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斑駁的舊時光

張麗娜

“禪師”欲趕走科比

1999年，菲爾·杰克遜加盟湖人之初便打算用科比換取基德和馬里昂的故事如今依然耳熟能詳。當時，基德在太陽過得并不開心，他多次對球隊缺乏奪冠實力而大發牢騷，即使在那年夏天太陽以四換一、用7年8600萬先簽后換得到了“便士”哈達威后，基德仍然對所謂的“后場2000”組合缺乏信心。在這種情況下，被惹怒的太陽也有意將其掛牌出售。

“禪師”想處理科比，太陽想甩掉基德，于是雙方一拍即合，達成了用科比交換基德加馬里昂的初步協議。“禪師”興沖沖跑去跟老巴斯闡述這一交易的諸多好處，但沒想到老巴斯面沉似水，一言不發，這樁交易就此不了了之。

事實上，在杰克遜來到湖人之前，科比和奧尼爾的矛盾已經傳得沸沸揚揚。1999年2月，沙克在一次隊內訓練課上當眾掌摑了科比，睚眥必報的科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忘懷這一點。那年半決賽湖人被橫掃后，很多人都斷言“OK組合”再也無法共存。“禪師”在上任之初也持有這一觀點，他無意花費太多的心思用于調節這些鬧劇，于是打算清洗科比以求一勞永逸，但這并不符合老巴斯重金聘請他的初衷。老巴斯最大的希望是借助杰克遜的威望來調節科比和奧尼爾的矛盾，但沒想到其上任之初就要直接趕走科比。珍妮·巴斯也勸告“禪師”盡早放棄交易科比的念頭：“菲爾，科比最少還有15年的好時光，未來15年湖人全指著他了。”

就這樣，“禪師”交易科比的計劃流產了，但如果你以為杰克遜會就此放棄那就真的太低估他的雄心壯志了。

2000年1月，科比對自己的戰術定位提出異議，他公開提出希望自己能夠獲得一些低位單打的機會，而不是一味在外線跳投。這番言論頓時引發了奧尼爾和杰克遜的回擊。“鯊魚”說：“從我開始學會打球起，就沒有人能夠和我一起分享禁區，無論是對手還是隊友。”杰克遜則再度明確指出奧尼爾才是湖人的核心，湖人所有戰術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讓他用最舒服的方式打球。針對科比希望完善個人低位背打技術的想法，“禪師”不無挑釁地回擊道：“有的球隊的目標是培養新人，有的球隊則不是，所以每個人都要找準自己的定位和最適合自己的球隊。而在湖人，我們并不需要在沙克之外還有別人不停地擠入禁區得分。”杰克遜言下之意就是湖人并不需要科比，他無意給科比鍛煉空間。

心高氣傲的科比被一句“不被需要”氣得出離憤怒，他沖到杰里·韋斯特的辦公室放了狠話：如果真的不需要，自己不介意離開。

事情頓時鬧大了。韋斯特和老巴斯緊急出面來調節這次沖突。一方面，老巴斯讓杰克遜多注意自己的言辭，不要打壓年輕人的積極性；另一方面，韋斯特負責安撫科比，他向科比指出了一條明路：加強防守。韋斯特告訴科比，真正偉大的巨星要攻守兼備，防守這種苦差事只有極少數巨星才愿意做，但這恰恰是他們與其他人區別開來的關鍵。科比被說服了，從此開始用心鉆研防守，還多次向佩頓討教。從某種意義上，韋斯特是對的，科比的防守是他成長為真正巨星的關鍵因素。

如此，一場劍拔弩張的沖突被老巴斯和韋斯特這兩位湖人最高權力者化解了。而這次沖突也讓“禪師”意識到他在湖人只是一個雇員，他無權趕走科比。與此同時，他與韋斯特之間的矛盾也開始愈發激烈。

換科比之心不死

從杰克遜加盟湖人那天開始，他與韋斯特之間就注定免不了一戰。眾所周知，早在公牛時期，“禪師”就絲毫不愿掩飾自己對萊利能夠獨握人事大權的羨慕。在公牛與杰里·克勞斯數次爭斗但終未能成功奪權后，“禪師”在與湖人接洽時專門要求老巴斯給予自己一部分人事大權。隨后他繞開韋斯特擅自引入羅恩·哈珀、霍勒斯·格蘭特等公牛舊將。而在是否重新召回羅德曼和從火箭引入皮彭的話題上，韋斯特終于反擊了，他堅決否決了“禪師”的計劃。

戰爭一旦開始，只會愈演愈烈。在某場季后賽結束后，韋斯特走進更衣室想要贊賞一下球員們，但杰克遜冷冰冰地甩出一句：“麻煩走出去并關上門，我們要開一個會。”如是幾次后，韋斯特大為惱火，他一手組建了“OK組合”，卻連更衣室都不能進。

韋斯特認為“禪師”在架空自己，就如同他在公牛時期對杰里·克勞斯所做的那樣。只不過克勞斯最終得到了老板的力挺并趕走了杰克遜，而在湖人，老巴斯卻一直對韋斯特的遭遇視若無睹，這讓這位為湖人服務了40年之久的老教父心灰意冷，他感到自己真的不被需要了。于是，在2000年湖人奪冠后不久，韋斯特就宣布將離開湖人。一時間，所有媒體都將矛頭對準了杰克遜，認為是這個野心家逼走了湖人教父。而在韋斯特離任后，最為傷心的人是科比。韋斯特是親手挑中他的伯樂，還曾親自下場陪他打熬球技。在沙克欺負科比時，只有韋斯特敢怒吼著訓斥沙克。在1999年的掌摑事件后，韋斯特曾說沙克欺負科比是因為嫉妒科比，這個說法讓奧尼爾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耿耿于懷。而在離任前，韋斯特還專門忠告“禪師”，在處理科比和奧尼爾的矛盾時總打壓一方來抬高另一方的做法遲早會出大事的。科比一直都很感激韋斯特對自己的愛護，所以對其離開湖人一事很傷感，以致于他在2001年奪冠后還專門穿上了韋斯特的44號戰袍，在接受采訪時則埋怨湖人放走了韋斯特。科比的這些做法在人走茶涼的職場中其實很犯忌諱。與此同時，韋斯特出走前的那番忠告讓杰克遜如坐針氈，他很擔心科比有天會反噬。而隨著科比的成長，他在巴斯家族心目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這也讓杰克遜越來越擔心。2001年，太陽當時送走基德的心思聯盟皆知，杰克遜和馬刺均向太陽開出了報價。但最后，科比換基德的提議再度被否決。

盡管這樁交易沒有達成，但最后還是傳到了科比耳朵里，這讓他極為憤怒。但更憤怒的還在后頭。那年秋天，杰克遜在接受芝加哥記者采訪時居然說科比“不可執教”，還說科比在高中時總喜歡在前三節破壞比賽，以便在末節扮演關鍵先生。如你所知，這番話很快就引發了無盡的爭議。科比當時的經紀人把這份報紙交給了庫普切克，抨擊“禪師”破壞科比的命運，要求湖人必須作出解釋，同時表示科比受夠了更衣室的那些欺負和指責，他愿意轉會去任何隊。endprint

眾所周知，當時杰克遜和奧尼爾是一個陣營，科比自己是一個陣營，杰克遜的這番話被視為是率先向科比開戰的信號。而“禪師”則解釋說，因為自己和那個記者很熟，所以在對方關了錄音筆后隨口聊了幾句，但沒想到對方竟不守職業道德把話都寫在了報紙上。

杰克遜的解釋并不能讓人滿意，有記者說他是故意的，就如同他在1998年在日記中攻擊克勞斯一樣。當時，ESPN雜志知道“禪師”有寫日記的習慣，于是要求連載，杰克遜每次都先審查一遍再刊發。結果有一期他通篇都在怒罵克勞斯是個蠢蛋，還絲毫不掩飾自己想取代克勞斯的野心。事后“禪師”解釋說自己忘了審查。

無論杰克遜是有心還是無意，但他的確說了科比在高中多次破壞比賽。科比經紀人反問：“菲爾應該確認一點，他是否在1996年就認識科比，他怎么知道科比在高中喜歡破壞比賽？”“禪師”則不得不承認自己只是聽說的。此事一度鬧得更衣室緊張兮兮，最終老巴斯親自出面安撫科比才平息了干戈。

開啟科比時代

在兩次差點負氣離開湖人后，科比在2003年夏天再度考慮離開湖人的可能性。當時他與湖人的合同還剩兩年，但他有權在2004年夏跳出最后一年合約。事實上，2003年夏，湖人不僅試圖提前續約科比，同時還需要和奧尼爾、“禪師”開啟續約事宜。一下子，湖人優先和誰談判成了一件很微妙的事。

湖人的選擇是科比，但科比卻拒絕提前續約。他表示一定會先跳出合同再仔細考慮去留問題，這讓老巴斯開始擔心科比會因過去幾年的更衣室問題而離開湖人。但就在科比拒絕續約后不久，鷹郡性侵犯案爆發了，一切都瞬間亂套了。

性侵犯案讓科比和湖人都變得焦頭爛額，在無休止的問詢、傳喚、調查中，科比缺席了湖人的訓練營和大部分的季前賽，而這依然無法避免他和奧尼爾之間的互相炮轟。在賽季開始前拍攝宣傳照時，奧尼爾說全隊在一起很開心，有記者提醒他還有一個人沒到場，奧尼爾故作驚訝：“怎么可能？我們全隊都在這。”記者不得不點了科比的名，奧尼爾才恍然大悟道：“哦，那麻煩你告訴我，他什么時候能回來。”沙克直接將科比摒棄出湖人名單外，還大談科比應該交出控球權。在被強奸案搞得焦頭爛額之際，科比還不得不應付奧尼爾的炮轟，這讓他很傷心。科比告訴ESPN的記者吉姆·格雷，自己在湖人已經受夠了。

如果說奧尼爾的炮轟讓科比心生去意的話，那么“禪師”提出的一個計劃更是讓科比惱羞成怒。杰克遜告訴庫普切克，鑒于科比身陷強奸案、可能整個賽季都無法全力備戰，湖人應該主動建議科比放棄本賽季，這樣起碼可以還湖人一個安靜的隊內氛圍，奧尼爾和科比的鬧劇將會就此終止。庫普切克認為這招只會激怒科比，他反問道：“科比怎么可能同意呢？”“禪師”馬上冷冷地回答說：“那就對他采取從強制措施，直接對其宣布內部禁賽，對外我們可以宣稱科比受傷了。”庫普切克在和老巴斯溝通后認為這一招斷然不可行，缺少科比的湖人根本無法奪冠，更重要的是，這會逼得科比與湖人決裂。

盡管老巴斯否決了“禪師”對科比禁賽的提議，但最終這個提議還是被《洛杉磯時報》獲悉。“禪師”在《最后一季》中暗示泄露這個內部議題的人就是奧尼爾，因為自己曾專門跟奧尼爾、福克斯談過這件事。當然，科比很快看到了這篇報道，你完全可以想像他的反應到底有多憤怒。

在那個賽季，科比幾乎每次沖突過后都會威脅說要離開湖人。賽季結束后，他果然第一時間就宣布跳出合同。那一年，尼克斯、太陽、快艇等隊都提前為招募科比騰出了薪資空間。不過最讓科比動心的是快艇。快艇那一年有布蘭德、卡曼、馬蓋蒂、還有4號秀“肖恩·利文斯頓，外加超級第六人鮑比·西蒙斯。他們陣容齊整且薪資充裕，科比若能加盟則前景不可限量。最重要的一點，科比去快艇就無需離開洛杉磯，無需離開斯臺普斯中心。

盡管老巴斯一度打出感情牌，還承諾在三年內圍繞科比打造一支冠軍級的新湖人，但科比對此十分懷疑。日后的事實也證明，巴斯承諾的三年期限食言了。

幾經思量之后，科比一度打算和快艇簽約。快艇總經理埃爾金·貝勒對科比做出了種種承諾。日后，科比也承認，自己當時差點就加盟快艇，但他對快艇老板不放心。“是的，當年我們走的很近，我們差點在合同上簽字。不過我當時考慮了很多，我知道他們的老板對籃球的熱愛程度不是很高，這讓我有些猶豫。”科比回憶說，“我必須去一個有著偉大夢想的球隊打球，這樣才符合我的性格。我當時不知道他是否有讓球隊翻身的決心，這使得我最后還是放棄了。”

巴斯看出了科比的猶豫。他在科比的合約中加了一款拒絕交易的霸王條款，這個條款足以保證科比不會在自己不情愿的情況下被交易。同時老巴斯還大打感情牌，他說，“如果我有一個4克拉的鉆石，我會用它換四個1克拉的鉆石嗎？不會，我們永遠不會換到和你等價的球員，你對球隊做出的貢獻是沒人能比得了的。”就這樣，科比與湖人簽訂了一份7年1億3640萬美元的合同，再一次留在了湖人。

逼宮促成總冠軍

對于科比來說，2007-08賽季是一個偉大的賽季，也是一個特別的賽季。在這個賽季里發生了太多的故事，這些故事一次次地登上了媒體頭版頭條，從夏天一直說到冬天。2007年季后賽，科比率領的湖人在首輪以1比4慘敗于太陽隊鐵騎下，這讓他備受打擊。自2004年總決賽不敵活塞后，湖人的總戰績僅為121勝125負，這還不包括連續兩個連續被淘汰的季后賽首輪。絲毫看不到球隊有迫切改變計劃的科比忍無可忍，終于發出了交易呼聲。“我非常熱愛湖人，真的很難想像我會去別的地方打球。”科比在個人網站中寫道，“但是，從我開始打籃球以來，只有勝利才是我惟一不可以舍私棄的東西。我考慮著自己的未來，越來越覺得我和這支湖人，對未來有兩種不同的夢想。”endprint

于是，圍繞科比的轉會消息成為2007年夏天整個NBA最熱門的話題。

科比不斷在個人網站上表達對湖人管理層和老巴斯的不滿，他質疑庫普切克作為總經理的能力，希望杰里·韋斯特能夠重回湖人管理層，還暗示老巴斯不愿意為他帶來足夠爭奪冠軍的幫手。“湖人正在進行一份長期的建隊計劃，但這跟巴斯先生當年對我的承諾可不一樣。”科比寫道，“我眼睜睜看著這計劃在過去的三年里一步步展開，看著大交易的機會一次次來了又去，這導致我們在過去三年甚至沒能贏得一次季后賽的勝利。”

從科比炮轟球隊的種種言論和行為來看，他似乎去意已決。而當時看起來最有可能的下家是芝加哥公牛。不過，在老巴斯離世后，這段往事再次被挖了出來。如果當年不是老巴斯的話，科比可能已經被交易去了活塞，而不是公牛。

那是一個深秋的晚上，巴斯把科比叫到了自己的住處，并向其攤牌。他告訴科比，湖人已經為他準備好了交易方案。“你將會被交易到底特律活塞隊。”巴斯說道。

當時湖人已經和活塞就交易科比一事達成了初步的協議，湖人在送走科比之后，將從活塞得到幾位當時球隊的核心人員，以及部分的選秀權。不過因為當時科比手握交易否決權，所以在最終拍板前，需要得到科比的準確答復。那一刻，老巴斯沒有選擇，他必須在新賽季訓練營開始之前將此事做一個了斷。

在老巴斯的豪宅中，科比與這位老者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交談。老巴斯告訴科比，如果他執意要走，湖人已經做好了準備。但隨后他又向科比闡釋，如果他留在湖人，這對他到底意味著什么，他又能在湖人得到些什么。雖然當時湖人處于低谷，但老巴斯依舊有信心帶領球隊重回冠軍巔峰。這些都深深地打動了科比。

如今回首那段往事，科比仍然心有余悸，對他來說，無論當時的新東家是活塞，還是公牛、小牛，甚至是尼克斯，都已無關緊要。因為在那樣一種氛圍下他完全被老巴斯折服。“我當時整個人都被觸動了，因為我不愿意就這么離開他。”科比在后來接受采訪時坦言。但事實上在那次私人的會面中，巴斯只是讓科比自己做了一個選擇：你愿意就這樣離開一支辛辛苦苦把你培養成為總冠軍的球隊嗎？

幾個月之后，湖人通過交易得到了保羅·加索爾。又過了不久，他們時隔四年之后重返NBA總決賽。再之后，連續奪得兩座總冠軍獎杯。多年之后，科比回想起來，承認當時的自己有些過于以自己為中心了，同時也很慶幸當時沒有意氣用事離開老巴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