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 玲
(安康學院中文系,陜西安康,725001)
《郎在對門唱山歌》是安康作家李春平發表于2006年的一部小說,2011年由導演章明將其搬上大熒幕,在第14屆上海電影節上獲得3項大獎,引起巨大反響。一部改編自文學作品的電影能夠取得成功,并且獲得作家本人的肯定是因為電影改編抓住了原著的精髓。小說作者李春平曾說過,他是把《郎在對門唱山歌》當作成長小說來寫的。從這個角度來理解,電影改編抓住了小說中的三個關鍵要素:理想、愛情、紫陽地域民歌與愛情故事的結合。《郎在對門唱山歌》小說講述了一個發生在陜西安康紫陽縣城的故事,電影改編秉承了小說原有的主題,沒有改變小說的基本場景,故事也基本上沿用了小說的故事框架,講述了少女劉小漾與家庭教師馮剛相愛,為了愛情劉小漾大學畢業后返回家鄉成為一名教師,并不顧父親的反對及縣委書記之子張學鋒的熱烈追求,毅然堅守著愛情。然而她無意中撞見了戀人馮剛和表姐之間的私情,一瞬間,所有人的命運都發生了改變。
無論是成長小說,還是以成長為主題的電影,都離不開表現青少年成長的兩個核心問題:理想與愛情。《郎在對門唱山歌》表現了以劉小漾為主的三個青年男女的成長。女主人公劉小漾從陜西師范大學音樂系畢業后回到紫陽,她的理想是“振興紫陽民歌事業”,這也是馮剛的理想。電影改編中劉小漾由原著當中的教師成為紫陽縣歌舞劇團的歌唱演員,這樣的安排將紫陽民歌與劉小漾的生活和工作緊緊聯系在一起。劉小漾最初為了愛情確立自己的理想,那時的理想很模糊,后來才逐漸清晰。電影藝術不同于文學作品,我們能在影片中直觀地感受到劉小漾與紫陽民歌間的密切聯系,無論是她排練演出時,還是與馮剛獨處時,一首首悠揚的民歌都在訴說著這個理想的真實性。
在這個普遍缺失理想甚至嘲笑理想的時代,劉小漾對于理想的執著堅持對現實具有批判和反思意義。劉父曾經教訓劉小漾說,沒有理想的愛情,只有世俗的生活,“成熟的標志不是理想而是世俗”。對于劉父來說,生活根本不需要理想和愛情。這是中國社會當下人們普遍的價值觀的真實寫照。與此相比,劉小漾因愛情而萌生的理想或許盲目,卻也高貴。小說和影片的結尾都沒有交代劉小漾的結局,我們猜想受到傷害的劉小漾也許在婚姻的抉擇上會屈從于世俗,但對于理想的追求不會止步,因為紫陽民歌已經成為她生活中重要的部分。
如果說劉小漾回鄉振興民歌的理想是自覺的,那么馮剛回鄉則更多的是不自覺的選擇,是無奈中被規定的生存現實,其中包含了無數酸楚與尷尬。與劉小漾相比,馮剛家境貧寒,父親早年離家,母親癱瘓在床,作為家中獨子,他不得不早早地承擔起生活的重擔。畢業于中央音樂學院的馮剛,本來可以有更加輝煌的前程,但因為家庭的原因,他選擇回鄉。在他與劉小漾相愛之后,兩個人的理想也緊緊地聯系在一起。他們夢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振興紫陽民歌,然而偷情事件使馮剛的夢想最終破滅。電影中,馮剛最后坐上了南下的火車去尋找自己的父親,實現精神與情感的統一、生存困境與人生理想的突圍。父親代表著男性精神,也被看作男性成長的精神導師,而馮剛父親的缺席,也被認為是馮剛男性精神的缺席。火車上馮剛有這樣的一段獨白:“小漾,你的歌聲一直在我心里,因為你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馮剛尋找早年就失去了的父親,實際上是期望在父親精神的觀照下,重新塑造自我,確立理想的坐標。
相比起劉小漾和馮剛,張學鋒的理想要簡單得多,他說他的理想就是劉小漾。從小養尊處優的張學鋒,對愛情的執著使他為自己的生活豎起目標。小說中張學鋒形象是比較模糊的,我們能夠感受到的只是他對愛情執著的態度,但電影改編中安排了張學鋒大學畢業參軍的情節,當他再次出現在劉小漾和觀眾面前時,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挺拔俊朗的戰士形象。因愛情而期待自己成長得更美好的理想,沒有什么比這樣的理想更能打動觀眾。
小說通過對劉小漾父親及其關系網的描寫,從側面反映了小城的官場生活。電影改編則沖淡了官場主題,以愛情故事為唯一的主線索,這更適合電影的敘事方式。三個青年男女在對待愛情的問題上,彼此之間形成對照。劉小漾、張學鋒對愛情抱著最純真的態度。劉小漾面臨著兩種愛情選擇:一個是文藝青年馮剛,家境貧寒卻有音樂才能;一個是官宦子弟張學鋒,有權有勢而且一片深情。從世俗的角度來看,劉小漾應該選擇張學鋒,為此劉父一再勸說,并努力促成女兒和張學鋒的關系。但劉小漾出于愛的本能,選擇了馮剛。劉小漾對愛情的理解是純粹的,她執著地堅守愛情理想,不被權勢、地位、財富、親情所動搖。然而現實是殘酷可笑的,劉小漾執著的愛情追求在現實面前崩塌。劉小漾不得不承擔這種選擇帶來的全部后果,她找不到心愛的人,也回不去曾經的愛中。張學鋒對待愛情也是專一和純真的,他雖為縣委書記之子卻不以勢壓人,他和劉小漾一樣都執著于自己的愛情追求。與劉小漾和張學鋒相比,馮剛的愛情選擇則是在靈與肉的掙扎中。馮剛家境貧寒,父親離開,母親癱瘓,表姐喪偶寄居馮家,多年照顧馮母,使馮剛得以完成學業。馮剛與其表姐之間的關系或許出于報恩,或許為了滿足生理需求,但都與愛情無關。對于馮剛而言,同樣面臨兩個抉擇:一個是陽光下的愛情,一個是見不得光的私情。不管哪種選擇都必定會傷害他人。正因為如此,我們看到影片中,馮剛給人一種陰郁之美,呈現出一個在現實生活重負下不斷掙扎的分裂人格。
電影和小說的敘事軌跡是一致的,前半段呈現愛情的美好,后半段表現美好的愛情在現實的撞擊下支離破碎。在這種敘事結構下,讀者和觀眾都必須正視現實的殘酷,那就是愛情抉擇在現實處境中的無奈與尷尬。
小說和電影的名稱——《郎在對門唱山歌》取自紫陽民歌。這首民歌產生于明朝以前,歌詞表現了青年男女對愛情的自由追求。小說以此命名并在敘述故事中多次出現民歌歌詞,而電影則直接以紫陽民歌為背景音樂,以《郎在對門唱山歌》為主體音樂貫穿影片始終,將紫陽地域民歌與愛情故事有機結合,賦予了愛情特有的內涵。在這里愛情不是疾風暴雨,而是山澗中的涓涓清泉,曲折委婉、迤邐多姿、蕩氣回腸、沁人心脾。
紫陽地處秦巴山區,自然風光秀美,交通閉塞,正是這樣的地理環境孕育了劉小漾、張學鋒對愛情的執著追求和對自由的向往。影片中碧水青山下的石板路小城同樣孕育了樸實的人性,比如劉父對女兒的關愛與包容等。總之,小城的好山好水、悠揚婉轉的紫陽民歌賦予了愛情唯美、自由的浪漫,然而世俗價值對于純美愛情的擠壓則帶給我們對于現實的反思。
《郎在對門唱山歌》從小說到電影的巨大成功在于導演對于小說主題的深刻解讀,在紫陽民歌映襯下,以理想、愛情為線索來展現小城青年的成長軌跡,帶領觀眾在緬懷青春的同時深刻反思現實,具有震撼人心的審美效果。
[1] 李東然.《郎在對門唱山歌》,留白于小城山水間[J].三聯生活周刊,2011(31).
[2] 龐昊.《郎在對門唱山歌》被叛逃的理想與愛情[J].電影評介,201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