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是漢字的審美化和藝術化。而當宋代蘇軾、黃庭堅自覺將文人的書卷氣帶入書法中,重視以書法表現自身的情韻意趣時,便使書法更具有了文化底蘊。這一脈派的發展,形成了多姿多彩的文人書法,在千年來的中國書壇上具有重要地位。
所謂文人書法,既不是把書法當作一種技藝,而是其中蘊含著文人的胸襟、識見和審美趣味,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文懷沙先生的書法,應該屬于文人書法。因為他首先是一個著名的學者,世紀文化老人。
文人書法因重“尚意”,也應警惕流于荒疏、草率這一弊病。出現這一問題的主要原因是缺乏書法的基礎訓練,缺少晉唐書法法度與氣象的學習。文懷沙先生則在書法上下過扎實的功夫,對最能體現法度的楷書以及篆、隸、行、草都用力甚深,對于甲骨、鐘鼎、石鼓、楚簡等也有研究,至今他還時有甲骨文作品問世,如“丙戌春用殷墟文書論語句”“丙戌中秋用殷文書論語句”等。

但文懷沙先生不是要做一個專業書家,而是通過書法張揚人格、抒發自我。他有自己的書法創作主張:“書法貴觀自在,寫字如做人,做到不俗或免俗,便差強人意,豈敢望脫俗超圣乎?”“觀自在”是佛教用語,觀即觀照,指用智慧來照明真理;自在是指心離煩惱的束縛,通達無礙。所謂俗,可以從兩方面理解:一是書家共同的一些審美符號和標準;二是書法發展中的靡巧造作、浮華妄誕等流弊。要做到不俗或免俗,就要有清醒的認識,有所創造,書中有我,走出自己的路子。但是這個“俗”總是會有的,時間長了,就有新的“俗”出現,即如自己,也會有“俗”產生,因此不可能做到永遠“脫俗”。其實,書法藝術正是在“不俗”或“免俗”中不斷地進步著。
文懷沙先生“貴觀自在”,正如他所強調的“和”一樣,他重視吸收各種字體的特點,把甲骨、鐘鼎、石鼓、楚簡以及篆、隸、真、行、草等各種字體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帶有自己特色的新筆法,總的特點是古樸厚重、隨意生動。
文人書法的重要特點是形式與內容的相統一,即在書法中體現出作者的素養、學識,展現著作者的人格、境界。五百余字的《千古絕唱 唐詩宋詞典藏集小引》,沉穩清麗,一氣呵成,與所書寫的內容相適合,正如他所說:“以論區區公歲四十頗有余五十尚不足此紙書被催成尤能穉拙幸免佻巧。”他為自己主編的《四部文明》之一的《隋唐文明》題簽,四個大字古拙沉雄、氣象宏闊,使人感受到隋唐文明的厚重與博大。文懷沙先生又是一位詩人,書寫自己的詩詞,更使這些書法作品具有特殊的價值。
在文懷沙先生的書法中,我們似乎更能感受到那種無處不在的屈子精神。文先生雖長期生活工作于北京,自稱“燕叟”,但內心深處卻凝結著“楚魂”。他是楚辭研究大家,屈原精神的追慕者。“君自九嶷出,有如九嶷云,明知楚水闊,苦尋屈子魂。”(胡耀邦贈文懷沙詩句)。集離騷句成為他書寫的重要內容,也有一些自己撰寫的紀念屈原的聯語、詩歌等書法,這些作品,很多象形簡古、圓渾樸厚、氣韻生動,不由得使人想到屈原筆下的瑰麗想象、美人香草,看到充溢其中的屈子魂靈,這些字的本身也平添了一份仙風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