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預言
迦南城的大小姐江顏,以美貌聞名天下,求婚者雖多,卻無一人能打動她的芳心。她昭告天下:“誰能找到‘幻色之戒’,誰就是我的意中人。”
偌大的未眠湖,上哪里去打撈一枚小小的戒指?未眠湖始終沉睡,直到一個黃昏,湖畔來了一個吹笛的白衣少年。
他手持一支獸骨打磨而成的七孔短笛,笛聲中,翠綠湖水中點點綠光升起,如流螢飛舞,鱗片閃爍的魚群爭先恐后游向少年腳下,將一枚寶石戒指推上湖岸。篝火熊熊燃燒,白衣少年將寶石戒指毫不吝惜地投入火堆。
傳說中的幻色之戒在浴火后能預見未來。果然,火焰轉為奇異的藍色,若有若無的呼喚憑空而來:“鳳語——采薇東南,其女姣姣。城池如隳,伐其枝條。麒麟之趾,振振公子。貴人之來,危厄解之。劍之所指,莫之夭閼。”
“鳳語,你的使命是保護天石,一直到命中注定的貴人出現。貴人將輔佐天石成為光復尉氏王朝的新君主……去迦南城吧,命運在那里召喚你們。”
充滿魔力的聲音轉瞬間被黑暗的森林吞噬。鳳語驀然站起,林海濤濤,四下無人,他烏黑的眼眸霍然投向身后的仆人。
預言所指的“天石”竟然就是這個仆人。那仆人雙眸活潑明亮,躺在樹枝上,嘻嘻笑道:“預言說我是將來的新君主,你不能再扣著我不放,強迫我當仆人了。”
鳳語寒著臉,抽出劍來:“不如讓我刺你一劍,如果不死,我就信預言是真的。”
天石笑笑,不再多說。
二 "重明鳥
次日清晨,篝火已經燃盡,灰燼中的幻色之戒毫無損傷,藍色寶石越發透亮奪目。鳳語將幻色之戒戴在手指上,帶著天石騎馬進入弋陽城,大搖大擺地在廟會集市逛了幾圈后,幻色之戒落入鳳語公子之手的消息不脛而走。
當晚,鳳語在下榻的客棧房間沐浴。天石守在屋外聽差時,忽聽見有人跳窗進入屋子,似乎有七八個人,他卻懶洋洋地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卻不想屋里傳來猥瑣笑聲:“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鳳語公子是個女人,你要幻色之戒有何用?等我家少主娶了江顏小姐,再討你做小。”
天石猛地睜開眼睛,輕輕將窗戶拉開一線,見鳳語赤腳站在地上,沾著濕氣的黑色長發貼在赤裸的背脊上。她一手拉著浴巾遮住胸口,一手仗劍在前,白皙的肌膚上泛出一片紅暈,眼中流露出平時難得一見的柔弱神色,看得天石胸口一熱。
以天石的些微劍術,當然不是這伙賊人的對手,但意外知曉鳳語是女兒身,又怎能置身事外?忽有一劍刁鉆,自下而上,挑開鳳語身上唯一蔽體的浴巾,浴巾滑落之際,忽有一道人影閃過,橫劍攔在她身前。
天石背對著她,沉聲道:“別慌,我幫你擋著。要是被他們看了去,該剜眼睛的剜,該割舌頭的割,反正一個也逃不掉。”
鳳語臉色慘白,下意識地蹲下身抱住自己,招架迎敵的劍在她纖手中幾乎握捏不住。
眾賊人見她破綻大現,殺氣大盛,七八把劍一齊刺出。天石仗劍而上,他雖然劍術生疏,但一出手卻是上等精妙的招數。
鳳語漸漸定下心來,面寒如冰,她再次出手,劍招轉而沉穩老辣。她的劍越來越快,織成一張劍網,將敵人的刀劍絞住。她低叱一聲,眾賊人筆直向外摔開去,刀劍被擊飛了一地,數名賊人當場斃命,一個僥幸未死的,被逼到了角落里。
那人戰戰兢兢,哀求道:“別殺我,饒我一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
“那人,”他往地上一具尸體一指,“他是弋陽城少主夜崖風。”
鳳語聽罷點頭,毫不猶豫地一劍刺去,劍光一閃,鮮血四濺。那人直直栽倒在地,臨死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嫩黃幼芽般的脆弱只是曇花一現,她還是她,冷若冰霜、出手狠辣的鳳語公子。
鳳語轉過臉時,眼中只有一抹冷厲:“臨死還許多廢話。”她盯著天石,握著劍一步步走過來。天石瞬間醒悟,鳳語身為女子的秘密怎能泄露出去?只有死人才保守得住秘密。
他心頭一緊,驟然翻身去夠地上的劍,手才伸出去,鳳語搶先一步將長劍踩在腳下,劍尖閃著寒光,居高臨下地霍然一劍刺來。
天石應急生變,一手搶過燭臺,扔進鳳語的衣物里。“轟”的一聲,棉質的衣料迅速燃燒起來,天石將著火的衣裳扔向鳳語,鳳語不得不退后數步避開。
屋子里頓時熱浪翻騰,兩人隔著熊熊火光對峙。鳳語目光似刀,天石眉毛一挑,挑釁地一笑,一個翻身消失在窗外。
天石在小巷中奔跑,沒有任何腳步聲追來。他忍不住發笑,一個女孩子,無論她如何潑辣,都不敢不穿衣服跑出屋子。
天穹浩瀚,皓月當空,忽有笛聲穿越薄霧般的月色而來。不一會兒,天石聽得空中有猛禽拍打翅膀之聲,一道黑影急急俯沖而來,從背后將人凌空提起,越過數條街道后,將人扔在了地上。
一雙小皮靴出現在視線里,天石抬起頭來,那人已衣著齊整,腳邊昂首挺立著一只從未見過的巨鳥,五彩羽翅,目有雙瞳,足有三尺有余,爪有鉤齒之利。那怪鳥挑釁地盯著他,似乎準備隨時撲殺過來。
“這是……重明鳥?”書中曾有記載:“一名雙睛,力搏猛獸”。
“阿薩,乖。”鳳語柔聲安撫住它,轉向天石時,劍尖在他臉上比來比去,“是剜眼睛,還是割舌頭呢?”
天石挑眉一笑:“還是剁手吧,誰讓它多管閑事呢?”
“好!”
劍光一寒,筆直砍來,天石急忙就地一滾,大喊道:“你忘了幻色之戒的預言讓你保護我?”鳳語目光澄澈:“看過我身子的男人都必須死。只砍一只手,已經是不得已了。”她出手狠絕,偏偏臉上是孩子氣的單純。
天石心念一動,嘻嘻笑道:“我有個主意,你可以殺我,也不必覺得過意不去——在殺我之前,先滿足我一個愿望。”
鳳語流露出好奇的神色,卻板著臉道:“什么愿望,快說。”
天石似乎有些為難:“一時想不出,想到了再說吧。”暗道:我多半是一輩子也想不出的。他站起來拍拍屁股,打算轉身走掉,忽然一條長繩如蛇般襲來,將他像粽子一樣纏繞起來。
鳳語將他扔上了馬背,仰望星空,辨明東南方向,打馬而去。天石在馬上掙扎不已,鳳語安撫道:“放心,現在不殺你,當務之急是先去迦南求婚。”
“你,求婚?”
三 "求婚
鳳語綁著天石乘馬南下,一個月后,一座城池的輪廓出現在晨靄中。鳳語將“幻色之戒”高高舉過頭頂,要求覲見城主。
隨著一聲厚重的號角,黑色城門嘎嘎吊起。鳳語和天石進入主城大殿,城主江離在寶座上等候著兩人。
“啪”,一份書函被江離從寶座上高高擲下,“年輕人,你的求婚,給迦南帶來了滅頂之災。”
鳳語撿起書函,是弋陽城的戰書。原來弋陽城少主夜崖風三次向江顏小姐求婚被拒,率人半途搶奪“幻色之戒”卻被鳳語所殺,弋陽城主為泄憤向迦南城宣戰。
至此,“采薇東南,其女姣姣。城池如隳,伐其枝條”的預言都已應驗。
鳳語漫不經心地道:“城主恐怕誤會了,我并不是來求婚的。”眾人倒吸一口氣,大殿陷入一片死寂,江城主的臉色頓時十分難看。鳳語轉身望向天石:“我是替主人來求婚,我的主人——天石!”
天石驟然驚詫的目光投向鳳語,鳳語面色如常。
天石強自鎮定,對迦南城主道:“弋陽城對迦南早有吞并之心,一戰在所難免。如果迦南城有意與弋陽城結為秦晉之好,江顏小姐又何必出‘幻色之戒’的題目?”
江離嚴厲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贊許,想起弋陽城強大,迦南弱小,戰書一下,人心惶惶,滿朝投降之論沸沸,竟無敢戰之勇士,不由惻然。他走下寶座,向天石走去:“你可以重拾幻色之戒,想必有過人之處,我把守護迦南的責任交給你。”他拔出腰中佩劍指向天石,“此劍名‘離扈’,象征著迦南之兵權,我把它交給你。這一仗贏了,回來你將得到我心愛的女兒,輸了,我將用它砍下你的人頭。”
天石稍一猶豫,雙手接過寶劍。當他握緊這聞名天下的利器時,仿佛瞬間獲得勇氣和力量。躍馬疆場、建功立業,機會就在眼前,這豈不是每個男兒的夢想?自己難道不渴望成為英雄,自己難道真的甘于平庸?
天石將離扈劍舉過頭頂,慨然道:“我發誓保衛迦南,與城共存亡!”
從大殿上告退出來,天石忽然一把抓住鳳語的手,拽著她登上城樓最高處。古堡蒼涼,天地浩大。獵獵風聲中,兩人在城樓上對峙而立,一任衣襟鼓蕩。往城外看,江流環繞,平原坦蕩,江山如畫。往城內看,百姓安居樂業,稚童老者怡然自得。
天石盯著她的眼睛:“夜崖風的死,弋陽城的宣戰,我的求婚,都是你有意為之?”
鳳語點頭:“不錯。”
天石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故意挑起弋陽城和迦南城的戰火?”
鳳語又含笑點頭:“不錯。”
天石倒吸一口涼氣,往城下一指:“不出十日,弋陽城大軍即將開到,城池化作焦土。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嗎?”
鳳語神色漠然:“那又怎樣?”略一猶豫,又道,“拯救迦南的人,一定會出現。但他不是我,也不會是你!”
火光電石般,天石想起了未眠湖的預言,脫口道:“你一直在依從幻色之戒的指引?我以為你傲世獨立,誰知竟甘心被一只戒指擺布!”
鳳語微微動容,欲言又止。
天石正欲多問一句,忽有斥候來報:“弋陽城十萬大軍南下,現已攻克雞鳴關!”
四 "迎戰
弋陽城大軍一路披靡,雞鳴關既已突破,迦南城的咽喉便暴露在弋陽城的鐵劍之下,預言的貴人卻絲毫沒有出現的征兆。軍情緊急下,天石不得不率三軍出征。
大軍即將出城,一人一馬攔在天石馬前,鳳語目光困惑:“拯救迦南的貴人絕不會是你,你何苦逞強?何況你的命是我的,不許你死在別人手里。”
天石目視前方:“可我不能再等,迦南上下也不能再等——何況我是人,不是木偶,為何要依從預言行事?”言罷一提韁繩,縱馬離去。鳳語默念這話,臉上轉過迷惘之色,隨即目光漸漸澄澈,揚手一鞭,打馬跟上前去。
迦南大軍一路奔馳,一天一夜后,終于搶先在弋陽城大軍之前趕到了率水江岸。先遣部隊已經砍斷了千獅橋的索道,天黑之前,大軍布起了第一道防線。
黃昏中的率水江靜靜流淌,野鴨在水面上愜意地浮動,微風吹拂下蘆葦蕩一如江南煙柳,朦朧溫柔。
大戰即將打響。二十年來無一敗績的弋陽,和二十年來屢戰屢敗的迦南,在千獅橋相遇,注定生死一戰。戰況之慘烈猶勝原來預想,打退弋陽城又一輪攻勢后,迦南軍清點傷亡人數,人人心頭沉痛。戰場上悄無人聲,隱隱有壓抑的哭聲,夾雜著戰馬長嘶。
眾將圍繞在天石身旁,目光詢問著主帥:是退,是守?天石手指地形圖:“迦南四周無可屏障,唯有率水江可據險一戰,千獅橋是最后一道防線,我們已退無可退。”他環視眾人,“我們出城迎敵,不是求勝,是求死。固守千獅橋,是死;敗退迦南主城,也是死。我愿戰死千獅橋,不作一步退讓。”
進攻的號角聲中,天石正要上馬,衣角被人牽住,是鳳語。鳳語遲疑道:“你是愛上她了嗎?”天石微微一怔,這才醒悟“她”指誰,他轉動布滿血絲的眼睛,笑問:“那你呢,是愛上我了嗎?”鳳語臉上的冰雪表情碎裂,難得一見的一抹嫣紅浮上面頰。
不等她回答,人已翻身上馬。戰馬長嘶,一騎絕塵而去。
馬背上,天石也在問自己,為什么要死守迦南城?
為什么?因為看過世上太多的倚強凌弱,屠殺無辜,只要手握強權,生可以死,黑可以白,這一次,我希望有不一樣的結局。
鳳語目送他的背影。她自幼與世隔絕,養成了冷性子,悲壯的戰場熨燙了她的鮮血,心跳從未有過的狂亂,一如風中凌亂的青絲。那個人,他不顧一切的熱情,她一生中從未有過。
“人生有無限可能,為什么我要一直依從別人的意愿行事?”
五 "應龍
天石乘馬趕到江岸邊,前方將士依令火燒蘆葦蕩。燃燒的蘆葦蕩成為一道火墻,阻隔了兩支軍隊。弋陽大軍滯留江中,進退兩難。
天石正欣喜,江面上空黑云翻滾,還有更多的云團不斷地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空氣越來越潮濕,仿佛隨手可掬出水來,蘆葦蕩的火勢明顯減弱。
天石忽然下意識地朝天空望去,吃驚地發現,層層云團出現了一道快速翻動的波紋,波紋快速旋轉,形成一個巨大旋渦,隨著一聲低吼,一個碩大的怪獸腦袋從旋渦上方冒出來。
怪獸全身布滿金色鱗甲,雙翼扇動時,帶出一陣猛烈腥風。天石瞳孔緊縮:“應龍!”
這是傳說中興云播雨的神獸。天空中布滿黑云,顛倒白晝,除了火光,所有事物都模糊在黑暗中。遠處天空傳來隱隱雷聲,傾盆大雨轉瞬將至。
戰場瞬息萬變,瓢潑大雨一來,大火勢必被澆滅,雙方勝負猶未可知。
轉眼間,勝利在望的狂喜再次被黑暗吞沒。迦南大軍將士目眥盡裂,到底還是功虧一簣,難道迦南氣數已盡?
忽然,天石想起了一人,唯有此人能扭轉大局。他仰頭大喊:“鳳語!你答應過我一個愿望——”
黑暗中,不知從何處傳來笛聲,響遏行云,激蕩人心。這時隔岸傳來另一個笛聲,兩個笛聲交纏在一起,互爭上游。天石凝神靜聽,知道這是馭獸者之間兇險的較量。江對岸的笛聲漸漸不支,低到幾不可聞處,猛然發出一個刺耳的破音,如飛鳥墜落,終于失去蹤跡。江岸這邊清亮的笛聲在略作停頓之后繼續吹奏,如慈母聲聲召喚,越發攝人靈魄,那應龍也仰首長嘯與之回應,眼中流露出溫順的目光,幾個盤旋起伏后,掉轉長尾,振動雙翼離去,消失在層層云端。
一時流云四散,瑞光萬端。
笛聲驟然停歇。天石循聲望去,白馬上的鳳語面色蒼白,汗如雨下,一絲鮮血從唇角流下,她身體搖搖欲墜,似乎隨時會從馬上摔下來。
天石沖上前扶住她,忽有一道白光從她掌中滑落,是骨笛,已寸寸裂開。
天石困惑,勝負大局已定,預言所指的拯救迦南的貴人不是他,也不是鳳語,那為何還沒有出現呢?
這時,江對岸的喊殺聲更甚,斥候來報,隼王城少主流晨親率大軍馳援迦南城,正與迦南大軍合圍殲敵。
天石霍然起身,凝目望去廝殺中的戰場,隼王城雪白的甲胄與弋陽城黑色甲胄交織在一起。難道隼王城的少主流晨才是真正的貴人?未眠湖的預言,說貴人將輔佐天石成為新君主,可流晨是天下第一大城邦的少主,他何不自己爭奪天下?
怔忪間,鳳語握緊他的手,嘶啞著說:“天石,我有一個秘密告訴你。”天石柔聲勸道:“你累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說。”鳳語不肯松手,搖頭道:“趁離扈劍還在你手里,遲了怕來不及……幻色之戒的預言不是真的,千萬不要相信流晨,他——”
聲音戛然而止,目光停滯前方。天石轉身望去,一個年輕將軍乘一匹白色獨角獸而來,相貌英偉,意氣風發,此人坐騎神駿,轉眼已到兩人面前。只見他一提韁繩,在獨角獸背上朗聲道:“隼王城流晨,見過皇孫殿下。”
天石略一發愣,他本是尉氏王朝前太子的遺腹子,可前朝覆亡已久,連他自己也早已忘記王室后裔的身份。
流晨翻身躍下獨角獸:“殿下,我奉父命前來,一是救援迦南,二是迎接殿下回隼王城登基稱帝,隼王城將歸于殿下麾下,平定四方城邦,光復我尉氏王朝。”
流晨見天石若有所思,斷然做了一個手勢,隼王城士兵同時拔劍出鞘,齊聲喝道:“殿下,請上路。”
流晨的薄唇,緊緊抿成一線。
弋陽城已敗,但戰場上硝煙未散。迦南、隼王兩軍對陣,刀劍所指,在殘陽下折射出寒光。
流晨的意圖昭然若揭,這哪里是要光復尉氏王朝,分明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天石手中緊握離扈劍,腦海中轉過千百個念頭。他自忖有離扈劍在手,可以指揮迦南大軍,何況千獅橋一役,他已盡得軍心。但是,迦南人馬不足以與隼王城一戰,勉強開火,不過是以卵擊石,為了他一人,讓千萬人丟掉性命,他不忍。
“迦南將士聽令!”天石高舉離扈劍,“即刻整軍返回迦南城。”
流晨冷冷道:“誰也別想走!”
天石望著他:“我留下,我跟你走。”
鳳語心頭泛酸,莫名難受起來:“你這個笨蛋,這一去,淪為傀儡,更有性命之憂,你真的甘心嗎?”
六 "尾聲
千獅橋三里之地,有一風景絕佳處,名曰六旋塔,塔身六角,旋轉若飛雪。
流晨扎營在此,將天石安置于六旋塔頂層,層層分兵把守。當晚,忽有人急報:“殿下不見了!”
流晨大驚:“怎么可能?除非他憑空生出雙翅。”一語落地,頓有所悟,“來人啊,鳳語何在?”
“人在六旋塔下。”流晨一掀帳簾,大踏步走出,一隊人馬隨即匆匆跟上。
那人才智之高,出乎他的意料,又為迦南立下大功,若放虎歸山,難保日后不成為爭奪天下的又一新勢力。
六旋塔下,幾株桃花正迎風盛開,樹下一個少女背對而立,衣袂飄飄。
流晨目光狠戾:“沒想到,你重傷之下,竟還有召喚重明鳥的能力。”千獅橋一役,鳳語馴服應龍已元氣大傷,暫時失去召喚神獸的能力,但流晨不知道的是,重明鳥阿薩是鳳語自小豢養,失去功力仍可召喚其載走天石。
鳳語手拈桃花,神色淡然。流晨眉間怒氣更盛,脫口道:“你愛上他了?”
愛,那是什么?我奉師命出山,替師父償還你父子一個人情。你父子籌謀以光復尉氏王朝為旗號,號令天下二十四城邦。為了這,我尋訪到隱名埋姓的王室后裔天石,將他帶到未眠湖,假借“幻色之戒”的名義向他道出所謂“預言”。殺死弋陽城少主在先,赴迦南城求婚在后,將天石卷入戰火中,好讓你以預言中“貴人”的姿態出現,令他感恩戴德成為傀儡天子。
我答應你們的,都已經做到。
她天性冷淡,不喜多言,只道:“此間事了,我走了。”
隼王城衛兵將她團團圍住,流晨怒喝:“你以為還走得了嗎?”鋒芒畢露,刀劍叢生。
少女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天石,如果我沒有帶你去未眠湖、迦南城,現在的你會怎樣呢?好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我欠你的都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