(J.Steward)[1]。斯圖爾特將人類文化看作是一塊“蛋糕”,技術經濟位于最底層,中間是社會結構,上層是思識形態。但是,斯圖爾特在這塊“蛋糕”之下又加了一層“生態環境”,并將它看作是影響文化演變的重要因素。聚落考古的思維最早也是在斯圖爾特的啟發下萌發的,20 世紀40 年代中葉,斯圖爾特正在從事美國西部大盆地半定居印第安土著的民族學研究,跟隨土著部落遷徙,觀察他們的生活習慣和在不同地點廢棄遺物的方式。他建議考古學家戈登·威利(G.Willey)在考古研究中采取他對大盆地土著的研究方法,不只局限于研究一群人留在一個地點的遺存,而應當研究一群人在不同地點留下的遺存,也就是說要從人類棲居活動的形態來研究人類的文化。

20 世紀40 年代末到50 年代初,威利首次將這一方法運用于秘魯維魯河谷的考古工作。起先,威利將聚落或居址形態看作是人類活動與生態環境相互作用的反映,可以了解先民的文化生態學和適應方式。之后,威利超越了斯圖爾特的文化生態學原理,認識到聚落和居址形態在研究古代社會結構和政治體制演變上的巨大潛力。他將大約同時期的房屋、墓葬、宮殿、城堡以及灌溉系統拼復成一幅幅相互關聯的功能圖像,并從它們的歷時演變來追溯該河谷中幾千年的社會變化[2]。因此,聚落考古學不但能夠了解人類群體在不同環境里的適應性,而且能夠研究社會的復雜化進程,探究文明和國家的起源。在文明和國家的探源中,城市的起源往往成為判斷國家政體存在的證據。于是從一個區域中追溯從原始村落到城址的發展,可以追溯史前社會從簡單到復雜的演變軌跡。威利在聚落考古上的開拓性工作受到了考古學界的高度評價,被稱為“考古學文化功能分析的戰略性起點”,以及自三期論以來考古學方法論的最大突破[3]。

二 聚落形態研究

美國考古學家歐文·勞斯(I.Rouse)將聚落形態定義為“人們的文化活動和社會機構在地面上分布的方式。這種方式包含了文化、社會和生態三種系統,并提供了它們之間相互關系的記錄”。生態系統反映了人們對環境的適應和資源的利用,文化系統系指人們的日常行為,社會系統則是指各類組織性的群體、機構和制度。他還指出,聚落形態研究思在確定人類活動的范圍,比如從糧食生產到藝術宗教活動,并標示出這些活動地點的分布。它也要確定人們機構的分布范圍,比如從起居的住所到作坊和宗教場所,并將這些地點的分布表示出來,從而表明人們是如何參與各種活動的。然后,我們可以構建一個不同地點的網絡,將每個地點所從事活動的記錄和機構性質結合起來,便是我們所要了解的聚落形態。如果從聚落形態來分辨文明發展的進程,需要分辨該人群的社會發展程度。勞斯指出,文明和城市化是不同的進程,文明是指一群人活動的發展,因而是文化的。而城市化是指一種機構的發展,因而是社會的。對于從聚落形態來分辨文明的跡象,他提出了一個兩分的標準,這就是維生人群和專業人群的分化。對于非文明的社會,聚落內居住的是單一的維生人群。當聚落形態顯示專業人群的分化,出現維生人群和專業人群相互依存的共生狀態時,應該顯示文明進程的開始。這就需要我們分辨這些共生人群活動在聚落形態上的表現。比如,美索不達米亞早期蘇美爾共生人群都生活在城市中,專職人群在城市中心,而維生人群在城廂和郊區。中美洲古典瑪雅專職人群住在祭祀中心,維生人群住在衛星村落中。在古希臘和古羅馬,專職共生人群住在城市里,而大多數維生人群住在鄉下[4]。

加拿大考古學家布魯斯·特里格(B.G.Trigger)將聚落考古定義為:“運用考古材料來研究社會關系”[5]。與目前我國仍然流行的文化歷史考古學不同的是,聚落考古不是對我們所要了解的考古學文化在社會關系方面做一些補充,而是將其作為一種經濟、政治和相關的功能系統來看待。特里格指出了聚落形態兩種主要的研究方法,一種是生態學方法,將聚落形態看作技術和環境相互作用的產物,這種方法主要研究聚落形態如何反映了一個社會和技術對其所處環境的適應。另一種是社會學方法,將聚落形態看作是史前文化的社會、政治和宗教結構的反映。前者適合研究史前的簡單社會,比如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早期的人類社會,而后者比較適合研究復雜的等級社會。

特里格提出了聚落形態研究的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個別建筑。一方面個別建筑反映了當地的氣候環境,以及技術和建筑材料所允許的條件;另一方面則反映了社會發展的特點,比如在簡單社會里只有一種非常單一的房屋類型,沒有特殊目的建筑物。但是在復雜社會里,建筑物有明顯的多樣性,包括各種房屋、廟宇、要塞、墓葬和其他特殊功能的建筑物。而且房屋的大小可以反映家庭結構和組織形式,一些大房子及其結構可以反映社會等級制度。各種特殊功能的公共建筑也變得十分明顯,如果這些建筑的功能可以從考古學上加以確定的話,對于了解當時的公共活動和社會生活有很大的幫助。第二個層次是社區布局。一般來說社區相當于一個聚落或村落。社區的規模很大程度受制于生態環境因素,但是其布局則受家庭和親屬制度的影響很大,在原始的血緣社會中,聚落形態的布局常以親屬關系的遠近而聚合或進行季節性的分裂,內部建筑和結構區別不是很明顯。但是在復雜社會中,不同社會階層生活在仔細劃定的區域里,不同的宗教群體和族群也可能如此。擁有財富的不同可以明顯從這些不同群體所居住的房屋反映出來。此外,在簡單社群的聚落里專門手工業生產可以在一個地點或村落的層次上發展,而復雜社會的手工業生產可能有更為嚴密的組織,存在集中的作坊和大規模的原料供應和儲藏,并與市場和貿易網的安置關系密切。第三個層次是聚落的區域形態。在簡單社會中,社群和遺址的分布形態一般依自然資源和條件而定,比如狩獵采集群的遺址一般集中在接近水源和食物資源比較集中的地方,而農業村落的布局取決于土壤的肥力和便于灌溉的位置。在復雜社會中,聚落的區域布局越來越多地會取決于經濟和政治因素而非生態因素,聚落大小因為其重要程度不等而表現出明顯的等級差別。特別到了國家社會,城市成為管理和維系周邊農村的中心,而首都則可以從其規模和奢華程度來予以分辨,這種政治經濟中心存在的宮殿和神廟反映了政治組織的規模。一個區域里一個大的中心和周圍一大批中小型聚落的分布,反映了后者對于前者的從屬地位。如果要研究一個區域里社會的復雜化過程,可以將聚落形態的共時性和歷時性特點進行整合研究,從而可以追溯其演進的具體軌跡,并判斷其社會發展的層次[6]。

美國考古學家肯特·弗蘭納利(K.V.Flannery)在對中美洲和近東村落起源的比較研究中提供了許多啟發性的見解,他注思到自更新世結束后村落在世界各地逐漸獨立出現,在近東大約出現在公元前7500 年,安第斯山區出現在前2500 年,中美洲出現在前1500 年。但是村落、農業和定居生活和三個變量并非必然密切相關,農業不一定有定居生活和村落,定居生活不一定需要農業和采取村落的形式,而村落的存在不一定需要農業和全年的定居生活。比如,在近東前8000 年的人們已經完全定居,但是缺乏馴養動植物的證據。在中美洲,人們在前5000 年已經栽培了四五種農作物,但是在后來的3500 年里仍然采取流動性很大的生活方式,無法定居下來。

弗蘭納利介紹了麥克尼什(R.MacNeish)對中美洲干旱高地游群聚落形態的觀察。麥克尼什分辨出兩種居址形態:一種是“大游群”營地,由12~20 人在某個季節的大部分時間里居住;另一種是“小游群”營地,由2~5 人占據時間從數天到一個季節不等。由于“小游群”營地中一般兼有男女使用的工具,麥克尼什稱之為“家庭采集群”,而“大游群”營地則是某些地區在食物資源十分充足時段里,由許多分散家庭階段性聚合的場所。這種狩獵采集群缺乏領土概念,部分是因為資源的分散性和群體之間對其廣泛分享的需要。

但是到了農業社會,人們的生產活動集中在沼澤濕地或季節性泛濫沖積平原上,維護這些有限和局部的資源造成相鄰群體之間的競爭,于是產生了社群領土所有權的概念。為了維護資源的所有權,農業社會一般有三種方法:(一)在關鍵資源區域里定居下來。(二)建立起一種棲居形態從“核心”地帶到“邊緣”區域的梯度。(三)形成一種繼承的思識,強調代代相承來維護土地的所有權。

弗蘭納利還確立了早期農業村落的兩種居址類型,一種是圓形房屋的住宅,另一種是由較大的方形房屋組成的真正村落,并具體總結了這兩類居址類型所反映的社會結構:(一)一般而言,在新石器時代社會里每人居住的房屋面積大約為10 平方米;(二)圓形房屋往往為流動或半流動社群的居址特點(從統計學上的觀察),而方形房屋一般為完全定居社群的居址特點(當然存在許多例外);(三)在世界上許多地區的考古學證據來看,有一種方形房屋結構隨時間的推移取代圓形房屋的趨勢(雖然也有相反的情況);(四)盡管圓形房屋易于建造(常易于拆卸),但是對于方形房屋而言更易添加房間,以適應不斷擴大的延伸或宗親家庭。在不分層的社會里,這種早期村落存在一個弱點,即當一個村落里的人口達到一定數量時就會因矛盾和沖突難以管轄而分裂,比如亞馬遜農業部落就缺乏維系一個不斷增長群體規模的政治機制。因此,復雜社會所需要的強化農業生產不是受制于他們擁有的技術,而是缺乏真正的權威。所以,不分層的社會大都是生產力低下的社會,強化生產不在于新的農業系統,而是要么讓人們多勞動,要么讓更多的人勞動。弗蘭納利指出,村落社會的成功是政治進一步演變的前提,后繼的文化發展階段——酋邦和國家是基于強化的生產、財產和地位的懸殊分化[7]。

30 年后,弗蘭納利根據新的考古資料對上述觀點做了一些補充和修正,認為采用一種模式來解釋一種居址形態取代另一種的理由看來過于簡單了,兩種居址策略很可能提供足夠的靈活性來調節變異很大的不同條件和變量,而且這種取代在情況發生變化時會發生逆轉。此外,從史前村落的發展來看還有一個重要的社群發展階段:經濟專門化。比如在秘魯沿海的考古遺址后來出現了農人、漁民、編織工匠、陶工和金屬工匠的居址。而古典期中美洲的城市特奧蒂化坎有專供專業陶工、陶俑工匠、黑曜石工匠等專職人士生活和工作的區域。在美索不達米亞專職陶工繪制他們的產品會留有以供分辨的標記。而在幼發拉底河的早期城市里有農人、牧人和漁民的生活區。弗蘭納利將這種生產專門化導致的居址形態的發展稱之為繼圓形房屋向方形房屋村落發展之后的第三個階段——一種從核心家庭向延伸家庭的轉變,其較大范圍的勞力組合標志社會發展所導致的多種經濟的發展[8]。

就聚落形態而言,部落社會因其經濟上自給自足和政治上自治的性質,使得地域上的聚落布局呈均勻的分布,大小基本相差不大,沒有起主導作用的政治或經濟中心。到了酋邦階段,由于部落的聚合使得一些起管轄和再分配作用的聚落成為重要的政治和經濟中心,因此聚落形態至少出現兩個層次的等級。[9]此外,酋邦在聚落形態上還表現為出現了大型的建筑物,特別是那些從事宗教活動的祭祀中心,其數量一般少于聚落的數量,而勞力投人則需要多聚落之間的合作。

早期國家的管轄和聚落層次超過了酋邦,弗蘭納利指出,近東的酋邦一般表現為二到三個聚落層次的等級,而早期國家的聚落層次至少有四個等級:城市、鎮、大村落和小村落。他還指出,“管轄等級”和“聚落等級”涵義并不相同,前者指社會系統管轄級別的數量,如果沒有文獻資料的幫助,一般很難從考古學上進行分辨;而后者是指社群規模級別的數量,一般可以從聚類矩形圖上或從考古學對一些建筑發掘所顯示的不同級別的管轄機構上反映出來。比如,墨西哥薩波特克(ZaPotec)地區最早明確可以分辨的國家(100BC~AD100)表現為至少四個層次的遺址等級,最高等級是首都,擁有一處大型的“政府宮殿”、一處祭祀廣場、多處寢宮和王室墓葬、多處標準神廟、一處以上的球場、一座用象形文字記載下屬省份的建筑。次一等級的遺址擁有規模較小的“政府宮殿”、數量較少的廟宇、較少的寢宮和墓葬、只有一處球場。再次一等的遺址只有一處廟宇,沒有宮殿,沒有祭祀廣場,也沒有球場。最低層次的遺址沒有任何公共建筑。在薩波特克腹地的瓦哈卡河谷(the Valley of Oaxaca)估計有41,000 人分布在518 處遺址中,首都占地416 公頃,人口約14,500 人,下一等級的遺址共有6 個鎮,人口約970~1950 人,他們分布在首都周圍14~28 公里范圍以內。再次一等的遺址由至少30 個占地5~10 公頃、200~700 人的“大村落”組成。最低層次的遺址由400 個以上、不到200 人的“小村落”組成。

在瑪雅低地,由于擁有象形文字資料,早期國家的聚落形態和遺址等級的考古學分析可以得到文獻的佐證。瑪雅城市卡拉克姆爾(Calakmul)是中心等級之首,周圍有六個次級鎮以相等距離呈網格狀分布,這六個鎮之間大約以34 公里的相等距離相間隔。各個鎮也被若干大小村落圍繞分布。在中心城市卡拉克姆爾和周邊的鎮之間有一系列道路相聯。這些從屬的鎮在它們的銘文中都有標志卡拉克姆爾的徽號雕刻。弗蘭納利認為,如果聚落形態研究發現四個層次的遺址等級,特別是表現為一種圍繞一處主要城市呈網格狀分布,那就是標志一個國家存在的線索[10]。

英國考古學家科林·倫福儒和保羅·巴恩總結了研究復雜社會聚落形態的一些理論和方法,其中“中心位置理論”認為如果自然條件分布均勻,那么聚落分布模式是應該十分規則的。相同規模和性質的聚落和城鎮會呈等距離的分布,一些中心會被次一級的中心所圍繞,而后者本身周圍也會有更小的衛星村落分布。在一種完美的條件下,每個中心控制的地域呈六邊形,而層次不同的中心會組成一種錯綜復雜的聚落網絡系統。“遺址等級分析”可以根據遺址的大小排列成等級的次序,然后用柱狀圖加以表示。在一個聚落系統中,中小村落和居民點一般要比大的城鎮多得多,因此柱狀圖可以用來對不同地區、不同時期以及不同社會類型的遺址等級進行比較。比如在狩獵采集社會里,遺址規模基本相同、變異很小,另一方面國家社會就會有城市、鎮、大村落和寨子這樣的規模差異,這種聚落形態結構和遺址等級就是社會結構以及復雜程度的反映[11]。

三 城市與都市化

城市和都市化是復雜社會的重要標志,也是文明和國家起源研究的一個主要方面。人類學和社會學研究常常集中在城市的性質方面,而考古學在研究一個大型遺址時經常會涉及判斷其是否是一個城市的標準問題。由于早期文明國家的城市與后來的都市有一定的差別,所以將最早的城市和先前的中心聚落區分開來,是考古學必須仔細加以解決的問題。在文明和早期國家探源中,討論城市的形成機制以及主要的特點是國際學界最為關心的課題。

城市(city)和都市化(urbanization)是兩個常常可以互換的術語,在中國的文獻資料中并沒有明顯的區別,但是在歐美的術語中,城市是指表現有許多都市特征的聚居實體;都市化是指具有許多與簡單社會居址不同特征的聚落形態,不但具備都市社會的結構,同時還表現為維系周邊鎮和村落的政治和經濟中心。早期的城市根據其形成的過程和在整個社會中發揮的作用而被認為有許多不同的形態,比如大部分美索不達米亞的早期城市是人口聚居的中心,并沒有仔細安排和規劃的城址,然而我國華北和印度河谷的早期城市的布局比較規范,有仔細安排和規劃的城址。在古埃及,并非所有城市都是大批人口聚居的中心,有些城市擁有大量的祭祀建筑,但是居民數量很少。在尼羅河谷,這些祭祀中心是權力之所在,發揮著和美索不達米亞城市同樣的政治聚合功能。同樣,在愛琴海克里特島的邁錫尼文明中,發現的許多宮殿并不位于擁有大量人口的聚居中心,但是它們發揮著一種將社會聚合和組織起來的世俗統治中心的作用。

盡管世界各地早期城市有不同的形態,但是作為一個城市的主要特點還是有較高的人口密度和較大的占地面積,雷德曼認為城市區別與鎮等居址的人口底線應該在5000 人,盡管存在有更多人的聚集卻不一定存在城市的聚合特點,而人數較少的社群反倒具備了所有必要的都市特征的可能。定義一個城市最重要的標志應該是它的復雜性和聚合形式,城市不單單是有密集的人口,而是在于人口或職業的多樣性,以體現經濟和社會結構上的差異和相互依存,這是城市區別于簡單聚落形態的關鍵所在。他指出,大部分的城市一般具有如下幾個特點:(一)具有大量和密集的人口;(二)復雜而相互依存;(三)具有正式和非個人的機構;(四)存在許多非農業活動;(五)兼有為城市和周邊地區社群提供的各種服務[12]。

20 世紀50 年代,柴爾德(G.V.Childe)曾提出了十項從考古學上界定城市的標準。他指出,要對城市進行定義是極其困難的,從歷史或史前史的角度來定義城市,思味著它是一種“革命”的結果和象征,它開啟了社會進化的一個新的經濟時代。他將新石器時代農業經濟的發展和人口的增長看作城市起源的重要因素,隨著這個社會發展進程,大約在5000 年前的尼羅河、兩河流域以及印度河流域開始出現了社會剩余產品的積累,足以供養不必自己從事糧食生產的定居專職人士。同時依賴灌溉使得這些地區的耕地限制在容易獲得水源的地區并防止洪水泛濫的威脅,使得人口的聚集成為可能。這就最終導致出現了比新石器時代村落大十倍的聚落單位——城市。城市在許多方面不同于一般的聚落單位,柴爾德將標志城市特點的十項標準描述如下:(一)城市的規模和密度要比任何先前的聚落來得大,雖然它可能比現代的許多村落要小得多。比如,像蘇美爾城市的人口在7000 到20000 人之間;(二)城市人口的結構與任何村落不同,很可能城市的主要居民還是耕耘周邊農田的農民,但是所有城市存在自己不從事糧食生產的專職工匠、運輸工人、商人、官吏和祭司;(三)每個基本的生產者都必須以向神祇和國王進貢的形式交付一定的稅賦,后者成為剩余產品的集中管理者;(四)出現了宗廟、宮殿、倉庫和灌溉系統這樣的紀念性公共建筑和大型勞力工程,以區別于一般的村落,并且是社會剩余產品集中的象征;(五)出現了一個完全脫離體力勞動的宗教、政治和軍事的特權統治階級,階級社會成型并實施對社會的組織和管理;(六)為了提高管理效率、記錄稅收導致文字的發明;(七)農業和宗教活動的需要導致數學、幾何、歷法和天文學等科學技術的產生;(八)由專職工匠生產的標準化的和高度發展的藝術品,成為體現地位的象征并體現美學思識;(九)生產專門化和交換擴展到城市范圍以外的地區,導致長途貿易的出現;(十)出現了按居住方式或職業范圍而定的社會政治結構,國家機構取代了基于血緣關系的政治認同[13]。

雖然柴爾德提出的十項判斷標準被考古學界廣泛引用,但是也有學者指出,這十項特征在早期城市形成過程中并不一定同步,而且每個特征的重要性在不同功能的城市形成中也存在一定差異。比如許多早期國家和城市并不一定出現了文字、數學和天文知識。所以,針對具體案例需要做具體的分析,以便能夠了解某個城市形成的主要動力機制和所發揮的具體功能。莫妮卡·史密斯(M.L.Smith)認為,如何認定一處聚落已經到達城市的標準即使在現在都很困難,更不用說古代了。今天對城市的界定一般根據人口統計和經濟發展狀況,對古代城市的界定一般較難做到。因此,無論對于現代還是古代城市一般根據集中的人口、多樣的經濟、專門的社會和宗教活動來予以判定。量化的參數如人口、密度和占地面積等是有用的衡量標準,質量的參數如城市和農業活動的差異也是重要的衡量標準[14]。

杰弗·恩布林(G.Emberling)提出城市的三重特征:一是專業化的社群,這種職業和社會功能的分化和專門化被亞當斯認為是城市起源的主要機制;二是人口聚集的中心;三是居民身份認同。作為一個城市必須考慮包括占地規模、人口密度和周邊聚落的關系在內的幾項關鍵要素。一個城市不可能獨立存在,它的形成、發展、運轉和功能有賴于與周邊城鎮和農村的依存關系。在考古學觀察上,這些學者也更注重遺址所反映的社會內部結構。比如近東巴勒斯坦和約旦地區的杰里科(Jericho,10000~8500BC)遺址被認為是世界上最早的城市,它占地面積2.5 公頃,遺址周圍有石砌的高墻和望塔。然而從內部居址特點來看,分布多為單間的住宅,房屋和墓葬沒有等級差別,也不見手工業專門化的跡象。發掘者基揚(K.Keyon)認為高墻是為抵御外敵而建,而巴爾·約瑟夫(Bar Yosef)認為可能是為了抵擋洪水。雖然從外部特征來看,該遺址確實很像是一座城市,但是從社會復雜化和都市化的標準來看,它還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城市。而美索不達米亞的早期城市是專業人群的聚居處,它們形成于烏魯克時期,統治者、祭司、商人和工匠構成了城市獨特的群體[15]。

到了國家階段的城市,特別是首都往往會顯示最高統治者地位的特點,比如廟宇、宮殿和墓葬都會表現出反映統治階層的地位、權力和宗教信仰的大量勞力和資源的投人。比如,瑪雅的昌昌(Chan Chan)是奇姆(Chimu)王國的首都,它建有10 個高墻圍繞的城區,占地6.73 到21.2 公頃不等,9 米多高的圍墻內有113 到907 間不等的房屋和其他設施,比如廣場、倉庫和皇室墓地。還有一種被稱為“U型房屋”的特色建筑,其宏大的規模、復雜的結構、華麗的裝飾表明它們可能是奇姆國王的宮殿。這種高墻建筑的城市形成于前600-750 年,即奇姆王國和首都格局日趨完備的階段[16]。

莫妮卡·史密斯把城市看作是社會日趨復雜過程中隨機出現的少數結節或中心點,以維持社會網絡的穩定性。隨著人口增長和社會的不確定性增加,城市便成為一種將無數農村和邊遠地區人群聯系到一起的途徑。因此,一處城市從本質上說是構建和促進人際溝通的手段。城市在社會政治日趨復雜化和人口分散的區域中成為維系社會網絡的中心,它們在諸如防衛、祭祀和經濟等因素的刺激下顯示出社會交往和信息流通上的便利和重要價值。古代城市常常被看作是政治和經濟中心,但是政治等級和人口集中并不總是能直接對應。在古代社會里,城市的存在并不需要國家層次的政治結構,它們只需較大的勞力投人和發揮維系社會網絡的功能便會形成。一旦城市生活的價值被不利條件所壓倒,城市便會迅速瓦解。在古代,城市和國家常常相互交織,學者們從城市勞力的投人和城市結構來定義國家甚至帝國[17]。

在一篇新發表的論文中,史密斯根據印度次大陸的案例進一步強調,人口集中的城市并不必然與大型的政體相關。她提出一種自下而上的視野來看待城市,認為城市可以在國家政體形成之前就能形成,并在國家政體崩潰后仍然存在。她認為可以用質與量的標準來定義城市:一方面,如果一處遺址有大量人口聚居的證據,即使其內部功能契合程度較低,也能定義它為城市。另一方面,有些遺址即使人口較少、占地面積較小,但是存在內部高度特化或多樣化的功能契合,也能定義它為城市。她試圖改變學界將城市看作是基本由貴族居住和控制的地方,強調城市和人口聚居中心對普通民眾的吸引力,認為城市是為許多個人和團體提供成功機會的地方,是社會不同階層談判、協調和達成共識的產物。城市的長期的穩定性與政體短命的輪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它們可以超越政體的興衰而長期存在和發展[18]。

沃爾卡(Warka)是美索不達米亞南部最大的早期城市,占地面積約80 公頃,人口估計約一萬人,考古發掘的兩處宗廟區顯示,阿努(Anu)塔廟是由一系列的建筑組成,經由歷代修葺到烏魯克(Uruk)時期形成了目前所見的規模。其中白廟(White TemPle)保存最為完整,它的基座是由復雜的工序用磚砌成,建筑長22.3 米,寬17.5 米,三重臺階,內部結構包括一個長形的祭祀房間和兩邊的一排小房間。該廟是祭祀蘇美爾人的主神——天神(Sky God)之所在。阿努神廟的建筑群大約需要7500 人一年的勞力,其設計規劃、營造技術、投人勞力以及反復的修繕,表明存在一個制度化的統治階級控制著可觀的經濟資源、勞動人口和具有專業技術的工匠[12]。

特里格討論了早期文明中城鎮的特點和從考古學上進行判斷的依據。他指出,考古學家一度認為沒有一個文明不存在城市,然而有許多早期文明的城市實際上是僅僅居住著少數祭司的“祭祀中心”,居住在周邊的人們定期聚集到這里進行宗教活動。城鎮也曾被定義為非農業人口的聚居地,人口密度至少達到5000 人或每平方公里386 人。然而,歐洲中世紀許多法定的城市只有數千人,而東歐和思大利許多農業村落人口則是這些城市的好幾倍。在許多早期文明和工業前社會里,大量的農業人口居住在都市中心。近至1910 年,開羅人口的百分之十是由農業人口組成。因此特里格認為,定義城市的關鍵應該著眼于那些聯系周邊廣大農村、發揮一系列特殊功能的特征。早期文明被用城市來定義的范疇中,最大的一類是城市國家(city-state)的首都或地域國家(territorial state)的首都和省會。在它們之下是缺乏特殊功能的鎮和村。然而,城、鎮和村的分類至多只是人為根據聚落形態大小和功能級別所定的主觀單位,而不是從結構或功能上進行定義的實體。無論城市具有何種功能,它們是早期文明社會中上層階級以及非農業人口居住的地方。它們往往是高級的政治和管理中心,主要從事專業化的手工業生產、商貿、長途貿易、高層次教育、藝術和文化活動的地方。除了很少的例外,重要的廟宇、宮殿和公共建筑都位于城市中心,而這些中心人口所需的糧食有賴于周邊農村的供應。重要城市都以它們的規模、富有、莊嚴和宏偉建筑物令人驚嘆,這些特點都強調普通人的渺小和統治者的權力、合法地位以及超自然力量的偉大。有人將早期文明城市的起源歸因于宗教的功能,其實這一看法與考古證據不合,特別無助于區分其在宗教、管理和商貿上發揮的作用。

特里格指出,在一些主要中心里集中各種特殊功能能夠取得明顯的經濟效益。比如,長途貿易者和專職冶煉工匠居住在同一個社區里,這對于工匠來說很容易從貿易者那里獲得原料,并將他們的剩余產品通過貿易渠道出售。這種不同功能的聚集對于統治階層而言也提供了方便,他們能夠很容易獲得想要的物品或服務,并能夠監控各種專門的活動以提高他們的權力和福利。每個城市國家的最大社群總是位于城市的中心,這種中心位置可以降低在政體內部和外部運輸和交流的代價。有些城市國家,特別是那些比較小的和高度集中的國家,只有一個管理中心。較大的或聚落形態比較分散的城市國家,其首都會有次一級的管理中心,以大約10 公里的間距呈衛星狀分布,而次一級的管理中心又被第三級中心所圍繞。地域國家會存在層層相套和呈等級的無數中心,等級越高的中心數量越少,而公共建筑越大,表明那里居住的人地位越高。廟宇、宮殿和市場也會隨中心聚落等級的下降而規模變小或缺失。提供服務的人員或侍從往往居住在他們主人的附近,使得城市出現貧富區域的劃分[19]。

美國著名城市理論家劉易斯·芒福德指出,早期農村為了防御劫掠會建筑城堡,但是單憑城堡尺度和體量的擴延不能使鄉村變成城市。古代城市與農村社會的不同之處,在于它是一個協調等級的社會,其組織方式完全是為了滿足少數統治階級的利益,已不再是一些卑微家庭互助共生的社會。他認為,古代城市始于一些神圣的地點,較周圍的農村地位優越。古代城市在形成的時候把人類社會生活的許多分散機構集中到一起,并圈圍在城墻之內,促使它們相互作用與融合。城市通過它集中物質與文化的力量加速了人類交往的速度,并將其產品變為可儲存與復制的形式。通過其紀念性建筑、文字記載、有序的風俗與交際聯系,城市擴大了所有人類活動的范圍,能夠將其復雜的文化代代相傳。它不但集中了傳遞和擴大這些遺產所需的物質手段,而且也集中了人類的智慧與力量。城市的主要功能是化力為形,化能力為文化,化死的東西為活的藝術形象,化生物的繁衍為社會創造力,這一直是城市賦予我們最大的貢獻[20]。

四 中國學者的標準

中國學者傾向于把古城看作是城、鄉初步分化思義上的產物,把古國看作是高于氏族部落的獨立政治實體[21]。然而,人們在對城市的定義上常因漢語“城”與“市”的結合而多歧義,有學者認為城市是人類歷史發展到一定階段所產生的一種高度復雜的聚落形態,是有別于鄉村的一種地域單位,是一種復雜的自然、經濟和社會復合有機體。不能將“城”和“市(場)”的結合看作是城市出現的標準,因為很難說在城出現之前就沒有市場,也不能說發揮特殊功能卻沒有市場存在的中心聚落就不是城。他們提出了判斷城市的三項標準:(一)城市應當是具有多種職能的復合體,不像早期農村只具備單項的農業職能;(二)空間結構、布局和功能的分化,體現城市是人口、手工業生產、商品交換、社會財富、房屋建筑和公共設施集中的場所,以適應復雜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生活的需要;(三)城市應當表現人口多、密度高、職業構成復雜,相當成員從事非農業的經濟、行政和文化活動。他們認為不能僅僅將夯土城墻的出現作為城市形成的標志,而要看這個遺址的內涵是否達到了從事城市活動的條件[22]。這種觀點十分接近西方在定義城市時,把城作為一個自然實體和都市化特點之間區分開來,表明我國學者強調社會復雜化的內涵,避免單憑一些簡單表征來判斷城市形成的正確思考。

張光直贊同傅斯年等學者的看法,認為中國最早的城市與西方的最早城市在很多方面顯著不同,中國早期城市不是經濟起飛的產物,而是政治權力的工具和象征。他進而根據商代考古材料列舉了早期城市的主要特點:(一)夯土城墻、戰車、兵器;(二)宮殿、宗廟和陵寢;(三)祭祀法器包括青銅器與祭祀遺跡;(四)手工業作坊;(五)聚落布局在定向與規劃上的規則性。而西方文明史上,最早的城市一般以公元前3500 年左右兩河流域的蘇美爾城市烏魯克為代表,這個時期的城市遺跡中出現了三項新的重要文化成分,即巨大的廟宇建筑、圓柱形印章和楔形文字。這些新文化成分的出現,充分反映了當時經濟貿易活動的起飛[23]。

目前我國考古界從田野發掘中判斷一處遺址是否是城,習慣上以是否有墻為依從,所以比較容易引起爭議。一種思見認為,既然是城市就必定有城墻;而另一種思見認為,城墻是一種防御性設施,城市的特質是在于具有作為政治中心的“都邑”地位,它和有無城墻并無必然關系。中國的早期城市可以既無城墻,也不一定有市,它們一般是以政治軍事職能為主的聚落形態。有學者認為,中國古代早期社會的商貿并不發達,因此不適宜過分強調中國早期城市的商貿功能。中國早期城市一般表現為三個特點:(一)作為邦國的權力中心而出現,具有一定地域內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的功能。考古學上往往可見大型建筑基址和城垣;(二)因社會階層分化和產業分工而具有居民構成復雜化的特征,存在非農業的生產活動,又是社會物質財富集中和消賈的中心;(三)人口相對集中,但是在城市的初級階段,人口的密度不能作為判斷城市的絕對標準。我國學者還發現,中國尚未發現早期城市是從原始中心聚落直接演化而成的證據[24]。這一觀察表明,城市確實不再是農業聚落那種純粹對生態環境適應的產物,而是脫離了基本生存適應功能的更高層次上的聚落或政治管轄中心。

石興邦指出,從中國歷史傳統而言,城市是國家的心臟和神經,是社會運轉的動力和樞紐。然而,就考古學的“城址”而言,則是多屬性的,如要確定某個城址是否是城市,需要科學地界定其內涵和性質。有防御設施的史前聚落或城址有可能只是單功能的生存單位,內部社群結構簡單,生產和消賈基本是內向和自給自足的。但是作為文明標志的城市應該是打破血緣關系,以政治、社會等級和疆界等因素構成的體制,經濟上以橫向溝通的生產關系來維持。所以文明和早期國家的城市是集政治、經濟、貿易、宗教和軍事等社會職能于一體,并以市場和服務維系著周圍的聚落族群[25]。

錢耀鵬認為,有城墻的聚落往往被稱為城址,但是未必是城市,而城市也未必都有城垣。這往往成為認識史前城址性質最容易引起爭議的主要原因。他指出,城墻或城垣不能作為城市的根本標志,但是古代城市大多有城墻則是不爭的事實。修筑城墻畢竟體現了當時社會發生的一些重要變化,比如沖突加劇和社會組織管理能力的提高。而伴隨著聚落形態分化和社會等級而產生的城鄉分化思義上的城市,則和文明及國家機構的產生和發展有著密切的關系。因此,他呼吁在城址考古的田野工作中應該在分辨城墻或城垣的同時,也應關注城址內的社會等級和功能區的分化以及反映城鄉之間分化和相互依存的證據,這樣可以使城址研究和文明起源研究更有成效[26]。

我國學者分析早期城市的思路已經十分接近國際學界的一些流行看法,如果能夠更多借鑒國際上的一些成功經驗和探索方向,可以開拓我國早期城市研究的視野,獲得更為豐碩的成果。城市和都市化研究是社會復雜化和國家起源的一個重要方面,目前面臨的問題是,探索城市的起源涉及到許多變量,包括人口、經濟基礎、社會結構、貿易、信息處理以及戰爭等因素,有許多重要的信息難以直接從考古材料中進行觀察和評估。考古學分析不僅要確定促使城市產生的那些變量,還需要弄清這些變量的相互關系。比如,人口規模普遍被看作是城市的重要特征,但是現在仍不清楚的是,究竟人口的規模和密度是城市形成的先決條件呢,還是都市化的進程為人口的大規模增長和集中提供了條件[27]。因此城市和都市化起源研究需要多學科的協作探究。考古學家面臨的一個困難是,城市的占地面積往往很大,加上都市化研究需要了解城市形成中與周邊城鎮和村落的關系,需要發掘和勘探的面積非常之大,局部觀察往往是難窺全豹,而且需要對一些證據進行仔細的量化分析才能看出它們的演變和內在聯系。徐蘋芳先生也提到,先秦城市研究的最大困惑是許多城址的田野考古工作不徹底,無法提供研究所需的資料,對城內的遺址情況所知甚少,很難做深人研究[28]。所以,城市研究比新石器時代一般聚落的發掘需要有更明確的探索目標,為采集必要的證據做精心的研究設計,在大型城址無法做全面發掘和揭露的情況下,采取將定點發掘和概率性勘探相結合的策略,以便了解和弄清城址中心區域和各組成部分的布局、甚至需要涵蓋周邊衛星鎮和村落的分布和結構,通過仔細采樣的數據分析來了解城市的性質和功能。中國早期城市研究不僅要關注早期城市的起源和發展,也應當從政治、經濟和文化的角度來了解區域都市化的進程。

五 三處早期城址的探討

1983 年發現、1993 年發掘的河南鄭州西山城址是一處仰韶文化晚期秦王寨類型遺址,因為存在夯筑的土墻,因此被認為是我國最早的城址。西山遺址依山傍水,最大徑180 米,面積約3 萬4千平方米,不但小于后期的城址,而且小于同時期的一些村落遺址。圍墻的形狀不規則,內部房屋以兩三間成排分布,多是10 平米左右的圓屋,最大一座房子約100 平米。從出土遺存來看,大多為生產生活用具,墓葬無隨葬品,并有尸骨不全和身首異處的埋葬。研究者認為該城址是原始社會末期軍事民主制的體現,是統領一方的聚落中心,但不是統治一方的政治中心[29]。對西山遺址出土動物遺存的分析,為了解該遺址的環境、生計和社會發展層次提供了某種參考。比如當時的西山地區氣候溫暖濕潤,與今天的長江流域相仿。當時雖然粟類栽培和豬的飼養是農業經濟的重要基礎,但是早期對野生資源的依賴仍然很大。隨著時間的推移,對栽培作物和牲畜的依賴逐漸加大。總的來說,當時的經濟形態還是農業和狩獵采集大致并重[30]。

根據上述中外學者對早期城市的論述,西山遺址雖然筑有城墻,然而從遺址內聚落形態的特點,結合隨葬品特點分析,社會分化或復雜化并不明顯。比如,大多數房屋為10 平方米的圓形房屋,與其他仰韶文化早中期的房屋相仿,并與美國考古學家弗蘭納利描述的新石器時代早期房屋相吻合。這種房屋似乎更像是單人的宿舍,而非核心家庭的居所。因此,這種夯筑土墻的聚落很可能只是一處防御性的聚居點,難以被看作是統領一方的中心,該遺址與同時代的半坡與姜寨并沒有什么區別,血緣和宗族關系可能是構成仰韶文化社群的主要基礎,基本上是完全自給自足的經濟或生計,表現為原始農耕與狩獵采集互補。從房屋的結構結合墓葬的特點,穩定的家庭結構似乎還不明顯,因為人們的居所基本上是半地穴式的圓形小屋,不大適合一家幾口的家庭共同居住,墓葬不是單人葬就是多人二次合葬,不見有以家庭為單位的葬式,而大房子的結構看來是議事和舉行祭祀議事的場所。這樣的社會應當出于原始平等社會,內部還沒有等級的分化,部落首領可能由年長的族長擔任,各種事務通過族內協商解決,這些首領無論在財產還是在居室上都和一般成員沒有區別,因為從考古學上無法見到這些首領專用的居所和特殊的葬俗。非正常死亡的埋葬很可能是劫掠或族群沖突的犧牲者,這也為建造圍墻的目的與用途提供了證據。特別是遺址中缺乏等級、職業分化、財富和象征權威的證據。根據芒福德筑墻并不能使村落變成城市的論斷,西山遺址很難被看作是一座城市。在這點上,上面提及的世界最早城址近東杰里科遺址的分析和判定值得我們參照。

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是我國學界探尋夏代的焦點,其分布面積約三平方公里,遺址區發現有各種建筑,包括下層平民居住的半地穴式窩棚、平地而起的單間和多間房屋,還有宏偉壯觀的宮殿或廟宇。手工業作坊種類齊全,規模大,主要從事青銅冶煉、制陶和制骨。高級墓葬出土象征王權的禮器和精美陶器。能夠表現為王權存在的是宮城遺跡和青銅爵、斚、鈴和綠松石鑲嵌銅牌等顯赫物品。發掘墓葬達數百座,但大多數為中小型墓,高規格墓葬僅見一座。二里頭遺址被譽為“中華第一王都”。

2007 年在浙江杭州余杭區發現的良渚古城是近年來令人矚目的重要考古發現[31]。據發掘調查,良渚古城東西長約1500~1700 米,南北長約1800~1900 米,面積約300 萬平方米。城墻底部鋪墊石塊為墻基,上面堆筑較為純凈的黃土,墻基寬度達40~60 米,墻高在某些地段達4 米。城墻內外有水系分布,城外水系較大,為湖泊狀,城東北、西北和南部有古河道通進城內。城內分布著莫角山祭壇,面積達30 萬平方米,高約10米。莫角山東側有龍里和大山等大型土臺,西北角為反山貴族墓地。城外有瑤山和匯觀山等貴族墓地,分布著一些大型聚落。良渚古城被認為是龍山時期中國最大的古城[32]。

考古學界普遍認同良渚古城的發現,但是也出現了質疑的聲音,主要來自其他領域的學者。歷史地理學家陳橋驛認為,良渚時期這一地區的地貌主要為小丘點綴的沼澤平原,阡陌交錯、河流縱橫,這種地貌如何營建延續幾公里的城墻?[33]林華東也對城墻提出許多疑點,比如西南角城墻在風山腳下經過,從防御角度而言不合情理,這會便于敵人居高臨下的觀察和攻擊。作為墻基的石塊大小較為一致,棱角分明,在沒有金屬工具的史前期,開采石料談何容易? 墻基寬度達40~60 米,從一般比例估算,墻高也應有10米,這種巨大工程在當時是否有可能和必要? 林華東指出,良渚古城所在位置緊鄰東苕溪,河床又窄又高,歷史上經常發生洪水,是聞名遐邇的“西險大塘”,宋代和明代都曾在此修建堤塘大壩以抗洪災。墻基的這些石塊明顯有金屬工具開鑿的痕跡,很可能與修建這些堤塘大壩有關。該地區的水災一直到20 世紀70 年代的治理才得到控制[34]。羅以民從城墻石塊的開采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觀察到這些石塊都在三四十斤左右,剛好一個人能夠扛動的重量,除了主要是灰巖外,還有硬度在摩氏5~7 級的火山巖,在今天也要用鋼釬用18 磅大錘才能鑿開。西城墻墻基一塊被鐵器鑿開的石塊的斷面還很新鮮,與瓶窯南山宋代采石場開鑿的石塊風化程度相仿。因此,良渚時期能大規模開采這些石塊令人無法想象。羅以民還指出,良渚城墻外墻緩、內墻陡,外墻坡度僅30°,內墻為45°,這不像是城墻的坡度,倒很像是水壩的坡度。因此,羅以民認為良渚城墻并不存在[35]。

從西山和良渚的兩座史前城址的判定來看,中國早期城市的考古研究還是以城墻為標準,缺乏社會內在特征和環境歷時變遷的綜合考慮。二里頭遺址被判定為都邑和“中華第一王都”,與其說根據宮城的規模、墓葬的分化和顯赫物品的存在,不如說是為了迎合文獻記載的夏都。二里頭還未找到城墻,雖然出土遺物遺存顯示這是一處等級較高的遺址,但是從紀念性建筑和墓葬的規模和數量來看,要判定它為一處國家級的政治管轄中心,還需從區域聚落形態的等級結構來進行綜合分析。

六 結語

城市起源研究是文明探源的重要組成部分,而聚落考古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從物質文化和歷史遺跡來分析社會結構及其發展的方法,自20 世紀中葉以來,這一方法日益完善,分析對象小到微觀的家居和單一社群,大到區域的政體和聯邦,不但可以使我們探究特殊生態環境里人類社會的適應和組織結構,而且還能追尋社會復雜化以及城市和國家起源的具體軌跡。本文主要介紹了國際學界在這一研究領域中所采用的理論概念和分析方法,并對相關案例進行了探討,希望能為推進我們對城市起源研究提供有益的借鑒。

主站蜘蛛池模板: 久久婷婷综合色一区二区| 免费播放毛片| 成人毛片免费观看| 精品伊人久久久大香线蕉欧美 | 国产乱人视频免费观看| 国产人人乐人人爱| 亚洲色无码专线精品观看| 亚洲黄色激情网站| 一级做a爰片久久免费| 国产一区二区色淫影院| 日本免费精品| 亚洲a级毛片| 青草娱乐极品免费视频| 成人毛片免费在线观看| 少妇极品熟妇人妻专区视频| 久久天天躁夜夜躁狠狠| 亚洲 日韩 激情 无码 中出| 三上悠亚在线精品二区| 视频一区亚洲| 精品久久香蕉国产线看观看gif | 一本色道久久88亚洲综合| 久久精品视频一| 亚洲性影院| 亚洲欧美不卡中文字幕| 国产青榴视频| 不卡色老大久久综合网| 国产精品护士| 91视频国产高清| 亚洲区欧美区| 久久综合伊人 六十路| 欧美中文字幕一区| 青青草原国产免费av观看| 亚洲欧美日韩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欧洲日产无码AV| 色妺妺在线视频喷水| 久久精品66| 成年av福利永久免费观看| 美女国产在线| 亚洲欧美自拍一区| 国产激情无码一区二区免费| 国产综合网站| 国产一区亚洲一区| 亚洲无码精品在线播放| 91激情视频| 精品亚洲欧美中文字幕在线看 | 国产精品成人免费视频99| 日韩在线欧美在线| 91久久精品日日躁夜夜躁欧美| 激情亚洲天堂| 午夜成人在线视频| 欧美国产日产一区二区| 在线观看免费国产| 亚洲无线一二三四区男男| 色婷婷国产精品视频| 999精品在线视频| 97在线国产视频| 亚洲国产成人在线| 东京热av无码电影一区二区| 午夜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原创演绎剧情有字幕的| 国产高清不卡视频| 99在线观看免费视频| 国产女人在线观看| 国内精品小视频在线| 久久影院一区二区h| 国产精品观看视频免费完整版| 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国产精品片在线观看手机版 | 欧美中文字幕在线视频| www.国产福利| 男人天堂亚洲天堂| 午夜激情婷婷| 最新国产成人剧情在线播放| 免费观看成人久久网免费观看| 99久久精彩视频| 久久激情影院| 在线五月婷婷|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三区蜜芽| 国产精品专区第1页| 国产女同自拍视频| 人与鲁专区| 97狠狠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