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運明 李偉
(山東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山東濟南 250011)
從方證談溫熱病和六經病的關系
楊運明 李偉
(山東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山東濟南 250011)
方藥的適應證,簡稱之為方證。選擇《溫病條辨》和《傷寒論》中有代表性的方劑,從方證的角度探討溫熱病和六經病的關系。溫熱病的實證屬于陽明病。虛證有兩種情況:上焦和中焦的虛證乃津液不足,屬于陽明病;下焦的虛證是精血不足,屬于少陰病之熱化證。
溫熱病 六經病 方證
溫病是由溫邪引起的以發熱為主癥,具有熱象偏重、易化燥傷陰等特點的一類急性外感熱病[1]。溫病有不同的分類,按是否兼有濕邪,可分為濕熱病和溫熱病兩大類。六經病是指《傷寒論》中的太陽病、陽明病、少陽病、太陰病、少陰病、厥陰病。《難經·五十八難》云:“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其中濕溫、熱病、溫病即屬于溫病學的范疇。《傷寒論》之“傷寒”和“傷寒有五”之“傷寒”的含義是一致的,即廣義傷寒,指的是一切外感疾病。清代柯琴說:“六經鈐百病。”可見,《傷寒論》中的六經病是包括溫病在內的。只是溫熱病屬于六經病中的哪一經病,歷來眾說紛紜,不盡相同。
方藥的適應證,簡稱為方證。如桂枝湯證、麻黃湯證、白虎湯證等等[2]。從方證的角度來探討溫熱病和六經病的關系,比較容易明確。
吳瑭是清代溫病四大家之一,其溫病理論來源于葉天士,《溫病條辨》是其代表作。《溫病條辨》中的方劑有三大來源:一是《傷寒論》;二是葉天士醫案;三是其他醫家,包括李東垣(如普濟消毒飲、清暑益氣湯)、張景岳(如玉女煎、加減理陰煎)等。本文選擇《溫病條辨》和《傷寒論》中有代表性的方劑進行辨析,即從方證的角度來探討溫熱病和六經病的關系。
溫熱病又可分為衛分證、氣分證、營分證、血分證四證。從八綱來看,溫熱病屬于陽證、熱證、里證,有虛、實之分;陽明病屬于陽證、熱證、里證、實證,或兼有虛證;少陰病之熱化證屬于陽證、熱證、里證、虛證,或兼有實證。溫熱病的實證屬于陽明病。虛證有兩種情況:上焦和中焦的虛證乃津液不足,屬于陽明病;下焦的虛證是精血不足,屬于少陰病之熱化證。下面從衛、氣、營、血四證分別論述。
《溫病條辨·上焦篇》有衛分證的論述。衛分證是由于郁熱所致,其微惡寒乃陽熱內郁,衛氣不達于表所致。清代楊栗山在《傷寒瘟疫條辨》中說:“在溫病,邪熱內攻,凡見表證,皆里證郁結浮越于外也,雖有表證,實無表邪。”[3]此處的“表證”是指“發熱惡寒惡風,頭痛身痛”等癥狀。這些癥狀的發生是由于“里熱結滯,陽氣不能敷布于外”所致[3]。溫病大家趙紹琴認為:“溫病初起……始在上焦,雖有寒熱,卻非表證,故曰在衛。”[4]2還說:“衛分證必寒熱頭痛,非是表邪,乃火熱內郁之象。”[4]13河北名醫李士懋亦說:“溫邪襲肺,肺氣郁,衛陽不得宣發敷布,外失衛陽之溫煦,于是出現惡風寒一癥”;“衛分證的出現,其本質屬肺之郁熱”[5]。可見,衛分證屬于里熱實證之陽明病,而非表寒之太陽病。
桑菊飲和銀翹散是治療衛分證的代表方劑。桑菊飲之連翹、葦根,銀翹散之銀花、連翹、竹葉、葦根皆是清內熱之藥。其中桑葉、薄荷、豆豉、芥穗非為發汗散寒,而是為了疏通暢達、發散解郁之用。趙紹琴先生亦認為銀翹散中應用荊芥穗,“目的是宣陽開衛分”[4]18。
氣分證在《溫病條辨·上焦篇》有論述,而在《中焦篇》重點論述。《中焦篇》第一條:“面目俱赤……但惡熱,不惡寒,日晡益甚者,傳至中焦,陽明溫病也。脈浮洪躁甚者,白虎湯主之;脈沉數有力,甚則脈體反小而實者,大承氣湯主之。”此為氣分證的典型表現以及治療的代表性方劑。《傷寒論》第182條:“問曰:陽明病外證云何?答曰:身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也。”這二條的癥狀描述是一致的。很明顯,氣分證為里熱實證,即為陽明病。
本篇中所采用的方劑,如白虎湯、白虎加人參湯、梔子豉湯、大承氣湯、小承氣湯、調胃承氣湯,以及宣白承氣湯、導赤承氣湯、牛黃承氣湯、增液承氣湯等諸承氣湯加減方,亦為治療陽明病的主要方劑。
另外,還有熱盛傷陰、津液不足的情況。治療此證的方劑,如沙參麥冬湯、益胃湯、玉竹麥門冬湯以及雪梨漿、五汁飲等,通過滋養津液而清退余熱。如同《傷寒論》中的竹葉石膏湯,治療陽明病之氣津兩傷、余熱未清。此等方證亦屬于陽明病。
營分證在《溫病條辨·上焦篇》和《溫病條辨·中焦篇》中論及。清營湯是治療營分證的代表方劑。葉天士說“入營猶可透熱轉氣”[6]。此方由三部分組成,用銀花、連翹、竹葉質輕味淡之品“透熱轉氣”,生地、玄參、麥冬滋陰涼血,犀角、丹參、黃連清熱瀉火、涼血活血。后兩組藥與犀角地黃湯的證治類似。
此方證可看作是少陰病(熱化證)和陽明病的合病或并病,而以少陰病為主。故營分證雖處于氣分證和血分證之間,而更接近于血分證。
血分證重點在《溫病條辨·下焦篇》論述,《上焦篇》和《中焦篇》亦有涉及。
4.1 黃連阿膠湯證少陰為水火之臟,陰陽之根,因而少陰病不僅有陽虛火衰的寒證,而且還有陰虛火旺的熱證[7]。黃連阿膠湯是治療少陰病熱化證的主方。《傷寒論》第303條:“少陰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煩,不得臥,黃連阿膠湯主之。”《溫病條辨·下焦篇》亦有:“少陰溫病,真陰欲竭,壯火復熾,心中煩,不得臥者,黃連阿膠湯主之。”黃連阿膠湯由黃連、黃芩、阿膠、白芍、雞子黃組成,滋陰降火,交通心腎,使相火潛藏于腎水。
4.2 犀角地黃湯證犀角地黃湯證在《溫病條辨·下焦篇》正式提出:“時欲漱口不欲咽,大便黑而易者,有瘀血也,犀角地黃湯主之。”葉天士說:“入血就恐耗血動血,直須涼血散血。”[6]犀角地黃湯就反映了這種治療思想。方中犀角涼血解毒,“入下焦血分以清熱”[8]138;生地黃、白芍滋陰涼血;丹皮涼血散血。全方共奏滋陰清熱,涼血散血之功。
4.3 加減復脈湯證加減復脈湯亦是治療血分證的重要方劑。《溫病條辨·下焦篇》第一條即提出:“脈虛大,手足心熱甚于手足背者,加減復脈湯主之。”此方由炙甘草湯(復脈湯)加減變化而來。炙甘草湯為氣血雙補、陰陽并調之方,加減復脈湯“去參、桂、姜、棗之補陽,加白芍收三陰之陰”[8]129,變為單純滋陰養血之方。另外,一甲復脈湯、二甲復脈湯、三甲復脈湯、救逆湯、大定風珠諸方亦從加減復脈湯化裁而來。《溫病條辨·下焦篇》第三條說:“宜復脈輩,復其精”;第八條:“熱邪深入,或在少陰,或在厥陰,均宜復脈”。其“少陰”指的是“腎精”,“厥陰”指的是“肝血”。“二經均可主以復脈者,乙癸同源也”[8]131,即精血同源,故“復脈為熱邪劫陰之總司也”[8]131。
以上三個方證有共同的病理基礎:精血不足,即陰虛。只是兼證不同,或陰虛火旺,或陰虛血瘀,或陰虛陽亢,或陰虛風動。故治療在滋陰(滋補精血)的基礎上,或加芩連瀉火,或加丹皮散血,或加“介屬潛陽”。所以,以上三方皆能治療少陰病熱化證,亦是治療血分證的主要方劑。由此可以看出,血分證屬于少陰病熱化證。
綜上所述,溫病之溫熱病屬于陽明病和少陰病(熱化證)的范疇。其中,衛分證和氣分證屬于陽明病,營分證和血分證屬于少陰病(熱化證),而營分證尚兼有陽明病。
關于溫病中的濕熱病,薛雪在其《濕熱論》第一條自注中云:“濕熱病屬陽明、太陰經者居多”,“濕熱乃陽明、太陰同病也”,“太陰內傷,濕飲停聚,客邪再至,內外相引,故病濕熱”[9]。可見濕熱病屬于陽明太陰合病。
無論是溫熱病,還是濕熱病,都與陽明病有著密切的關系。兼濕則多合太陰病;不兼濕而兼燥,病久易合并或變為少陰病(熱化證)。這是因為“溫邪久羈中焦,陽明陽土,未有不克少陰癸水者”[8]129。吳鞠通在《溫病條辨·凡例》中說:“是書雖為溫病而設,實可羽翼傷寒。”《溫病條辨》確實是對《傷寒論》的繼承和發展,它主要發展了陽明病和少陰病熱化證的治療。
[1]孟澍江.溫病學.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95:6
[2]胡希恕.傷寒論通俗講話.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8:22
[3]清·楊栗山.著.宋乃光.校注.傷寒瘟疫條辨.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2:53
[4]趙紹琴.趙紹琴溫病講座.北京:學苑出版社,2008
[5]李士懋,田淑霄.中醫臨證一得集.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8:303
[6]清·葉桂.著.張志斌.整理.溫熱論.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7:17
[7]劉渡舟,任應秋.傷寒論通俗講話傷寒論證治類詮.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09:127
[8]清·吳瑭.溫病條辨.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2
[9]清·薛雪.著.張志斌.整理.濕熱論.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7:47
編輯:韋杭 吳寧
R254.21
A
1672-397X(2014)05-0007-02
楊運明(1974-),男,醫學碩士,主治醫師,主要從事腎臟病的臨床診療與研究工作。yangyunming001@163.com
2013-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