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姿筆跡特征的實驗研究

黃李彥

（福建警察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7）

1 引言

書寫姿勢是書寫條件四大要素之一（四大要素分別為書寫工具、書寫承受物、書寫姿勢和書寫環境）。正常的硬筆書寫姿勢應為坐姿、枕腕、以前三指為主，握在筆桿下端三分之一處[1]。生活中，有些人因為身體衰老、受傷、疾病等原因，臥病在床，此時如碰到需要簽署文書的情形，只能采用平時不慣用的臥姿進行書寫。由于改變了平時書寫時手腕部倚靠桌面所形成的固定的書寫動作，破壞了書寫過程中手腕部的協調性、連貫性，筆跡隨之而發生改變[2]。當前，筆跡檢驗人員對于書寫人受這一特殊的書寫條件變化所導致的筆跡變化特點和規律的研究還不夠深入、細致，導致了筆跡鑒定人員常將臥姿筆跡與偽裝筆跡相混淆的情況出現，從而無法正確地認識筆跡性質，也就難以下結論或做出錯誤判斷。因此，研究這一類特殊狀態下筆跡的規律性特征對于認識筆跡的可變性，評斷筆跡鑒定中發現的差異點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2 對象與方法

2．1 對 象

實驗對象為在校學生，年齡約20～30歲，學歷涵蓋大專、本科、碩士，書寫水平較為穩定，共隨機選取108人，其中書寫水平高者為23人，書寫水平中者為51人，書寫水平低者為34人（見圖1）。

圖1 實驗對象書寫水平情況圖示

2．2 樣本

現實中，爭議文書上的待檢內容多為簽名筆跡、日期、大寫數字等，將樣本內容設計為一份普通借條，其中包括65個漢字和5個標點符號，既包含筆畫簡單、書寫容易的字，也包含筆畫較多、書寫復雜的字，內容涵蓋簽名、大寫數字、日期等。

2．3 書寫條件

2.3.1 正常書寫

書寫人坐在椅子上，將紙張置于桌面進行書寫。書寫人上身保持正直，眼睛與紙張距離大約為40cm，右手持筆進行書寫。

2.3.2 仰臥姿勢

書寫人身體伸直，身體正面朝上呈躺臥狀態，左手拿紙張和硬紙板（用夾子將紙張固定在硬紙板上）右手持筆進行書寫。

2.3.3 右側躺姿勢

書寫人膝蓋彎曲以模擬常見的臥姿，身體向右側躺臥，左手拿紙張和硬紙板（用夾子將紙張固定在硬紙板上）右手持筆進行書寫，身體正面和紙張及硬紙板保持平行。

2.3.4 左側躺姿勢

書寫人膝蓋彎曲以模擬常見的臥姿，身體向左側躺臥，左手拿紙張和硬紙板（用夾子將紙張固定在硬紙板上）右手持筆進行書寫，身體正面和紙張及硬紙板保持平行。

2.3.5 俯臥姿勢

書寫人背部向上，胸部向下，呈俯臥狀態，上身以雙手肘部為支撐，右手持筆進行書寫。

2．4 樣本的收集與選擇

臥姿書寫者書寫時可能會采用仰臥、左側臥、右側臥和俯臥四種姿勢。被試者在設計好的表格內以隨機順序用四種臥姿分別書寫借條內容筆跡，然后再用正常坐姿書寫相同內容。

為消除疲勞對實驗結果造成的影響，被試者每次只用一種姿勢書寫樣本，休息10 min后再進行下一種姿勢的書寫活動。

為消除其他書寫條件改變對實驗結果產生的影響，被試者以平常書寫習慣書寫樣本，并采用統一的厚硬紙板作為襯墊物。

2．5 統計方法

分別統計被試人群書寫水平、書寫姿勢與筆跡特征的出現率之間的對應關系。

筆跡特征的出現率＝（筆跡特征的出現次數/總人數）×100%。

3 結果及分析

表1 仰臥姿筆跡特征變化情況表

將同一個書寫者四種常見臥姿筆跡分別與正常坐姿筆跡對比研究，將筆跡特征的變化情況記錄下來，并統計筆跡特征變化的出現次數和出現率（見表1～4）。

表2 右側臥姿筆跡特征變化情況表

表3 左側臥姿筆跡特征變化情況表

表4 俯臥姿筆跡特征變化情況表

續表4

3．1 臥姿筆跡的主要特征

3.1.1 書寫水平下降

與正常坐姿筆跡相比，臥姿筆跡會出現不同程度的運筆生澀、字的大小、字間距不一、單字結構不嚴謹等特點（見圖2）。其中，仰臥筆跡中出現率為66.7%，右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61.1%，左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62.0%，俯臥筆跡中出現率為5.6%。分析是由于采用仰臥、側臥姿勢書寫時，手腕部倚枕固定桌面所形成的手臂肌肉參與書寫活動的協調性被破壞，導致手指對筆管的控制能力減弱而造成。書寫水平高的人書寫水平特征穩定性較好，下降的幅度小，出現率較低。仰臥筆跡中出現率為34.8%，右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26.1%，左側臥筆跡中的出現率為39.1%，俯臥筆跡中的出現率為0。

圖2 正常坐姿與臥姿書寫水平特征比較

3.1.2 運筆抖動彎曲

與正常坐姿筆跡運筆的自然流暢不同，臥姿筆跡容易出現書寫速度降低、運筆彎曲、抖動現象，甚至出現運筆方向改變（見圖3）。其中，仰臥筆跡中出現率為70.4%，右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62.0%，左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78.7%，俯臥筆跡中出現率為0。書寫水平高者在運筆穩定性上會明顯強于書寫水平低者，仰臥筆跡中出現率為26.1%，右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21.7%，左側臥筆跡中的出現率為26.1%，俯臥筆跡中的出現率為0。

圖3 正常坐姿與臥姿運筆特征比較

3.1.3 筆力變輕

臥姿筆跡的墨色比正常坐姿書寫時明顯淺淡，筆畫變細，著墨不均勻，紙張背面壓痕變輕（見圖4）。其中，仰臥筆跡中出現率為96.3%，右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55.6%，左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67.6%，俯臥筆跡中出現率為2.8%。這是由于相比于正常坐姿，側臥和仰臥姿勢下書寫載體對書寫人手腕的支撐減弱，其中以仰臥姿勢的支撐最弱，左側臥姿勢次之，右側臥由于書寫人右手肘部有床板的支撐而增強了對筆的控制力，所以筆力較左側臥的稍重。另一個墨色變淺可能的原因是側臥和仰臥姿勢下書寫筆尖不再向下，筆墨流出不流暢。從數據上看書寫水平的高低對筆力是否變輕幾乎沒有影響。

圖4 正常坐姿與臥姿筆力特征比較

3.1.4 連筆增多

與正常坐姿筆跡相比，臥姿狀態下的筆跡連筆明顯增多，比如偏旁之間、字與字之間這些正常坐姿中不易出現的連筆在大多數臥姿狀態下會出現。正常坐姿下的意連筆畫，臥姿狀態下就容易寫成實連，有時連筆的形態和方向也會發生改變。其中，仰臥筆跡中出現率為96.3%，右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87%，左側臥筆跡中的出現率為85.2%，俯臥筆跡中出現率為7.4%（見圖5）。這是因為采用仰臥和側臥姿勢書寫時，書寫者除了控制筆的提、落，還需要控制書寫承受物和抬肘，因此不能很好的控制運筆節奏。

圖5 正常坐姿與臥姿連筆特征比較

3.1.5字行不平

字行易出現右下、右上傾斜或呈波浪形，個別筆畫運筆出現傾斜和長短的改變而導致筆畫搭配、比例失常。其中，仰臥筆跡中出現率為51.9%，右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77.8%，左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81.5%，俯臥筆跡中出現率為13%（見圖6）。側臥筆跡更容易出現字行不平可能是由于視覺監督能力和對手臂手腕的控制力均下降的緣故。書寫水平高的人在整體布局上穩定性更強，仰臥筆跡中出現率為34.8%，右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39.1%，左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52.2%，俯臥筆跡中出現率為8.7%。

圖6 正常坐姿與臥姿整體布局特征比較

3.1.6 筆畫省略

臥姿筆跡容易出現筆畫省略的現象，尤其是復雜字框架內部的筆畫、點筆、末尾筆畫和不易連接的筆畫（見圖7）。其中，仰臥筆跡中出現率為75%，右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70.4%，左側臥筆跡中出現率為72.2%，俯臥筆跡中出現率為33.3%。尤其是書寫后期更易出現，分析是由于書寫者長時間舉臂導致手臂勞累而容易忽略個別筆畫。

圖7 正常坐姿與臥姿筆畫省略現象比較

3.1.7 字形字體穩定

無論采取何種臥姿，字形字體特征都基本保持不變。

3.1.8 寫法特征穩定

臥姿筆跡寫法特征不易改變。高書寫水平者更容易出現寫法特征的變化。

3.1.9 錯別字特征穩定

錯別字特征具有極強的特殊性和穩定性，臥姿筆跡中出現錯別字特征改變均為書寫條件干擾造成的偶然筆誤、丟筆少畫。

3.1.10筆順特征穩定

筆順特征是比較穩定的一類筆跡特征。只有約10%的臥姿樣本中使用了與坐姿不同的筆順。高書寫水平者更容易出現筆順的改變，分析是因為其能熟練掌握單字多種筆順的緣故。

3.1.11字間組合特征穩定

尤其是簽名筆跡的字間組合特征。相比于其他筆跡，簽名筆跡是書寫者最熟悉的筆跡，經過長期反復書寫，使得簽名筆跡特征更穩定。

3.1.12單字的基本搭配比例特征穩定

雖然由于書寫姿勢不利，書寫人在臥姿書寫時出現個別筆畫運筆傾斜和筆畫長短的改變，但書寫人一般能及時調整下一個筆畫，使單字的基本搭配比例特征基本保持不變。這是由于書寫人視覺及其表象具有監督校正功能，而且手的運動會適應變化的書寫條件。

3．2 臥姿筆跡特征變化的一般規律

3.2.1 易變特征

書寫人采用仰臥、右側臥、左側臥三種姿勢書寫時，脫離了正常姿勢書寫時固定桌面的支撐，對筆、紙張（包括襯墊物）的控制都不同程度受到影響，筆跡特征會發生一定程度的改變，變化的特征主要有：書寫水平下降、運筆抖動彎曲、字行不平、連筆增多、筆力變輕、筆畫省略等。

3.2.2 不易變的特征

雖然書寫條件不利，但由于書寫習慣具有能動性，因此仍然有一些特征是比較穩定的，可以成為臥姿筆跡同一認定的重要依據。這些特征主要有：字體特征、寫法特征、錯別字特征、筆順特征、字間組合和單字的基本搭配比例特征等。

3.2.3 不同臥姿筆跡的橫向比較

仰臥筆跡筆力變輕現象最明顯，左側臥和右側臥則在整體布局特征上變化最明顯。總體來說，俯臥姿勢書寫的筆跡在四種臥姿筆跡中最穩定。除書寫速度有所下降外，筆跡特征變化較小。這是由于俯臥書寫時，雖然手臂受力明顯，但手肘和手腕部仍然倚靠在固定支撐物上，對筆和紙張的控制并未受到很大的影響。只有在長時間書寫后才會因為手臂酸痛而導致筆跡特征的改變。

3.2.4 書寫水平的影響

不管是仰臥、右側臥、左側臥、還是俯臥書寫，書寫水平越高，受臥姿的影響越小；書寫水平越低，受臥姿的影響越大。書寫水平高的人尤其在書寫水平、運筆、整體布局特征上體現出較好的穩定性，但書寫水平高的人可能會在樣本中出現多種寫法和多種筆順，需要引起注意。

4 臥姿筆跡檢驗要點

4.1 深入細致地了解案情

在做檢驗之前，有必要對案件發生的經過、事實、情節，書寫人的年齡、文化程度以及書寫環境、條件等情況進行全面、細致、認真的了解、詢問。

4.2 準確判斷檢材的形成條件

由于復印件或者傳真件可能掩蓋字跡的一些特征，影響對檢材形成條件的判斷，從而直接影響到鑒定意見的準確性，因此檢材應使用原件。

在檢驗過程中遇到可疑筆跡時，不能有先入為主的想法，應先分析特征的形成原因[3]。對疑似臥姿筆跡檢驗時，應對筆跡進行細致的觀察，分析哪些特征是有規律的，哪些特征是偶然形成的，是否符合臥姿書寫的固有特點。準確的選擇特征，排除其他方式書寫筆跡的干擾，從而做出準確的判斷。

臥姿筆跡與左手偽裝筆跡都有起收筆易出現拖拉現象、書寫速度變慢、書寫水平下降等特點，這兩種筆跡易混淆，應注意區分：（1）臥姿筆跡輕飄無力，字跡著墨不均勻，有出現出墨斷斷續續的現象。左手偽裝筆跡下筆力較大，字跡著墨較深。（2）臥姿筆跡雖然書寫水平下降，但是長期形成的書寫動力定型仍發揮著主要作用，因此字體變化比較小，變化不是很明顯。而左手偽裝筆跡的書寫水平下降十分嚴重，與正常坐姿書寫相比變化十分明顯，字體傾斜、字體變大等現象很突出。（3）臥姿筆跡的筆順特征十分穩定，與正常書寫基本無異。而左手偽裝筆跡中常出現反起筆、反筆，甚至筆畫左右顛倒等現象。（4）臥姿簽名筆跡的特征相對穩定，而左手偽裝書寫的簽名與正常簽名明顯不同。

臥姿書寫速度變慢，與有意放慢書寫速度的筆跡有相似之處，但是二者仍體現出各自不同的特點，需注意區分：（1）臥姿筆跡輕飄，字體傾斜、變大，而有意放慢書寫速度的筆跡則顯得比較工整，字體大小一致。（2）臥姿筆跡的段落布局有出現傾斜的現象，而有意放慢速度筆跡則不會出現這一特征。（3）臥姿筆跡易出現筆芯出墨中斷現象，而有意放慢速度筆跡的出墨十分均勻。

4.3 收集同期樣本和實驗樣本

如果確定檢材的書寫姿勢為臥姿，應盡可能收集書寫人同期同樣書寫條件的樣本；若收集不到這類樣本，最好能讓書寫人采取與檢材相近的書寫條件進行書寫，以便更好的進行比對檢驗。

4.4 客觀全面比較

在比對檢驗的時候，要認真細致，客觀全面的對檢材和樣本進行比較，防止粗心大意和主觀片面性。

4.5 去偽存真，科學評斷

綜合評斷時，結合臥姿書寫條件變化的特點，去偽存真，合理解釋差異點。對于檢材或樣本因書寫姿勢為臥姿而出現的書寫水平下降、抖動彎曲、字行不平、連筆增多、筆力變輕、起收筆改變、筆畫省略等特征變化應視為非本質性差異。對于不受臥姿影響的字體、寫法、錯別字、筆順、字間組合和搭配比例等特征上的差異點應視為本質性的差異。對于有疑問的差異點要仔細甄別，反復比較驗證，最后嚴謹、辯證的得出鑒定意見。

參考文獻：

[1]張娟.對書寫條件變化影響筆跡特征的研究[J].中國司法鑒定，2008，（2）：66-69.

[2]童章毅.條件變化筆跡的研究[J].中國司法鑒定，2003，（3）：26-29.

[3]賈玉文，鄒明理．中國刑事科學技術大全（文件檢驗分卷）[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3：177-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