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羽
社區書記的民生治理樣本
Community Secretary’s Sample of Livelihood Governing
□子羽
陳建國很忙。
他有兩部手機,每次跟他通電話時另一部也叮叮直響。好容易約定了采訪時間,趕到社區時他卻不在。“咱們書記臨時出去開會了。”副書記谷丹一臉歉意,她說這是社區工作的常態。
等他開完會回來,前腳進屋,有居民后腳就追了進來。“院里的污水咕咕冒,你們到底管不管啊,啊?”原來,小區外馬路的下水井堵了,小區里污水被憋出來,影響居民出行。頭一天,社區打電話讓市政部門來疏通,可對方因故沒來。居民急了,上門來催。

在偶像的旗幟下留影
“老百姓路都沒法走了,你們趕緊安排人來疏通吧。”陳建國趕緊抄起手機給市政部門打電話,“啥時候能來?給我個準信兒。下午一點半?好,我等著你。”送走了居民,陳建國也一直沒閑著。采訪中,不斷有人找他簽字、辦事。
在行政序列中,社區書記只能屈居末端,但工作強度之大令我吃驚不已。陳建國說:“社區就是居民的家,家長里短的事肯定少不了。”“干這工作煩嗎?”“社區工作就是為老百姓服務,要不咋叫執政為民呢?”說這話時,他一臉認真。
2008年8月,北京奧運會前夕,陳建國到沈陽市沈河區大南街道紅巾社區履職。
紅巾社區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老舊小區,道路、管線等一些基礎設施損毀嚴重。由于物業棄管,小區里雜物堆積,墻面也破舊不堪,社區管理難度很大。陳建國是帶著軍令狀上任的。“街道領導說了,給你一年時間看能不能管好,不達標就撤掉!”
老舊小區主要差在硬件設施上,陳建國決定先以此入手改善社區環境。不過,紅巾社區17.2萬平方米面積,改哪不改哪居民都盯著。“開大會,讓老百姓自己說了算。”黨委會、聽證會、協商議事會,數十次會議后,居民提出了近兩百條意見和建議。
彼時,恰逢沈河區啟動老舊小區改造工程。陳建國積極向上級爭取資金,根據居民的建議新修了十余處廣場,在小區內安裝了健身器材,重整了綠地和小區道路。硬件設施達標了,軟件問題又浮出了水面。“社區環境變美了,但群眾參與社區活動的熱情并沒有太大提升。”陳建國想到了示范效應。
紅巾社區有位名人,叫亢秉銓。亢大爺70多歲,曾經是沈陽市勞模,瓦工、木工、電工、水暖工樣樣在行。退休后老人閑不住,經常在社區義務幫居民搞維修。“不管是下水道堵了、屋頂漏了,叫一聲老人就上門給幫忙。”
“像這樣的榜樣力量,社區不能浪費掉呀!”在與亢大爺溝通之后,紅巾社區成立了亢秉銓勞模黨支部。許多退休的老黨員加入黨支部,與亢大爺一起義務維修、維持社區治安。
眼見特設黨支部初見成效,陳建國一鼓作氣,又先后在社區內發掘命名了金秀英關愛黨支部、80后黨支部、和諧黨支部。“現在咱們已經有22個嘍。”
以黨建引領社區居民自治,陳建國摸索出一條社區管理的新路子。這種模式后來在全省推廣開來,他在紅巾社區的考核也順利達標了。
創建特設黨支部進行社區管理,對陳建國來說是借力給力。不過,更多的工作他還需親力親為。
老舊小區里老人也多。91歲的馮慶鈞老人是當年參加抗美援朝的英雄,女兒因病早逝,老伴也沒了,一直靠保姆照顧。陳建國成了老人的主心骨,“有啥事他都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有天夜里,樓道水管爆裂,馮大爺家里發了水。房產110來修了半天,水還沒堵上。看著滿屋東西都被泡了,老人又急又氣,臉都變青了。“快給書記打電話!”凌晨2點,陳建國趕到了馮大爺家。他進屋就拉起老人的手,“大爺別上火,不管出了啥事都有我在吶。”在他的勸說下,老人慢慢平復了情緒。等維修人員修好水管,陳建國等人又把屋里的水淘干,天都見亮了。
老人有個養子,幾年前把馮大爺房證偷走,改成了自己名字。打那之后,因為名字對不上,老人每年報銷采暖費都麻煩。陳建國就得四處張羅,替老人協調。
2013年春節,馮大爺的保姆回老家辦事,請了個臨時保姆照顧老爺子。雖然只用她6天,細心的陳建國特意要來保姆身份證到派出所查驗。大年三十,保姆的愛人到馮大爺家過夜,陳建國對他也是一番調查。“我得保證老人的安全。”
除了關愛老人,陳建國還得扶助社區里的孩童。有天上班時,社區居民跑來反映,“書記,咱8號樓的小姑娘有點不對勁,臉上總掛著傷。你去看看吧。”
陳建國仔細打聽,小姑娘原籍在江蘇。父母離異后父親帶她來沈陽,重新組建了家庭,租住在紅巾社區里。后來繼母有了孩子,父親忙于工作無暇照顧,繼母心情不好時便會打罵小姑娘。陳建國把這位繼母找到社區談話。
“這是我家事,你們管得著嗎?”對方態度挺強硬。“你虐待孩子是犯法的,我當然能管!”陳建國義正辭嚴地說。“你別給我來這一套,信不信我找人把社區給砸了?”對方很囂張,張嘴就罵上了。
溝通無果。為免孩子再遭受虐待,陳建國馬上聯系街道婦聯、派出所,先將小姑娘接到市里的庇護站。然后他查戶口、查住址、查電話,費了無數周折終于聯系上了小姑娘的生母,把孩子送回了江蘇老家。
紅巾社區毗鄰五愛市場,15000多名居民中,有3500人是流動人口,其中以農民工居多。“我自己就是外來人,知道被人歧視的滋味。”陳建國是湖南人,有時他出去介紹自己是社區主任,對方會一臉詫異,有人甚至嘲笑他,“你這南蠻子是冒充的吧?”
陳建國決定為這些外來人提供盡可能多的幫助。2011年,農民工公共服務中心在紅巾社區成立,這在沈陽市社區中是頭一個。在服務中心,農民工可以免費使用娛樂健身器材、借閱圖書、享受醫療服務、參加技能培訓。“我要讓農民工享受到跟沈陽人一樣的市民待遇。”
為了生計,農民工白天都在外操勞,平常很少跟社區接觸。陳建國提出,社區要為他們提供“幫忙式”走訪。“咱們工作人員每人包300戶,要入戶走訪。敲開門就要問,你有什么困難沒?”
王志剛是從遼陽來打工的。他反映說農民工子弟小學太遠,想讓孩子就近入學。陳建國找到大南一小校長協商,對方表示有難度。“咱們都在一個轄區內,有互利互惠的關系。你們學校的車都在咱們社區里免費停放,你應該照顧一下嘛。”軟磨硬泡之下,校長終于點頭了。王志剛夫婦很感動,后來經常參加社區活動,成了骨干。
紅巾社區旁邊有家排骨米飯小店。店里招了一名女工,用了一個禮拜后要辭退,卻不給工錢。陳建國知道后,領著女工去要錢。“為啥不給錢?”“她干得不好,還跟廚師打架。”“打架是兩個人的錯,也不能不給工錢呀。”店主挺橫,說就不給。陳建國惱了,說你不給我就找勞動監察來查處你。“在我們這,就沒有農民工欠薪的事!”店主自知理虧,后來乖乖把錢付了。
類似討薪的事陳建國沒少做。2010年,紅巾社區轄區內一家商廈開工建設,年底時發生欠薪事件。“有老百姓就說了,工人在鬧事。”聽到消息后,陳建國立刻和街道工會、區工會、派出所工作人員趕到了商廈。商廈負責人稱資金緊張,欠了工人近20萬工資。“農民工工資不能拖欠,必須想辦法解決。”在多方協調下,3天后二十多名工人順利拿到了工錢。
2012年,該商廈內部裝修時,又發生拖欠工資事件。激憤之下,農民工扛著鋪蓋卷睡到了商廈里。陳建國去商廈辦事,無意中發現了。“不對頭,肯定又出問題了。”他詳細詢問得知,這次商廈欠了農民工工資100多萬元。
陳建國幾次到商廈協調。“農民工欠薪問題是溫總理親自抓的工作,絕不允許拖欠。如果捅了簍子,政府肯定來處罰你!”在他的督促下,最終商廈借來100萬元發給了工人。
在紅巾社區,幾乎所有農民工都知道陳建國的名言——“有困難來社區,我幫你維權”。
從2008年到社區,陳建國幾乎沒休過周末。早上7點進辦公室,晚上6點左右才下班,每天都是連軸轉。剪樹枝、除草、掃雪,組織文體活動、搞座談會、協調鄰里關系,他忙得不亦樂乎。
“社區里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辦理的工作事項有90多項,實際有200多項。”陳建國說,“基本你能想到的跟居民生活息息相關的都咱們管。”谷丹告訴記者,有的居民家狗丟了都讓陳建國幫著尋找。
知道陳建國家庭情況的人都說,他其實根本不用遭這份罪。陳建國1984年入伍來到沈陽,轉業時已經是團級干部,退休待遇不菲。他的愛人是學校老師,女兒在機關工作,家底殷實。2008年,在網上看到招聘社區主任的消息,他抱著試試的心態報名,竟然中選了。“以前在部隊跟地方接觸少,就想了解一下社會。”
紅巾社區里早年下崗失業的人員多,說話都直,常不順心了就沖著社區工作人員一頓罵。陳建國只能耐著性子聽,一遍遍地解釋。他偶爾也有發飆的時候。社區里有個刑滿釋放人員,每次喝完酒就到社區鬧事,更可氣的是常糾纏女工作人員。有天陳建國氣急了,咣咣踹了對方兩腳,這人后來再不來鬧事了。“我不是提倡打人,但工作人員的尊嚴必須有人來維護!”
同事打趣說,陳書記剛來還是個小伙,現在頭發都快掉光了。我問他圖啥。陳建國說他第一天到社區報到時,遇見亢秉銓老人領著外孫女在院里撿垃圾。“亢大爺不僅一個人獻愛心,還影響了周圍很多人。他在社區里幾十年都能堅持下來,我們好歹還領著一份工資呢,有啥不能干的?”
陳建國的付出沒白費。短短幾年,紅巾社區由一個老舊社區變成了省市樣板社區,先后獲得國際和國家安全社區、全國城市社會工作示范社區、遼寧省和諧社區建設示范社區等稱號。陳建國本人也先后被評為全國社區社會工作之星、沈河區特等勞動模范等稱號。
面對獎勵,陳建國看得很淡。他說:“這就是一個軍人的本色,干什么就像什么,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把事做好。”
責編/馬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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