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南京城這持續(xù)的霧霾天氣經(jīng)常讓人有一種大限將至的錯覺。之所以還能理性的認知這是一種錯覺,是因為我清楚地意識到,我這般背景的凡人,即便是大限已至也擠不進這煙霧繚繞的仙界。
和南京城會有交集,是因為我的父親執(zhí)著的堅持著農(nóng)村孩子要有出息就得進城的觀念。于是乎,我父親早早的就來到南京打工,等到我高考考到南京學校后,便舉家搬遷到了南京,開始了“外碼”的生活。
雖然我一直居住于漢中門一帶,但和南京最初的回憶卻是來自于大學所在的仙林。
中國的教育唯一合理的地方在于,在你人生最為精力旺盛的時候,可以有三到四年的時間擁有充分的理由游手好閑,而現(xiàn)有的國情決定了,等下一次有充分理由游手好閑的時候基本就是臥床不起的時候了。所以這就注定了我人生能稱之為青春這個階段的一大部分回憶都是由仙林這個地名來作為故事背景的。
我是進駐到仙林的第二批學生,相較于第一批學生來說,生活環(huán)境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改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白天在馬路上能看見活人了。剛到學校的第一天,我迷路了,作為一個農(nóng)村來的孩子,我第一次理解了所謂“大學”,就是很大的學校。我很茫然的逮到一個看起來年齡比我大的學生,認真的問了一句:同學,請問仙林校區(qū)怎么走?那位看起來比我大的學生很認真的回答我:同學,你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是仙林校區(qū)。在這之后的三年,學校的占地又擴大了一倍,這讓我每次在回想到開學第一天的這一幕時,都不禁地要罵自己很多遍土鱉。
與現(xiàn)在配套齊全的仙林不同的是,那時候的仙林毫無配套的概念。那時候仙林最熱鬧的地方是個坑,而且是個很具象的坑,靠在馬路邊上,在一排小破房子的盡頭,走一個土坡下去,一個燈光昏黃,油煙四起,人聲嘈雜的土坑。這個土坑基本聚集了仙林地區(qū)除學校外所有的餐飲業(yè)和零售業(yè),還有部分娛樂業(yè),其繁榮的程度絕不遜色于任何成熟商圈,可謂是當時仙林的商業(yè)巨艦,寸土寸金。當時據(jù)知情人士透露,一個烤羊串的攤位一天的凈利潤可以達到三千左右,這讓當時每個月生活費只有寥寥幾百的我們情何以堪,只能一邊狠狠地嚼著羊肉一邊恨恨地瞪著老板。
在現(xiàn)在的我看來,當時仙林最欠缺的其實是娛樂配套。娛樂配套的缺失導(dǎo)致我們長時間的空虛寂寞冷,在摒棄了打球、打架、打游戲這些過于耗費體力的選項之后,我們基本別無選擇,只能開始沒完沒了的談戀愛,因為只有這種資源還稍顯豐富。談戀愛固然確實很好打發(fā)時間,兩個人在一起無聊總比一個無聊要好很多,至少還能有一些互動。但互動隨著時間的推移是會越來越深入的,當互動達到一定層次的時候,就需要一個私密的空間來繼續(xù)這種互動,所以大部分學生就自然地想到了賓館,當然也有小部分學生想到了后山樹林什么的。但是當時仙林很少有什么像樣的賓館,只有個別學校有,所幸,我們學校有一個,只是賓館名字爛俗了點——教師之家,難為老師為學生打了次掩護。即便是這樣,這么幾十個房間還是滿足不了數(shù)萬學生的深度互動的需求,這種供需的不平衡,就催生了一種新興的、高端的朝陽產(chǎn)業(yè)——日租房。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一群老太太像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在仙林的各個角落,不停地重復(fù)著一句話:同學,要房間嗎?剛開始老太太們都瞅準了一男一女的小情侶,但當我畢業(yè)后幾年去到仙林的時候驚奇的發(fā)現(xiàn),與時俱進的老太太們看到兩個男同學走在一起也會上去問一聲:同學,要房間嗎?其實這個產(chǎn)業(yè)應(yīng)該是我第一次接觸到與房子相關(guān)的產(chǎn)業(yè),所以,至今為止,我一直為當時沒有積極地投身到這個產(chǎn)業(yè)中而深感遺憾。
在我剛開始去到仙林的時候,玄武大道正在修,而我又住在和仙林對角線的漢中門,每次回家基本上需要花費兩個小時,所以很多周末,我和鎮(zhèn)江的同學一起出發(fā)回家,他們到了,我卻還在路上徘徊。那時候只有70、50路兩個公交路線連接著仙林和市區(qū),在我記憶中,就沒見過空的70路和50路,永遠是像一個能移動的沙丁魚罐頭,蹣跚地在路上顛著,我相信當時擠過這兩個線路的人,在有可能的前提下這輩子都不想再擠公交了。等到玄武大道修好了,我也就畢業(yè)了,因為交了個住在仙林的女朋友的原因,我偶爾還是會去仙林,偶爾也還是要開車路過玄武大道。我特別留意了一下,在不超速的前提下,那時候從仙林開到漢中門差不多是四十分鐘。到現(xiàn)在,仙林有了地鐵,差不多仙林到漢中門也就只要二十五分鐘時間了,快的讓人有點恍隱。
兩個小時、四十分鐘、二十五分鐘,我始終覺著這幾個數(shù)字是能說明些什么,但總是總結(jié)不好??赡苁怯脮r間來做載體所能承載的東西越來越少了,也可能是時間留給人的快感越來越短了。
還好,我在仙林折騰了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