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智德 段謨發
近代中國士紳地位變化初探
姚智德 段謨發
士紳作為一個階層以及因此而來的士紳制度對中國歷史產生了重大影響,他們既是傳統社會的受益者,也是傳統在近代的捍衛者。在近代中國歷史中,士紳地位跌宕起伏,但總體上來說是逐步呈衰弱之勢,并最終退出歷史舞臺。其地位衰弱的原因頗多,一方面國外勢力的進入致使中國財產的大量外流,而這負擔直接加之于農民身上,致使傳統士紳因不能履行保護農民固有的職責逐漸被農民所拋棄而趨于衰弱。一方面近代化的深入使深具傳統特征的士紳不得不由中心地位走向邊緣化,最后消失于歷史長河中。隨著中國士紳地位的逐步喪失,中國廣大農村也越來越貧、糟、亂。這是中國共產黨進入農村前的現狀,它為中共打入農村內部創造了一定的條件。
近代中國 士紳 變化 農村
今天我們談起士紳,只是把它作為一個歷史名詞,它早已淹沒于歷史的洪流之中,但是這并不能否定它昔日在中國歷史上的重要性,它曾經是中國傳統社會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因而也就成為傳統的主要象征之一,它只是在近代逐漸衰弱并最終消失的。可以說中國在近代逐步近代化的時期也是士紳階層逐步衰弱直至消失的時代。兩者之間頗有點類似于反比的關系,因此了解清楚近代中國士紳地位的變化對于理解中國近代歷史大有裨益。另外雖然中國共產黨已經執政六十余年,中華人民共和國也佇立于東方已過一個甲子年,然對于中國共產黨的成功之因歷來是爭吵不休各有各的說法。這里面既有資深歷史學者也有中共黨史專家,還有一些完全是處于政治立場的人物,不管如何在中國近代史中中共的成功也始終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而事實上中國共產黨的成功與近代中國士紳地位的衰弱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本文就近代中國士紳地位的變化及其對于中國共產黨成功的原因進行一些淺顯的探析。
中國共產黨之所以可以成功就在于它打開了中國農村內部癥結,并最終領導農民奪得中國的最后勝利。也就是說它的成功與近代中國農村的發展變化分不開,而近代中國農村最大的變化莫過于士紳階層的整體衰落。中國鄉村的士紳階層曾經是鄉村的政治經濟文化道德等各方面的權威,也是官府與下層平常百姓連接的紐帶,因而他們也有準官僚集團之說法。近代以來,雖然農村未有大的改變,但是隱形的微型的改變一直不斷,并且整體形勢是不斷的惡化,最突出的表現就是普遍的貧困化及亂化。《劍橋中國晚清史》一書對此有過經典的論述。普遍的貧困化和農村權力的改變,使傳統之鄉紳權力逐步削弱或被消失,如此一來農村傳統的權力文化網絡趨于松弛,從而極大的利于中共的進入和其革命文化網絡的建立。再說當時中共在農村的口號即是懲治“土豪劣紳”“打土豪分田地”。可以說欲了解中共的成功,近代士紳地位的衰落是必須探討的問題。
近代士紳在近代以來也并不是一直就是走下坡路,反而在一定時間內其地位是處于上升的趨勢,這主要表現在太平天國運動時期和晚清新政時期。太平天國時期由于政府沒有能力鎮壓太平軍的叛亂,因而轉借于地方士紳的勢力,曾國藩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被派遣至湖南組織團練。團練就是士紳的地方武裝,后來名震一時的湘軍淮軍均是以這團練為基礎發展而來的。隨著戰爭的局勢越來越不受控制,政府軍的作用顯得越來越小,于是以湘軍為代表的士紳武裝逐漸代替八旗軍和綠營兵,成為抵抗太平軍的政府主力部隊。既然有此逆轉,那么勢必會出現政府的控制力就漸趨減弱而士紳的實力卻因此獲得很大加強的局面。孔飛力在《中華帝國晚期的叛亂及其敵人:1796—1864年的軍事化與社會結構》中對此現象有過全面的闡述,這種緩慢卻有絕對意義的變革對后世的歷史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清末新政順此勢再一次加強地方士紳的權力,或因為稅收的原因或利用其與地方督撫相制衡和轉移矛盾的目的。這一加強使士紳的實力達到了空前的高峰,最后也為清政府的覆滅埋下了伏筆,這一影響在某些方面左右了清末新政的進程。庚子事件以后,清政府受于內外的壓力,不得不開始實行改革與新政。清政府的本意是希望通過新政來挽救其現有的危機,但是結果與其初衷卻截然相反。究其原因與士紳實力的加強不無關系。
但是士紳階層也因此盛極而衰,晚清新政時期中國開始并加快了前所未有的近代化運動,伴隨著這個近代化的加速,晚晴士紳階層的整體地位開始下降,所以杜贊奇與張鳴均將其鄉村研究的上限定為20世紀初。對于近代中國士紳地位衰落的原因頗多并且異常復雜,其中主要有四個原因:
其一,歐洲之資本主義的發展既歸功于本國的一些條件和變化,同時還要得助于其海外掠奪的資本原始積累。但是作為東方弱國的中國卻沒有如此優越的條件。不但本國發展資本主義的阻礙重重,還要不斷應付賠款和受西方列強的壓榨。政府沒有錢,但近代富國強兵一直是千萬國民之心愿,然而富國強兵所需要的現代化建設需要大量的資金,在當時之中國,這一切只能落到農民身上。再加上清政府歷次的借款(民國也同樣具有許多各式各樣的借款)和各級官吏上下其手,農民的負擔不斷加重。在傳統中國官府征派稅收要想很容易的辦成,必須與士紳商量。士紳是農民與官府之間的中間人,受傳統倫理和自身經濟等影響,士紳對農民有很大的支配權,作為此種權力的回報,農民可以得到士紳一定的保護,所以士紳也就有義務讓農民少受官府之侵擾。因此晚清政府在加大農民的稅收之時,官府常常與士紳相聯系商討,并時而由于士紳的反對而起沖突。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會出現兩種現象:一是官府會因此繞過士紳,轉求于那些不惜任何手段卻可以收到稅的人,這些人之所以擔負起這種任務,是因為他們想在收稅之時上下其利,甚至嘗試著過過“權癮”。因此他們根本就不會顧及農民之利益,他們只知道完成任務交差并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此一來原來的士紳由于保護不了農民,那么農民就不再信任依附于士紳,并紛紛求助于上面所說的新中間人,雖然不情愿但是沒有辦法。二是士紳妥協,保證可以幫助官府收起那種增稅。但是由于稅收加高,而且有些農民可能實在交不起那些稅,那么士紳必須以自己的家產先幫農民支付,收成之后農民再還給士紳,這也就是農民依附于士紳的一個現實因素。不過這必須有兩個前提條件,一個是士紳必須是家產殷實之人。一個是需要替付的稅收適量不可太多,至少必須少于士紳們從士紳這個地位所能獲得的報酬。如果超過了這兩個條件的限制士紳們會寧愿放棄士紳地位的一切而明哲保身。隨著稅收的步步增加,越來越多的人不能付起稅收,這也就表明士紳必須為更多的人墊錢。但是一方面士紳的資產有限,另一方面為農民墊錢之后,農民收成之后也未必能夠還清士紳的錢,從而使士紳也不敢再隨意替交。士紳不能起到保護作用,而官方又不能收到錢,這樣他們作為中間人兩面都不能如愿。那么官府和農民就必然傾向于找到以上所說的新中間人,而士紳由于壓力也自動退出中間人的地位。他們有的在鄉村繼續待著,但已經不怎么管事,同樣遠走城市另謀出路者也大有人在。這兩種情形最后導致的就是士紳逐漸退出鄉村權力舞臺,也間接形成了農村的痞化。因為這些新中間人已經沒有昔日士紳的那些德性,他們更多的具有貪性和痞性。
其二,自太平天國以來,中國的農村一直就處在動蕩不安的境地,民國后的混戰割據更加促使全國普遍亂化,各下層社會或主動的卷入戰爭,或被迫的卷入戰爭,或由于土匪侵襲紛紛揭起武器以自保,從而促使整個農村均處于裝備化武化之中。在這種武化之中,更多的是士紳開始承辦起防御任務,起初與以前的團練差別不大。但是由于戰爭動亂不斷,傳統的士紳性格及作風難以合于當時,反而那些暴戾專制殘忍的威權人物更適合于當時。于是武裝力量開始掌握于這等人手中,他們這些人并未對政府有什么好感,再加上自己的集團和武力實力,逐漸形成了鄉土社會中的割據對抗勢力。張鳴在《鄉村社會權力和文化結構的變遷(1903—1953)》一書中就曾專門論述過民國時期河南的一個土圍子。
其三,古代的士紳一般是集文化道德經濟政治于一體的權威人物,科舉制的廢除使其政治的合法性遭受致命性地打擊。新學逐漸作為社會之通用學問,適應能力強的士紳學到了新學以后出于前途的考慮就會選擇遠離農村,而鄉村上還留下的相對次等的士紳因為不懂新學這門新時代的道德文化,所以逐步喪失了以往的文化道德權威威勢。由于這種種因素,其經濟實力也一步步降低乃至最后與一般平民無異。
最后一點是與時間相一致的。上面已經講到傳統士紳地位的取得與科舉制相關,1905年宣布廢除科舉制之后,就不能再產生新的士紳了,也即傳統士紳的源頭被切斷了。據張仲禮推算,清代士人考上生員、舉人、進士時的平均年齡分別為24歲、31歲和34歲,而士紳的平均壽命為57歲。也就是說,清代末期最后一代士紳經過一二十年的自然遞減,至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已所剩無幾。而民國后的士紳大都是經過武力和財力所獲得的士紳地位的,這些士紳有政治和經濟地位,但卻沒有文化和道德地位。其實二三十年代的“土豪劣紳”大都是指這些士紳。
最后的局勢是鄉村士紳整體走下坡路。由于農村無傳統士紳們的領導,整個社會處于一種無序狀態中,再加上越來越貧困,廣大農民強烈希望有人組織他們帶領他們為自己爭利益。
士紳作為一種階層出現于中國歷史上,對中國歷史產生了不可替代的影響。伴隨而來的是一種士紳制度,這個制度與正統的官僚制度相配合,維持了幾千年的傳統統治,士紳也因此成為傳統的一大象征。在近代中國歷史中,士紳地位跌宕起伏,但總體上來說是逐步呈衰弱之勢,并最終退出歷史舞臺。
[1]王奇生.革命與反革命:社會文化視野下的民國政治[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
[2]張仲禮.中國紳士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3]張鳴.鄉村社會權力和文化結構的變遷(1903—1953)[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1.
[4]孔飛力.中華帝國晚期的叛亂及其敵人:1796—1864年的軍事化與社會結構[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0.
[5]費正清.劍橋中國晚清史[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2.
[6]杜贊奇.文化、權力與國家——1900—1942年的華北農村[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
[7]費孝通.鄉土中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8.
姚智德 江西師范大學政法學院 碩士研究生
段謨發 江西師范大學政法學院 碩士研究生
(責編 楊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