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虎
在奇異的變身中繁衍,最初清芬之光芒,在第一個眼觸里,有幻之美。
蘭憂而不郁,有妖心于內。幽鳴不在澗水聲里,在風中,在你嗅覺敏感的時候,讓你甚至想成為停留其上的露珠,任時光風干靈魂,與蘭的氣息一道在廣漠中游走。至于夜色之中,就會有迷離的意韻,像月光溶于水,繚繞成如近似遠的繾綣,或如隔世的相約,在時空之外漾成可以閱讀的線條,靜靜地等候一段心跡之旅。
須與蘭花保持一定的距離,在空間之外審美,蘭的空間已經獨立,像遠去的心戀,即便回返,也照不出什么。心動只是細密的暗潮,如果想伸出手來,請停頓細想一下,或彈彈指上的風塵,再輕輕收回。
我等候的并不是蘭花的開放,等候的是沉醉,入夢的時刻。在夢里,蘭的氣韻漸漸有形,婉轉飄逸,神端氣閑?;蛉绯抗馊胧?,托舉心身,化開形的自我。如果此時不想從夢里走出,它便會從腦門飄然隱入,輕搖你尚未松馳的神經,并打個花結,停成一只風蝶,張合夜的律動。顯然,這樣的律動很超然,如水墨。其實古往今來的墨客,點劃的都是骨感的律動,在筆意間展出心馳的痕跡,心之香韻也就借力成蘭,方寸之間,自然氣象。
蘭需要氣息,不可以如封似閉。不需要太多的水,水太過密實。不需要嬌寵,要的是適可而止。蘭根之惠乃氣,在呼吸中。所以,與蘭之交不論遠近虛實,貴乎知蘭、懂蘭,進而趣蘭,所以嬌而養則傷,賤而遺則敗,與蘭相處,惺惺相惜,所謂備蘭心,這樣才能在呼吸之間感受其惠質。
蘭花外形多樣,色澤詭變,未見不能想象,見了都可理解,只有入了根本,才能釋然感知蘭的言語。這樣的言語在無形的黑暗之中,在你輕閉雙眼之后,聆聽。也許聽不到什么,其實也不必聽見,有無本就機變,都是釋放心神的契機,一種緣,于有緣之人。
蘭只停在風中奇趣,靈其神韻而可托形寄性。愛蘭便是愛其靈性,蘭的清馨總是格外的躍然,仿佛有一對眸子在我平常里奕奕,點燃對自然的曖昧,對于脫離自然的久遠。
可以在蘭的氣息里飄然。蘭的清馨不僅在形貌,靠近距離,心就被捕獲,氣息提升了心的位置,輕浮忘乎,進入云游,云游于實在,心無旁騖,入定。心靈的居所其實很簡單,只要純凈的落實。
這樣的落實有時很難,虛妄游移在心靈的間隙里,在自知不自知之間,顛覆最初,沒法像電腦那樣一鍵恢復。生命的狀態不可能恢復,蒙塵在過程里持續。無論愿意不愿意,從睜眼開始,就開始對自然的搖移,從眼界到心相,逃不出自然的宿命,像每天的呼吸,進出都沒有那份純凈。
那就靠近蘭,用心守候,守候彼此,在靜與動之間,以風為媒,以幻為途,虛靜坐忘。哪怕只是片刻,也是實得。
秋雨與春雨
秋天里的福州,稍不注意,便會以為是春天。當然,得在雨中,或雨后。也許你一覺醒來,便會不辨春秋了。相對而言,更喜歡秋雨,雖不如春雨有更多曼妙的襯托,卻很干凈,也爽朗。只是難得,最近,秋雨說來卻不來,等了好幾回,看到的只是露濕。這一場秋雨在什么時候來呢?
秋雨說下就下了,入秋的福州便又回到了春的氣息中。
在福州,初春的濕冷比冬天還冷,秋天又比夏天悶熱,在不冷不熱時又幾乎長成了一個模樣:一樣的氣溫,一樣的陽光熱度,一樣的有潮、濕、悶,還有霧。霧該是春的飾品,卻到秋的臉上來?;蛟S春秋本是孿生,形貌氣質相似,只是個性略有不同。春雨占了天時,在人們想著清閑的時候,從冬里伸出懶腰來,雨朦朧,心朦朧,都湊到一塊去了,又靠近生機與希望,不像秋雨那樣,面臨冬的蕭條。
福州真正的春與秋是很短暫的,稍不注意,就只感覺到一年兩季,夏與冬,春秋只是過渡??赡苡捎诒幌摹⒍指?,春與秋才顯得曖昧。在這流行“二”的年代,是不是也可以說成“二春”或“二秋”?
春雨其實是很煩人的,喜歡不依不撓,不停不休,非要滿世界濕得淋漓盡致,不懂見好就收,柔柔地任性著。秋雨就干脆點,不纏不嬌,說下便下,說收就收得不留痕跡,也不紛揚,明顯地成熟許多。秋雨盛時,也有些不合時宜的種子發出芽來,有的樹木也添了些新綠,卻是誤判。它們很快便蔫了。院子里的梔子花還打了個花蕾,長了挺大的花苞,還是敗了。
也有些植物專挑這時節登場,像自我炒作。三葉草就愛這時蔭發,大大小小,豐腴瘦弱的都有,還開出紫色的小花,多而密時更好看。如能長四葉以上,便是幸運草,可以收藏。這也是秋雨中的一件趣事。今年一株幸運草都沒看到,去年倒是不少,卻也沒感覺有多幸運。 也許,在幸運之時,并沒多少感覺。得到是個更自然的過程,就像春雨,屬原本應該,秋雨這般模樣就顯得“二”了些,一股子山寨味。也因秋雨如此山寨,我們反不計較,“臭小子,搞得蠻像的,哈!”我們想到了它的好處。春雨的好處更多的是對于自然界而言。人類自從脫離了自然界之后,對春雨的好處越來越沒有感覺。農民越來越少,農時、農作物的概念正在淡出,都市的胃口越來越大,吞食了農民,充實了自己,并抱怨雨天出行車更堵。我們如果翻過路的背面看一看,就不難明白,堵路的不是車,是春雨的埋怨。春雨落不到土里,它還能怎樣?
在春雨秋雨特別濃郁的季節中,詩歌是個規避之所,可以烘干噪雜與繁瑣。把春雨秋雨一概詩意化,煮成可以去濕的麻辣,下酒,葡萄酒,原裝的。 原裝是必須堅持的原則,不然,詩歌就沒了意義,春雨秋雨也只能成為它們自己的事了。
顛來倒去,實在說不確切對秋雨春雨的喜怒哀樂,活在自然景象中,只盡量不帶雨具,能淋則淋些。我確實不怕下雨,對于雨,喜歡的成分更多,也有很多關于雨的懷念,卻忘了那些重要的季節里是否有雨,甚至忘了那是春雨還是秋雨。也許一切的一切都不關雨什么事,也許有關雨的印像都是風的事。
而風,在春秋兩季,會少很多。
責任編輯 楊麗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