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敬
當商品經濟大潮和大眾文化的紅塵滾滾而來的時候,也許低俗是不可避免的。但不能所有人都去低俗,而應當有中流砥柱來抵制低俗。也就是說,有陷落紅塵的人,就應有仰望天空的人。正如黑格爾所說:一個民族有一些關注天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一個民族只是關心腳下的事情,那是沒有未來的。
毫無疑問,詩人應當是一個民族中關注天空的人。這里說的對天空的關注,不是單單迷醉于天空的美,而是指能把個人的存在與宇宙融合起來那樣一種人生境界。人生是一個過程,寄居于天地之間,追求不同,境界也就存在著高低的差別。哲學家馮友蘭把人的精神世界概括為由低而高的“四大境界”: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自然境界,是說一個人做事,只是順著他的本能,這與動物界很接近。功利境界,是說他所做的事,其后果可以有利于他人,其動機則是利己的。道德境界,是說他為社會的利益去做各種事,所做的事都符合道德的標準。天地境界是指一個人意識到超乎社會整體之上還有一個更大的整體即宇宙,他不僅是社會的一員,同時還是宇宙的一員,他是為宇宙的利益做各種事。立于這種境界的人才算是“大徹大悟”,這也是最高的人生境界。《管子》中說:“人與天調,然后天地之美生。”天即宇宙,宇宙是人所生活的大環境,人只有和宇宙這個大環境保持—致,才能領略到人生之美、宇宙之美,抵達人類生存的理想世界和精神的澄明之境。仰望天空便是基于人與宇宙、自然交匯中最深層次的領悟。強調對現實的超越,強調在更深廣、更終極意義上對生活的認識,讓心靈自由翱翔。
認識宇宙,也就是認識人類自己。人類在現實世界中受到種種限制,生命的有限和殘缺使得人類本能地幻想自由的生存狀態,尋求從現實的羈絆中超脫出來。而詩歌作為人類生命活動的象征形式,是力圖克服人生局限,提升自己人生境界的一種精神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