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未來啟航

J ：Jessica Ng 吳旭茉 D：Dadawa Zhu朱哲琴

最單純的才最動人

“領路的人叫扎西，他離開家鄉后一直住在拉薩。車子繞著盤山小路一直顛簸開上西藏和云南交界處的高山。我們還沒有走進村里，卻忽然從山間白云中看見許多水袖飄出來，原來全村的人都穿上很漂亮的衣服，唱著歌、跳著舞來歡迎我們，那一刻好像是在仙境一樣。走到村里，驚喜更大，原來老人們都拿著酒出來迎接，那個場面，真的很讓我感動。而扎西，他太激動了，一直躲在我們身后面，淚流滿面，因為他以為這輩子不會再回來了。”

J：最近幾年里每一次跟你見面，總是說忙著錄制專輯，現在你的“孩子”出生了，我真替你高興。昨天晚上我在家細聽你的兩張唱片，想到你的整個錄制過程，真的是很不容易。

D：你喜歡哪張唱片多些，采風原聲的？還是我們重新詮釋創作的？

J：采風原聲是在少數民族原居地錄下的，感覺比較粗獷，卻又很淳樸率真；可是我更喜歡你們重新創作的部分，加進了很多元素，現代的與傳統的，東方的與西方的，音樂的處理也更細致些。

D：是的，每一首歌曲里面的元素都非常多。我們在路上4個多月，幾乎是每天去一個村莊，收集的采樣超過千首，后期處理這些采樣的人，少說也有幾百位。我們往往從一首歌，甚至是幾首歌里面的一段曲得到靈感，然后按著這些曲子去創作。采樣是主體，加入當代音樂元素，最后用全新創作手法做出的作品好像是歌中有歌，整個過程很是有趣。

J：專輯里面第一首歌給我的感覺是很純凈的，有點像是超越時空的那種空靈；而最后的一首，把我們的情緒帶動起來，好像要跟著唱歌跳舞那樣。

D：第一首是 《月出》吧，我們選用了苗族情歌的一個片段，又加入了侗族模仿蟬鳴的大歌，而歌詞是來自古代的民謠《詩經》。兩千年前的癡愛，跨越時空，在今天依然很動人。最后一首《來彈琴，來跳舞，來唱歌》，我們動用了三十多首樣歌里面的元素并重新創作，結果就好像是音樂萬花筒一樣。單單是這一首曲，便用了5個月時間制作。

J：從《阿姐鼓》和《央金瑪》到現在，我覺得你的音樂一直在變化。探討同樣的問題，你以前是比較沉重些，但是現在，你有一種把事情看透之后的從容快樂。

D：以前我的心思很敏感，對于生活中的許多事情很容易感到難過，可是現在我不會了。如果我覺得難受，就會去想，我該做點什么讓事情有點變化。就算你不能改變世界，你起碼可以改變自己。而在這一次的“世界看見 —民族音樂尋訪之旅”，我學習到很多。少數民族的生活，都是很自然，很簡單，有客人來，他們就唱一個，跳一個來歡迎；心中有愛慕的人，就在山上唱歌用歌聲打動對方，他們的動機就是這么單純。原來很多事情本來就是很簡單，不用很復雜。

從傷逝中傳承

“那一次來到西藏的定日縣，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小屋子里，因為缺氧，頭痛欲裂，我在一塊彩色的羊毛墊上躺下來。頓珠老人就在旁邊拿起六弦琴彈唱，單一的音符，舞蹈的聲音漸漸加快，不遠處是喜馬拉雅雪山，仿佛亙古以來，它就聳立在那兒。我沒有機會與頓珠同臺演出，因為在2011年，他生病離世了。一個音符到底的樂曲，永恒的大自然，我深深地震撼了。”

J：去年你在珠峰遇險，那一次的旅程是為了頓珠而去的嗎？

D：那一次是為了拍攝《山頂》的MV，當時只是天氣惡劣，通訊不良，所以與外界短暫失去聯系，最后還是安全抵達目的地。《山頂》用了頓珠的彈奏部分，所以我們回到他去世的地方拍MV，作為對故人的紀念。他的離去讓整個團隊陷入悲痛的情緒中，同時也擔心很多珍貴的樂曲和技藝會隨著大師們的離去而永遠消失，我們必須加快保存這些文化的步伐。

J：可是，我們這一代受西方文化的影響也很深，很多年輕人根本提不起興趣去了解和認識傳統的東西，那么在傳統和傳承之間，你有什么方法把兩者連接起來？

D：在制作專輯的漫長四年多里，我看到傳統和傳承之間的關系是互相提攜、互相啟發的。舉個例子，苗族有一首歌，第一句就是最高音，與西方的起承轉合不一樣。這樣的手法，為我們提供了很新鮮的表達方式和音樂形式。東方的思維方式和音樂特性，有值得保留和借鑒的地方，因此我們應該審視自己的文化，再重新出發，這樣才可以建立我們的價值觀和審美觀，才能創造中國特有的文化。

J：在這樣的節骨眼上面，年輕一代的加入是很重要的。

D：當時與我并肩工作的大多是不到三十歲的新銳音樂人，比如編曲、作曲蒙柯卓蘭、打擊樂陳世杰和混音師范郡哲。我就是想看看他們如何解讀傳統，興趣在哪里。在工作中，我嘗試從他們的視角看事情，還真學到不少。我也很高興看到，有一些曾經參與制作的年輕人設立了自己的團隊，還跟我說：朱老師，我想我找到自己發展的方向了。他們之中有從美國、法國回來，也有學當代音樂的，現在他們的眼光已經投放到我們的悠長深遠的文化里，這一點令我很是振奮。

回歸審視再創作

“少數民族的音樂和工藝跟他們的生活是融合在一起的，不管是農民、牧民還是司機，每一個人都會唱歌跳舞做手藝。小女兒出嫁了，身上的嫁衣，是她出生后不久，母親一針一線親手為她縫做刺繡的。在他們的工藝里，包含了許多希望和感情。在這樣的一件工藝作品里，高度濃縮了愛和文化，因為在里面投入了那么多的東西，你怎樣去看，還都是好看。而且，動手的人用心去做，我們拿在手里，都會感到溫暖，心也就不那么浮躁了。”

J：去年年中，你說你要到江南采風去了，那一個旅程，又有什么收獲？

D：那一次是“世界看見 — 中國創造設計之旅”的江南站。我們從上海出發，途經揚州、蘇州、杭州，隨團的有來自不同專業的設計師。我們希望通過尋訪研究，設計開發，讓傳統手工藝者與當代設計師們互動合作，建立一個有系統的產業，從而走向世界。江南古鎮有非常精良的瓷器、雕塑和刺繡工藝，非常需要我們保留并且注入新元素。江南站之后，又有來自英國的設計師Tom Dixon、Michael Young、黎巴嫩家居品牌Bokja、華人設計師石大宇繼續走訪了內蒙和北京。現在，他們已經根據尋訪的材質、手工藝種類做出了全新設計稿，并開始由當時尋訪的作坊和工廠打樣。

J：除了音樂的保存和傳承之外，你還在參與民族工藝的保留和推廣工作，你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多。

D：不是“我”，是“我們”，是我們大家一起在做。你知道我在四年多前接受了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邀請，擔任中國親善大使。“世界看見”這個項目是從民族音樂及民族手工藝兩部分展開工作。而在讓世界看見之前，我們必須先看見自己。

J：過去都做了什么工作？

D：其實整個項目為期只有三年，三年結束后，很多朋友跟我說，應該繼續下去，所以還在做。現在我們更加用力在公眾層面上。比如：發起“中國手工藝和設計論壇”，去年已經是第四屆了。“采風之旅”也是由“世界看見”發起的。此外，我們也跟不同的平臺進行合作，去年作為特邀主辦方與“北京中國設計周”在米蘭舉行了 “中國設計 世界看見”的中國原創作品展。

J：將來的方向又是怎樣？

D：我們在推“世界看見 1+5 民族文化傳承計劃”，所有唱片和設計產品賣出之后，從收益中捐出10%幫助1位大師培養5個年輕人。讓音樂和工藝都有年輕人繼承。我真不希望后人罵我們是敗家子，把中國的優良文化都敗掉了。

J：把中國的創作推向世界，現在是個很好的時機，年輕的精英在冒起，而我們深厚的文化在等待他們發掘；世界對中國文化和中國市場充滿了興趣，對于所有人來說，現在是個非常好的機遇。

D：是的，當大家都不再滿足于模仿和抄襲，原創精神已經萌芽了；而全世界都在期待著中國的原創作品。很多國外品牌已經搶先進入中國，好像Hermès已經跟蔣瓊耳合作建立“上下”這個品牌。“北京中國設計周”也開始在國際上發揮影響力。在“中國創造設計之旅”這個項目更是有不少國外設計師主動加入。經濟先崛起，文化發展就會跟上來。Tom Dixon 也說，中國一定會有自己的國際品牌，現在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J ：我也有這樣的信念，也跟同事們說，盡管現在是國際品牌的天下，可是我相信，中國在將來一定也有自己的品牌，包括服裝和雜志。

自創刊以來，每年均會頒發旭茉《JESSICA》Most Successful Women成功女性大獎，

以表揚一些在事業、家庭及社會表現杰出的大中華女性，

至今已選出逾80位來自不同界別的得獎者。

借著成功女性的奮斗故事，帶給大家鼓勵和啟發。

文藝復興要40年，我覺得中國不用花那么長的時間，30年足夠了。

我也有這樣的信念，中國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有自己的國際品牌，包括服裝、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