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動的霧靄

路延軍

沉 默

皺紋調整著航向

白發疏導著陽光

積攢多年的彈藥，我分給背沖鋒槍的兒子

與燒火做飯的妻子，我想改變的一切

繼續蒙塵納垢，你眼睛里的

我早已面目全非，始終不肯放手的故事

像一張蟬皮，那些縹緲的歌聲

更加虛擬，你不會流淚，你不會失眠

吊車挪動了你，山的影子

道路只是一個意象

而人生卻無法呈現

與落葉在一起

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在林間游走

像上帝遺忘在塵世的孩子

孤獨，但不迷惘，只是心情像那仲秋的風

與遍地草木整理這一年的時光

一枚一枚的落葉，展開了翅膀

下面的天空彌漫家的氣息

溫度，但幽暗，只是我不能想像那散落的屋舍

怎樣被一筆勾掉在霞光和鳥群下

與落葉在一起，傾聽不絕于耳的啟示

如同廟宇之上的千年瓦礫

安靜，但不死寂，只是霧氣越來越濃

與山巒留下無解的秘密

鄰 居

與每一個人為鄰，但每一個人都不愿意

看見它，想到它，更不愿見到它

因而大多數時間，它都是在線，隱身

我知道這個鄰居的時候

還很年輕，我把它當成擦肩的人

但它卻站在壽衣店的門口

或墓園的松林里

安靜地看著我——

孤獨地穿過人群

或黃昏的街角，融入光與風

鏡頭一閃，我就步入中年

想到這個鄰居的時候

它在我身體里蠕動

像一條毛毛蟲

我知道它會與每一個見面

機會是隨機的，但誰也不會落下

隨后的故事被草蟲覆蓋

泥土守口如瓶

隨 想

我從占據了一面墻的書中

抽出一本，嶄新的封面像清澈的眼神

它沒有毛邊，沒有折痕

更沒有我淺陋的批注和標記

翻開，它像窗外的季節，高遠而澄明

我從落地的頭發中

捏起一根，纖細的柔軟像紛飛的思緒

它沒有斷裂，沒有逝去

更沒有絆倒我遠行的背影

聞聞，它如曾經的青春，芳香而迷人

我從奔流的河流里

撈出命運，那難以辨認的時光像夢

可能是你，是他

更可能是我或很多人

想想，它如深水的魚兒，孤單而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