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 陳瑩瑩
2014年5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河南考察時指出,我國發展仍處于重要戰略機遇期,我們要增強信心,從當前我國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出發,適應新常態,保持戰略上的平常心態。這是新一代中央領導首次以新常態描述正在變化中的中國經濟,傳導最高決策層對當前中國經濟的認識。①
經濟學家馬光遠認為:“新常態”至少應該包含以下幾方面的內容:
一是經濟增速正式告別8%的快速增長,潛在增長率在2020年前后回落至7.5%左右;
二是宏觀政策告別常態的調控和刺激,如果經濟增速在7.2%以上的合理區間,不會采取非常規的刺激措施;
三是經濟增長的動力悄然轉換,政府投資讓位于民間投資,出口讓位于國內消費,創新驅動成為決定中國經濟成敗的勝負手;
四是在推動新型工業化使命的同時,強力扶持服務業,經濟結構避重就輕;
五是告別貨幣推動型增長模式,控制包括房地產在內的資產價格泡沫和債務杠桿,這優于經濟增長本身。②
中金公司董事總經理王慶:近年來,中國經濟發生深刻變化,尤其是人口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從而形成了中國經濟“新常態”。計劃生育政策本身并沒有發生變化,但是政策帶來的人口結構拐點已經出現,進而造成儲蓄率停止上升甚至下降,使境內有形資產、境外有形資產、境外金融資產積累速度放緩,投資增速放緩,GDP增速放緩。投資擴張本身會形成需求增加和通貨膨脹壓力,但是供給反應不再那么迅速,使得經濟出現相對較低的增長,并伴隨著相對較高的通脹,這是中國經濟“新常態”一個很重要的特點。在儲蓄率放緩、投資增長速度放緩的情況下,要實現同樣速度經濟的增長,必須提高投資質量。而要提高投資質量,就要提高金融中介的效率,這種效率在原有金融壓抑下是無法實現的,于是就有了金融創新的需要,從而出現了對利率、匯率、金融機構、金融產品創新的要求。由于金融創新管制放松,資本市場價格管制越來越松,這也是中國經濟的“新常態”。③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宏觀經濟研究部研究員張立群的觀點:應該認識到中國經濟運行正在出現一種新常態。當經濟增長率從原來10%以上降低到7% ~8%區間后,增長波動幅度也相應減小了。最近兩年季度GDP增長基本是圍繞7.5%的水平線上下小幅度波動。這一現象背后是中國經濟基本面和穩增長政策體系共同支持的市場需求面的總體平穩。在此基礎上,中國經濟不會像很多人擔心的那樣一路下行。特別是今年政府在穩增長的政策上做了全面安排,我們完全有信心相信中國經濟不會滑出底線,7.5%左右小幅波動的態勢,會越來越穩定,隨著這樣態勢的進一步鞏固,市場預期的波動也會逐漸減小。對于當前的悲觀情緒和唱衰中國經濟言論的增加,我們一定要增強信心。④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王軍認為:中國經濟六大“新常態”端倪初現。
一是經濟增速換擋回落、就業市場持續偏緊成為常態。由于規模的增大及發展方式轉變,未來中國經濟長期保持兩位數的高速增長將不會是常態,開始進入年均7% ~8%左右中高速增長的“換擋期”,這是一個經濟體達到中等收入之后的普遍規律,對此應“保持戰略上的平常心態”。與此同時,今后新增勞動人口的增長率將趨于下降,特別是,約占每年新增勞動力供應一半左右的高校畢業生就業規模龐大,摩擦性失業和結構性失業將長期存在。
二是物價水平緩慢抬升、通脹壓力逐漸增大成為常態。未來推升物價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從國內來看,勞動力成本緩慢爬升、資源性產品價格改革漸次展開、前期國內貨幣的天量投放、城鎮化戰略快速推進、對生態環境的保護和治理以及豬肉價格新一輪上漲周期的到來,都將使物價總體上呈逐步走高之勢。國際因素主要是國際流動性泛濫的滯后影響和主要發達經濟體的溫和復蘇。
三是結構優化升級和調整陣痛相伴而行成為常態。中國的經濟結構已經并將繼續發生著全面、深刻的變化:需求結構中消費和民間投資占比有所提升,兩者將逐步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主要力量;服務業尤其是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明顯加快,產業結構不斷優化升級;地區差距由擴大轉變為縮小,區域間協調發展、協同發展的格局將逐步形成;居民收入名義增速將快于企業利潤和財政收入的增速,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將有所縮小。當然,與結構優化相伴隨的還有多種結構調整陣痛相交織,且與產能過剩、增速換擋等相交織。
四是要素和投資驅動向創新驅動的轉變成為常態。面對世界經濟仍處于深度調整期的重大挑戰和新一輪科技與產業革命處于孕育期的重大機遇,中國正努力把推動發展的立足點轉到提高質量和效益上來,大力推進科技進步和創新,創新驅動將為經濟發展、轉型和升級提供根本動力。
五是環環相扣、相互影響的各類風險顯性化成為常態。傳統制造業產能普遍過剩,企業經營困難;地方融資平臺貸款和影子銀行快速擴張所導致的信用違約風險不斷提高,流動性錯配嚴重,企業融資難融資貴;房地產調控長效機制還未建立,房地產市場風險如何平穩化解尚存變數;國際經濟環境及政策變化、國際資本市場波動、國際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對外投資遭遇壁壘將長期困擾中國經濟。
六是宏觀調控理念和思路創新成為常態?!吧舷蕖焙汀跋孪蕖眳^間管理的概念給了市場主體明確的預期。既保持積極加穩健的政策組合和政策基調不變,也強調政策的靈活性和前瞻性。既重視總量的平衡和需求的穩定,也注重結構的優化和供給的改善。既強調保持定力,不會為經濟一時波動而采取短期的強刺激政策,提高對增速放緩的容忍度;也重視主動作為,統籌施策,精準發力,供給端改革和需求端調節并重,穩增長、調結構、促改革、防風險、惠民生并重。⑤
黃益平、茍琴、蔡昉認為:中國正在經歷從“經濟奇跡”到“常規發展”的重大轉變。目前增長率穩定在8%左右,但未來十年有可能進一步下降。同時,通脹壓力正在上升,并可能最終穩定在5%左右。這些變化構成了中國經濟的新常態。轉向消費主導型經濟的再平衡早已展開,并已清楚地反映在經常賬戶盈余收窄、消費占GDP的比重上升、城鄉和地區差距縮小、收入分配得到改善等方面的調整中。這一持續轉型主要歸因于勞動力市場的變化,尤其是劉易斯拐點的到來。這些經濟結構調整大多數還處于早期階段。為了使中國成功轉向更加平衡、更加高效和更加可持續的經濟模式,政府需要采取進一步的政策行動。⑥
第一財經研究院徐以升認為:中國經濟的“新常態”大致包含如下四重含義:
其一,GDP增長率和M2增長率是經濟與金融的兩個最關鍵的數據,而這兩個數據都將面臨臺階式的下降和增長的中樞回落。這是日本、韓國、中國臺灣所曾經歷過的歷程。日本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經濟增長中樞經歷了三個階段:1970年之前的高速增長,20世紀70~80年代略低于5%,以及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初期2%為中樞。
其二,中國經常賬戶順差規模與水平將迎來臺階式下降。比較優勢所支撐的加工貿易仍將持續為中國貢獻貿易順差,但自2009年一般貿易出現20億美元凈逆差之后,2010年、2011年一般貿易已經各實現了貿易逆差460億美元、876億美元,2012年前兩月即已經實現逆差373億美元。一般貿易逆差的持續累積,將持續拉低中國貿易順差規模。不僅于此,隨著高達1.6萬億美元FDI存量余額在中國所獲得收益的漸次匯出,收益項下的凈逆差將持續拉低中國經常賬戶的總順差水平。這一轉折已經實現,甚至不排除中國將出現總體經常賬戶的凈逆差。
其三,人民幣匯率將從過去10年的單邊持續升值和升值預期,轉為進入彈性調整階段。經常賬戶總水平及比例的下降,是人民幣匯率邏輯性變化的基礎原因。美元匯率是否走出2002~2008年的貶值周期,則是人民幣升值是否會出現轉折變化的外因。
其四,外匯占款總規模將從過去年度2萬億元、3萬億元的高增長,回歸到年度約1萬億元的水平,這將改變中國貨幣供應增長機制,并拉低M2增長中樞。2011年第四季度中國國際收支出現資本與金融項目的凈逆差、中國未來經常項目總順差水平的降低,以及人民幣單邊升值預期的改變,是外匯占款總流入規模將出現臺階式下降的原因。⑦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資源與環境政策研究所副所長李佐軍理解,保持戰略上的平常心態最核心的是對經濟增速下滑不必過分驚慌,要認清其必然性,要在尊重規律中順勢而為,不要動輒進行過度干預。未來的政策不應頻繁變動,而應保持相對穩定,給企業和社會穩定的預期。經濟進入新常態后應具有以下特點:
一是經濟增速是適度的,與潛在經濟增長率相適應,具有可持續性;
二是經濟結構是優化的,第三產業、高附加值產業、綠色低碳產業比重穩步提高;
三是經濟質量是較高的,經濟動力主要來自生產率的提高;
四是經濟制度環境是有利的,市場在資源配置中日益發揮決定性作用。然而,嚴格說來,目前中國經濟并非已處于新常態,而是處于向新常態過渡的過程中,目前更準確的階段判斷是處于經濟增速換擋期、結構調整陣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疊加的時期,只有當渡過這一時期后,經濟才進入新常態時期。全面改革是推進經濟向新常態過渡的基本途徑。因此,目前的主要任務不是保證在新常態下如何推進改革的問題,而是保證堅持全面改革以實現經濟向新常態過渡的問題。至于如何順利推進全面改革,關鍵是將頂層設計與發揮群眾首創精神結合起來,按照依法治國的思路和方向,推進全面改革。⑧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發展戰略和區域經濟研究部副部長劉培林認為,“新常態”可能會有幾方面的特點:增長速度可能會比過去10多年有所降低,但與全球范圍其他經濟體特別是發達經濟體相比,仍然有望保持較高水平;推動增長的主要力量,將轉向主要依靠轉型升級、生產率提升和多元的創新;經濟結構也將會發生新的變化,比如,服務業的比重超過第二產業,投資的比重會達到峰值并緩慢降低。⑨
人民網評論員楊于澤認為,正確理解“新常態”,還有一個因地制宜的問題,必須避免機械的、教條的思維。中國近30多年的發展,是由沿海向中西部梯度推進的,增長不是“一二一”齊步走。在珠三角、長三角等地,目前已經完成了工業化、城鎮化的過程,而在我國中西部地區,這一過程遠未完成,甚至尚處于起步階段。自2008年以來,中西部增速一直明顯高于沿海地區。經濟“新常態”,決不會是東、中、西部一個樣。這種“新常態”的非均衡性意味著,今后我國中高速的發展仍將延續區域發展、區域競爭的特征,中西部地區仍然機會多多,發展大有潛力可挖?!靶鲁B”要求中國經濟產業轉型、結構升級,這首先肯定是東部沿海的當務之急。目前中西部廣大城鄉基礎設施仍不完善,需要政府加大投入,加上加工業由沿海向內陸轉移,從而為中西部經濟增長提供強勁動力。⑩
萬建民認為,從字面意思理解,“新常態”首先是種不同于以往的新的狀態;其次又是種相對穩定的“常態”。因為“新”,所以要適應;因為是“常態”所以無所謂刺激?!斑m應新常態”所隱含的政策邏輯就是不要人為刺激,而要順應經濟規律適應市場變化。[11]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劉世錦認為,無論從短期的穩增長還是通過加快轉型進入中高速穩定增長期,從當前的實際情況來看,會遇到三個方面的重要挑戰。
第一,如何有效把控和化解轉換過程中的財政金融風險。當前的風險集中在地方融資平臺、房地產、產能過剩行業和影子銀行等領域。他們之間相互交織、相互傳導,形成了一個風險傳遞的循環。
第二,如何有效提升非貿易部門的效率。與發達經濟體相比,更多地表現在以服務業為主的非貿易部門。特別是在那些行政性壟斷的非貿易部門、基礎設施和基礎產業領域,資源配置扭曲狀況尤為突出。如果這些扭曲得不到糾正,中國非貿易部門乃至整個部門的效率提升就很困難;如果得到糾正,這些部門的效率提升還會有很大空間。
第三,如何拓展新的增長領域,并促進多種形式的創新。這些領域既可能是由于潛在需求被發掘而催生的,像教育、醫療、文化等領域的新增長點,也可能是由于新技術出現而出現的,如網上購物、光伏發電等;還可能是應對既有突出問題尋求新的增長模式而引發的,如節能、節水、清潔能源、減排等綠色產業。加快創新是拓展新增長領域更重要的途徑。近年來,中國已出現了創新區域資源集中的趨向,促進了部分創新區域和創新城市的發展。隨著與全球技術距離的縮短,以往中國作為技術的模仿者、追趕者的角色將逐步改變,而部分領域與先行者并駕齊驅甚至領先的可能性在增加。[12]
中金公司董事總經理王慶認為,當前以及未來相當一段時間中國的外部政策環境就是發達國家依賴“金融壓抑”維持的低利率。鑒于這樣深刻的結構變化,中國將不得不依賴“金融創新”來提高金融中介的質量,然后提高投資質量和經濟增長質量,甚至維持一定的增長速度,這必然意味著利率水平要走高,這就形成了挑戰。
從政策上來講,這將使得央行上調利率空間變小,否則的話會形成進一步的資本流入壓力以及匯率上升的升值壓力(這將不得不依賴于進一步的資本賬戶管制來解決);從對市場的影響來看,境內金融創新必然帶來金融成本上升,尤其是中長期利率上升,同時由于外部環境這樣一個約束,又抑制了中央銀行調整利率,尤其上調利率的空間。從而在資本市場中將會體現在中國債券市場收益率曲線的陡峭化,這會帶來很多投資交易機會,由于中國資本市場不發達,不能直接通過這個判斷做投資,但是這樣一個變化對于判斷市場變化甚至個人投資都是有幫助的。如果短期利率持續偏低,長期利率走高,一般情況下應當做空短期負債、做多長期負債。但在實際中如果靠貸款買房,實際上是做空長期做多短期。
另外,短期利率偏低對股市也是有幫助的。如果出現短期利率持續偏低,長期利率走高這種趨勢性變化,從交易本身而言似乎炒股比買房更合適。中國固定資產投資很大程度上跟房地產市場有關系,主要看房地產市場復蘇狀況,但基礎設施投資(也就是政府政策影響的投資)占固定資產投資比重與房地產投資不是一個量級的。[13]
國家發改委副秘書長王一鳴曾表示,“新常態”下的挑戰主要集中在四點:第一,產能過剩矛盾趨于突出;第二,生產要素成本加快上升;第三,企業創新能力不足的問題日益顯現;第四,財政金融風險有可能增大。[14]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劉世錦認為,要應對挑戰關鍵是深化改革。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已經做出了部署,當前的重點是要加以落實。應該以穩增長、促轉型來倒逼改革,加快推出針對性強、時效性強的改革措施,或者說是一些快變量改革的措施,對增長和轉型起到切實的推動作用。
第一,要分類清理地方融資平臺,建立明確的懲戒機制。在條件具備的城市發行地方債,規范和重建地方政府的償債能力和融資能力。最近,中國已經出現了若干起金融違約事件,當務之急是建立起有關當事者切實承擔風險和責任,推動改革和重組,又有利于防控全局性風險的違約處理機制。要加快全國不動產信息的聯網,明確全面開征房地產稅的時間表,增加住房的有效供給,穩定房價預期,并逐步改變地方政府的收入模式。
第二,以破除行政性壟斷促進競爭為重點,加快基礎產業領域的改革。在這個領域,放寬準入上應該有一些標志性的大動作,既要放小,又要放大。
第三,以服務業為重點加快對外和對內開放。應該按照準入前國民待遇和負面清單模式,著力推進金融、教育、醫療、文化、體育等領域的對外開放。與此同時,更要加快服務業的對內開放,凡是允許外資進入的首先應該允許國內資本進入,尤其對民營資本要打破各種隱性壁壘,形成平等的進入、競爭、使用生產要素的條件。必須吸取一些國家制造業空心化的教訓,毫不動搖地發展制造業,重點是加快制造業的轉型升級,關鍵是企業要成為創新主體,通過競爭形成一批創新型行業的龍頭大企業和大量創新型的中小企業。要加強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和產業化應用之間的相互融合,更好地通過市場競爭和需求導向的辦法來配置政府研發資源,提高資金使用效率,使之更好地在創新發展中起到引導和支撐作用。[15]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王軍認為,中國經濟要想“行穩致遠”,必須從推動經濟增長的基本要素出發,探尋全新動力,營造持久動能。
首先,重視人力資本的積累,提高人力資本素質,進一步調整和放開生育政策,為中國經濟增長提供人力資本紅利。要通過加大教育投入、提升教育質量與回報以及培養創新型人才等措施,積極營造人力資本積累的用武之地,不斷提高勞動生產率,這才是經濟增長的持久動力所在。
其次,穩步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加大力度鼓勵民企進入壟斷領域,提升資本回報率,通過制度變革促進自由競爭,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未來中國的投資質量和效率的提升仍有較大空間,這就需要以提高資本形成效率為中心,進一步深化投資體制改革,推進融資渠道市場化,建立市場化的企業資本金補充機制,落實負面清單制度,激發民間資本活力,進而提高社會資金形成和配置效率。
再次,加大科技投入和科技成果應用,提高全要素生產率,讓創新成為中國發展的強音、實現中國經濟升級的強大動力應增強我國自主創新能力,力爭在基礎科技領域有大的創新,在關鍵核心技術領域取得大的突破,把科技創新真正落到產業發展上。進一步確立企業在創新中的主體地位,政府要創造促使企業不斷創新的環境和體制,嚴格保護知識產權,形成有利于創新性人才脫穎而出的體制機制。主動融入全球創新網絡,形成協同創新和開放創新的新格局。
最后,經濟發展全新動力的切換,歸根結底要靠以政府改革為核心的全面改革和對內對外更大程度的開放。一方面,要高度重視改革過程中的風險、阻力和不確定性因素,警惕和關注改革停滯甚至回潮的跡象,適當調整各界對于改革的過高預期;另一方面,各級政府、各個部門要真正推動各項改革方案的落實和執行,克服巨大的舊體制慣性與利益集團的阻撓,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以建設法治政府為切入點和突破口,強化法治理念,尊重市場機制,切實轉變政府職能,減少政府對經濟的直接控制和不當干預。[16]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執行院長劉元春認為:
第一,治理“新常態”的宏觀調控的理論基礎應該轉換。鑒于目前中國經濟增速回落的主導型因素是結構性的,凱恩斯主義的逆周期調控理論就不能成為宏觀調控的核心理論基礎,需求導向的強刺激就不能成為當前宏觀經濟政策框架的合理選擇。因此,結構性改革政策框架就成為必然的選擇,一方面通過改革來重構經濟增長的動力機制,強化總供給、總需求對于價格機制反應的靈敏度;另一方面通過化解深層次結構問題,創造新階段的增長源。
第二,宏觀經濟調控要強調定力,還要強調底線管理。目前中國不僅處于“增長速度的換擋期、結構調整的陣痛期”的疊加期,同時也處于房地產周期、全球化周期、存貨周期以及固定投資周期的疊加期。這決定了我們依然面臨著不少周期性問題。但是,如何區分結構性因素和周期性因素卻是大難題。在一個實際與潛在增速都存在易變性的時期,最好的辦法就是底線管理,即一方面要守住就業的底線和通脹底線;另一方面還要守住風險底線。守住這些底線,在很大程度上就守住了宏觀經濟潛在水平的大致區間和經濟運行的合理區間。所以,宏觀調控一方面需要強調在面對趨勢性回落過程中保持定力,切忌草率啟動強刺激政策;另一方面還要強調“底線管理、區間調控”。
第三,要不斷探索新的宏觀調控工具。這主要體現在五個方面:一是將“微調”與“預調”常態化,在“新常態”框架中合意的增長速度是不斷變化的,因此需要不斷進行探索。二是打破“調控”與“被調控”的兩分法,將改革與調整貫徹到底。當前,結構性問題不僅出現在宏觀經濟運行體系之中,也出現在調控主體之中。因此,傳統的改革者與調控者都是被改革與調整的對象。三是重視結構性問題引發的系統性風險。國際金融危機讓我們認識到傳統宏觀經濟政策不能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因此,在中國目前杠桿率過高、金融風險持續攀升的環境中,必須建立宏觀審慎監管框架作為宏觀調控的第三只手。四是在區間調控中更注重定向調控,瞄準突出問題確定“靶點”,在精準、及時、適度上下功夫。應該強化“定向寬松”與“定向收緊”相組合的結構政策,如貨幣政策在保持總量穩健的基礎上,對“三農”和小微企業進行定向寬松,對房地產、產能過剩行業進行定向緊縮。五是突破傳統分類治理的教條,強化綜合治理的導向。在“新常態”中,社會、經濟、宏觀、微觀的運行體系都面臨重大調整,都將出現強烈的外部性,因此單一領域的工具難以達到預期目標,全面改革與調整需要各領域的多種工具相互配合進行綜合治理。其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宏觀政策要穩、微觀政策要活、社會政策要托底”。[17]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陳彥斌認為,以平常心適應新常態的根本之道在于,著力通過深化改革降低全社會對高增長的依賴程度。
第一,積極推進社會改革,加強社會建設。在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基礎上,還要進一步重視并加強社會建設。加強社會建設有助于穩定社會架構、增加社會彈性,從而降低經濟與社會對高增長的依賴程度。在推進社會改革、加強社會建設的過程中,重點需要完善社會基本公共服務體系,提高社會管理水平,擴大就業并促進再就業。
第二,加快行政體制改革并深化經濟體制改革,將政府職能從“做大蛋糕”轉變為“做大蛋糕和分好蛋糕并重”。為此需要著重做好兩方面的工作。一是,深化要素市場改革。要素市場改革能夠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從而有助于“做大蛋糕”。而且,要素市場改革之后,勞動、資本和土地等要素的價格會有所提高,居民的收入水平也會隨之提高,有助于扭轉居民部門在國民收入分配格局中的弱勢地位,從而有助于“分好蛋糕”。二是,實施總量減稅??偭繙p稅可以同時刺激企業生產和居民消費,使總供給和總需求同時擴張,從而實現“做大蛋糕”的目的。而且,以往的高稅收體制不但沒有在二次分配環節縮小貧富差距,反而導致了逆向調節,而總量減稅則可以扭轉二次分配環節的逆向調節問題,從而實現“分好蛋糕”的目的??偭繙p稅不僅有其必要性,而且也是可行的。[18]
暨南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劉金山認為,尋求經濟發展新動力,是適應并應對新常態的關鍵。面對全球政治經濟秩序與經濟格局的大轉型,中國經濟發展新動力關鍵在兩點:市場化與新工業革命。
發揮市場決定性作用,是一種新常態,更是一種新動力。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緊緊圍繞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深化經濟體制改革”。這句話,是未來中國經濟政策的主線,也是中國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主線。主線就是新常態。這是一個相互聯系的新常態系統。
一是負面清單管理。負面清單管理是對正面清單管理的徹底顛覆,法不禁止即自由,可以釋放一切可以釋放的活力。負面清單管理將引領經濟社會管理模式的轉型,這意味著經濟社會管理新常態的到來。
二是混合所有制。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國有資本、集體資本、非公有資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經濟,是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實現形式”?;旌纤兄破髽I是市場意義上的企業,是發揮市場決定性作用的微觀基礎?;旌纤兄菩枰氖瞧髽I家的創新精神,需要的是資本的效率。混合所有制是世界經濟的常態,必將是我們的新常態。
三是科學調控。科學的宏觀調控是基于市場經濟規律的機制化調控。機制化調控替代刺激型調控,將是一種新常態。
四是現代化的財稅體制。財政是國家治理的基礎和重要支柱,全面規范、公開透明的預算制度是其核心。政府不能亂花錢,將是新常態。八項規定、六項禁止只是一個起點,最終目標是建立現代預算制度。其最大好處是,資源將最大可能配置到生產性領域,而不是分配性領域。
五是利用市場化手段進行結構調整,化解產能過剩,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而不是行政引導。這是一種動態調整的自我糾錯機制與再平衡機制,亦是新常態。總之,市場決定性,是中國未來發展的制度動力新常態。
擁抱新工業革命是中國未來發展的技術動力新常態。新工業革命的引領與沖擊,將是新常態,更是新動力。過去30年,我們常說,制度重于技術?,F在我們應該說,技術重于制度。中國未來經濟的發展,必須要全方位主動融入新工業革命這一全球化浪潮,抓住了機遇,就是抓住了動力。而融入的關鍵是進行市場化的科技創新,打通從科技強到產業強、經濟強、國家強的通道,讓市場真正成為配置創新資源的力量,讓企業真正成為技術創新的主體。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現在不拿出壯士斷腕的勇氣,將來付出的代價必然更大”。擁抱新工業革命,是中國未來發展的技術動力新常態。
發揮市場的決定性作用,主動融入新工業革命,這是順應世界大勢,更是為了改變和完善中國經濟發展的基礎條件,使高質量的經濟增長潛力和增長速度持續穩定。[19]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名譽院長、原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兼高級副行長林毅夫日前表示,中國經濟新常態與美國、歐洲有所差異,中國在新常態下仍保持正常增長。在發達國家面臨經濟危機持續影響之時,我國企業擁有海外并購以及向海外轉移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兩大機遇。
林毅夫表示,中國企業家面臨兩大機遇,一是海外并購;另一個則是向海外轉移勞動力密集型產業。海外并購能夠為中國帶來研發機會,使技術創新,產業不斷升級。同時,中國大量的勞動密集型產業逐漸失去競爭優勢,將這些產業轉移到海外工資水平較低的地方,能夠利用當地工資水平低的優勢創造發展條件。[20]
① 張慧蓮、汪宏駒:《中國經濟“新常態”》,載于《銀行家》2014年第6期。
②馬光遠:《什么是中國經濟新常態》,載于《中外管理》2014年第6期。
③[13] 王慶:《論中國經濟的新常態》,載于《中國市場》2016年第15期。
④張立群:《張立群:我國經濟出現新常態》,載于《經濟》2014年第4期。
⑤[16] 王軍:《適應新常態 尋求新動力》,載于《中國經貿導刊》2014年7月上旬。
⑥黃益平、茍琴、蔡昉:《增長趨勢放緩將是中國經濟新常態》,載于《決策探索》〈下半月〉2013年第7期。
⑦徐以升:《中國經濟“新常態”》,載于《西部大開發》2012年第3期。
⑧李佐軍:《如何理解新常態》,載于《北京日報》2014年8月18日。
⑨[14] 王子約、重華:《確認“新常態”:中國容忍經濟放緩》,載于《第一財經日報》2014年5月13日。
⑩楊于澤:《評論:“新常態”下各地不要再一味追求高速發展》,載于《人民網》2014年8月11日。
[11]萬建民:《新常態與平常心》,載于《中國企業家》2014年第11期。
[12][15] 劉世錦:《進入增長新常態下的中國經濟》,載于《中國發展觀察》2014年第4期。
[17]劉元春:《人民日報經濟時評:保持定力 適應調控新常態》,載于《人民網》2014年6月12日。
[18]陳彥斌:《適應新常態:關鍵在于拜托高增值依賴》,載于《光明日報》2014年9月24日。
[19]《學者共話:充分認識新常態 積極適應新常態》,載于《南方日報》2014年8月25日。
[20]林毅夫:《中國經濟新常態下企業應重視海外機遇》,載于《新華網》2014年9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