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皓
1.安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安徽蕪湖,241002; 2.宿州學院外國語學院,安徽宿州,234000
文學倫理批評視角下的杰克·倫敦及其經典作品
宋 皓1,2
1.安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安徽蕪湖,241002; 2.宿州學院外國語學院,安徽宿州,234000
采用文本與語境結合的方法,從文學倫理學批評的視角對杰克·倫敦及其經典作品進行了研究。在不同的倫理環(huán)境之中人物有著不同的倫理身份,也必然遵守各自的倫理秩序,同時也進行著各種倫理選擇。在杰克·倫敦的經典作品中,既可以發(fā)現自然主義倫理意識,也可以尋覓到中后期作品中社會主義理念的深刻沖擊。杰克·倫敦在弱肉強食的嚴酷社會中掙扎生存,其生活經歷深刻反映在其早期作品之中,四處漂泊而最終以作家身份獲得成功,步入上層社會而又與其不斷沖突。受馬克思主義影響的杰克·倫敦向社會主義倫理意識傾斜并反映在其中后期經典作品中。
杰克·倫敦;文學倫理學批評;倫理身份;倫理觀變異
杰克·倫敦生于舊金山的貧苦家庭,依靠個人奮斗逐步成長為一位名聲蜚然的作家;他自學成才,著作豐碩,在短暫的一生中作品達50余部,其中,21部中長篇小說、20部短篇小說集[1]。
杰克·倫敦的作品生動描繪了廣闊而又殘酷的自然與社會環(huán)境:冰天雪地的阿拉斯加淘金世界、危機四伏的太平洋航行、充滿各色人物的美洲鐵路線。各種極端環(huán)境中人物之間、人與自然之間嚴酷斗爭構成了典型的倫理環(huán)境,彼此交錯的社會關系賦予了人物不同的倫理身份[2]。作品不僅描述了各種自然和社會環(huán)境,也展示了當時美國各階層的倫理環(huán)境和需要遵守的倫理秩序。從倫理視角出發(fā),對杰克·倫敦作品作客觀公正的闡釋和判斷,需要以作品中事件發(fā)生的倫理現場為立足點,并結合倫理線與倫理結進行梳理和辨析。
從寫作風格來看,杰克·倫敦以質樸的語言精妙地創(chuàng)造出各種栩栩如生的場景和戲劇性情節(jié),故事中人物處在極端嚴酷的倫理環(huán)境之下,自然顯露出本質的倫理觀念和倫理意識[3];人物的成長歷程延伸出一條條錯綜復雜的倫理線,而改變人物命運的轉折點成為倫理線上凸出的倫理結,這些風格要素使其作品成為不可多得的文學倫理學批評分析文本。在其經典作品《荒野的呼喚》《熱愛生命》中,可以找到自然主義倫理觀念和倫理選擇,中后期作品《馬丁·伊登》和《叛逆》中,可以發(fā)現社會主義理念的深刻沖擊。究其根源,作家本人幼年時期在弱肉強食的嚴酷社會中掙扎生存,耳聞目睹使他相信自然主義;四處漂泊的青年時期直至最終以作家身份獲得成功步入上層社會的生活經歷,讓他作出了新的倫理選擇,也產生了新的倫理意識,各種倫理困惑和馬克思主義的影響使其創(chuàng)作書寫了眾多精彩的作品。
文學倫理學批評認為,文學文本記述了人類的道德經驗[4]。因此,要理解杰克·倫敦的倫理觀變遷,首先要了解其傳奇般的人生:出生于美國大蕭條時期的貧困家庭,幼年缺少真正的母愛和父親的關懷,用杰克·倫敦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沒有童年”。11歲時就成了報童,因貧困輟學后徹底地變成了童工;青年時漂泊在太平洋上經受風浪,跋涉在阿拉斯加的雪原淘金。杰克·倫敦生活經驗異常豐富,超過了同時代多數作家。窮困中抗爭的童年使杰克·倫敦早早地成熟,遠比一般兒童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人間冷暖。長期海上的漂泊使其擅長操控船只,精通各種生存技巧。生存的抗爭使其漠視道德和法律,為了生存而偷竊、酗酒、斗毆、縱火,這也成了杰克·倫敦人生中的“精彩時刻”[5]。
蒼茫的大海、茫茫的雪原,在這些特定的自然環(huán)境所形成的倫理環(huán)境中,不管是作家還是作家筆下的人物所遵循的唯一倫理選擇就是“生存至上”。杰克·倫敦早期幾乎所有的行為都無形中符合這一倫理秩序的標準,也確立了其倫理身份,即“生存至上”倫理秩序的遵從者。早期的人生經歷無疑對杰克·倫敦初期的作品產生重大的影響。1900年,《狼子》作為杰克·倫敦的第一本小說集面世,描述的是社會底層倫理秩序。幾乎一切的人物活動和社會活動都是為了滿足生存的需要,為了生存,所有人的原始本能和原始欲望都可以得到很大限度的發(fā)揮,這影響著其筆下主人公的命運;在倫理幾近蒙昧的社會中,現實社會的倫理禁忌幾乎可以隨意地破壞、逾越。文學倫理學批評區(qū)別于道德批評,在于其運用辯證的歷史唯物主義方法對文學中的道德現象進行研究,在歷史的客觀環(huán)境中去分析、理解和闡釋文學中的各種道德現象[6]。因此,文學倫理學批評可以據此很好地解釋作品中出現的倫理混亂和人物的倫理選擇。
《荒野的呼喚》和《白牙》等動物題材小說和北方故事系列作品《熱愛生命》《寂靜的雪原》《黃金谷》相繼問世,從文學倫理學批評的視角來看,這些小說在倫理要素中具有很多共性:描述了遠離正統人類社會、極端殘酷的自然和社會環(huán)境,以人物的生存路線為倫理線,以主人公出于生存的本能勇敢地戰(zhàn)斗為倫理結,如果表現出一絲的軟弱,等待著的只有死亡。因此,主人公的倫理身份可以等同于原始社會的野蠻人甚至自然界的動物,其倫理選擇也可以超越當時社會中的許多倫理禁忌,《熱愛生命》中的主人公——“他”聲調低沉、單調,沒有任何感情。他冷冷地說著話,而前面的那個人只顧一瘸一拐地向流過巖石、激起一片泡沫的白茫茫的小河里走去,一句話也不回答[5]。人類社會中的人不再具備優(yōu)雅的舉止和翩翩的風度,語言和行為都變得粗俗不堪。人與動物的對峙和爭斗,“僅憑手部的力量還不能掐死這匹餓狼,可是他用臉和頭部緊緊的壓住了狼的咽喉不斷地撕咬,口中全是狼毛”[5];經歷極端饑餓考驗后,對于食物的態(tài)度如同挨餓的野獸一般:“他貪婪地望著面前這么多好吃的東西,焦急地瞧著它溜進別人口里;他的床鋪上面擺著一排排的硬面包,褥子里也給硬面包塞得滿滿的,每一個角落里都塞滿了硬面包。”[5]
杰克·倫敦早期的作品之所以能夠取得巨大的成功,正是因為他敢于突破當時社會主流倫理觀的極端性,以自然主義、社會達爾文主義的理論視角,向讀者展示出極端的自然社會環(huán)境以及在極端環(huán)境中主人公如同“孤狼”一般突破社會倫理禁忌而贏得自身的生存,從而給讀者帶來心理和倫理觀念上雙重的震撼[7]。
隨著年齡的增長和人生閱歷的豐富,杰克·倫敦也逐漸從“倫理蒙昧”中覺醒過來。經歷四處奔波的冒險生活后,杰克·倫敦返回美國開始了求職、就業(yè)的生活,其生活環(huán)境從“蠻荒之地”轉變?yōu)椤爱敶鐣薄kS著對社會融入程度的加深,作者對主流社會開始心動,渴望接受并遵循正統的社會倫理秩序,冰冷殘酷的自然和倫理環(huán)境也轉換到貌似溫文爾雅、溫情脈脈而本質依舊殘酷的典型資本主義上層社會的倫理環(huán)境。
杰克·倫敦不斷嘗試為了改變生存現狀而突破自我:從水手轉變成了技術工人,從技術工人辭職步入淘金者的行列,此后又改行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寫作之路使其名揚歐美,獲得了真正步入上層社會的“成功”[7]。但他的血管里流淌著冒險家的血液,總是渴望著新的沸騰的生活,作家又變成了記者。 曾經親身體驗倫敦貧民窟中的生活,取得了詳實的資料,回國后寫成《深淵里的人們》,以揭示社會的黑暗。正如其中后期代表作《馬丁·伊登》中年輕的水手馬丁一般,為了理想中的愛情決定放棄水手刺激的生活狀態(tài)和倫理環(huán)境,努力去奮斗并融入上流社會。文學倫理學批評認為文學作品中人物的倫理身份、倫理意識和倫理選擇都將隨著倫理環(huán)境的變遷而改變,因此馬丁·伊登步入上流社會身份轉換這條倫理線上也就出現了一個接一個的具有典型意義的倫理結:由于對上流社會倫理禁忌無知產生的各種沖突,初期作品不被接受而得到的嘲諷與打擊、成功后對愛情的失望和對上層社會虛偽的厭倦。
自然是無情的,在殘酷自然的倫理環(huán)境中,作者筆下的主人公可以通過英勇的奮斗無視或突破倫理禁忌取得成功:人在極端的環(huán)境中可以像動物一般地生存,甚至比野獸看起來更加兇猛無比,令人嘆為觀止。但是作者沒有想到的是看似高雅、文明的資本主義倫理環(huán)境更加殘酷無情,主人公雖然千方百計試圖同化融入到上流社會的倫理環(huán)境中去,但結果卻是人可以像自然界的動物那樣生存,卻無法像上流社會的“人”那樣生活。馬丁·伊登和杰克·倫敦最終都以自殺終結了自己的人生。
在真實而又殘酷的社會中,體驗越深入,越是深刻感受到資本主義制度的黑暗,社會主義、共產主義著作也成了杰克·倫敦寫作的靈感和啟迪,他甚至成為了社會黨的成員而在不同場合宣傳新的理念。在短篇小說《在甲板的天棚下面》中,特列洛爾口中“豬”——卡魯塞爾斯小姐用金幣引誘兒童跳海去喂食鯊魚;《叛逆》中,受到了殘酷剝削的童工強尼被逼走上了流浪之路;《墨西哥人》中的利維拉為了推翻反動政權奉獻了自己的一切[8]。這些作品無不反映出作者對剝削制度和剝削者的憎恨以及對被剝削者悲慘命運的同情。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作家產生了共產主義傾向,但名利雙收后的杰克·倫敦過著奢靡的生活。杰克·倫敦和馬丁·伊登同樣遇到了倫理環(huán)境改變帶來的困惑,努力去遵守上層社會倫理秩序而以失敗告終,其倫理身份也隨之轉變?yōu)閭惱碇刃虻姆纯拐摺.攦A慕已久的露絲在馬丁成功之后試圖重續(xù)前緣,馬丁卻感到愛情已死,剩下的只是金錢與地位。失望之后帶來的是對倫理環(huán)境轉換和倫理身份變遷的根本否定,以自殺的形式表明自己與資本主義倫理觀念與倫理秩序的決裂,寧可如同野獸般活在殘酷的自然界,也無法生活在“高貴的”資本主義上層社會。
自殺的悲劇可以從精神上、社會觀念的視角進行解讀,但如果從文學倫理學批評的視角來看也是因為倫理環(huán)境變遷、倫理身份轉換無法適應,倫理選擇碰撞對人物命運的影響[9]。杰克·倫敦用作品和自己的人生經歷揭示了這樣的悲劇:企圖通過個人努力獲取了成功,努力融入新的倫理環(huán)境,努力獲取并適應新的倫理身份,然而成功之后才明白資本主義倫理秩序的根本:名利至上。在強大的倫理秩序面前,個人的反抗是如此無力,同時又難以回到最初的倫理環(huán)境之中。身處兩種倫理秩序邊緣的他們是如此的絕望,兩人最終只能以自殺結束這種令人窒息的絕望。
[1]Alex Kershaw.Jack London:A Life[M].New York:St.Martin's Griffin,1999:9-12
[2]Donald Pize.American Realism and Naturalism[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5-9
[3]Joan Hedrick.Solitary Comrade:Jack London and His Work[M].Chapel Hill: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2011:3-12
[4]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基本理論與術語[J].外國文學研究,2010(1):12-22
[5]杰克·倫敦作品選[M].雷鳴,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1:27-57
[6]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與道德批評[J].外國文學研究,2006(2):8-17
[7]李淑言,吳冰.杰克·倫敦研究[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8:3-9
[8]杰克·倫敦中短篇小說精選[M].陸偉民,譯.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6:12-18
[9]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文學批評方法新探索[J].外國文學研究,2005(1):6-9
(責任編輯:李力)
10.3969/j.issn.1673-2006.2014.11.018
2014-08-10
宋皓(1979-),安徽宿州人,講師,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I561
A
1673-2006(2014)11-005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