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玉成
老片子過去的日子曾經美好過,幸福過,讓人羨慕過,他對自己過去的日子也很滿足,他覺得那種日子真是太充實,讓人活得太有底氣了,他明白擁有那種日子得謝他爹。他爹在鄉里管著結婚登記有實權,他的家里是不缺香煙和喜糖的,誰去鄉里登記結婚都少不得往他爹的抽屜里塞兩盒煙一包糖,而對那些不夠年齡而想求爹給蓋上大印的,就不僅僅是兩盒煙一包糖的事情了。那個時候,爹天天是醉醺醺的。大概是受爹的影響,他十四五歲的時候就偷爹的酒喝,爹常常因為少酒而跟娘干架,娘是堅決反對爹喝酒的,爹一醉酒就耍酒瘋,對象就是娘,每次娘都給打個半死。爹每次打娘,他都躲在一邊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爹,他發誓有一天他要用殺豬的刀在爹的身上扎兩個深深的血洞教訓教訓他。有一次娘被打癱在地上,泣不成聲地對他說,孩子,娘早晚要死在你爹的手里,你爹咋就這么恨我呢。那天夜里,娘跳了井。望著被人從井里撈上來的娘,老片子竟一聲沒哭,跑回家一口氣灌下半瓶高度白酒,拎著一把殺豬刀竄出門,嚎叫著向他爹身上扎,開始他爹并不在意,在爹的眼里他還是個毛孩子,后來見他紅著眼真往他身上扎刀,他爹害了怕,撒腿就往村外跑,老片子舉著刀在后邊攆。打這兒以后,他爹再不敢拿他當小孩子看了,雖然這時老片子才剛剛到十六歲,人又長得瘦瘦小小,跟棵豆芽菜似的,可他爹有點怕他。也就從這一年開始,老片子明著跟他爹搶酒喝來了,他爹常常被他灌得像條死狗似的爛醉,他隨便往角落里一丟便不再管了。
他爹每次醒過酒來就考慮一個問題,怎么就讓兒子給灌醉了呢?老片子的書念得不好,念到初二就高低不念了,說一進課堂腦袋就疼,什么東西都聽不進去,再加上老師天天批評他,他上學簡直就跟坐監似的。輟學后,老片子無事可做,交了一幫朋友整天四鄉八疃地竄。老片子雖然長得瘦小,對打架卻特別地上癮,每回都被打得鼻青臉腫。他爹擔心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被打進局子里,就打算找個活把他拴住。對他爹來說找個活并不難,可老片子明確告訴他,到工廠上班不干,到商店賣東西不干,都太拘束人。又一次他爹問他,到鄉里放映隊放電影咋樣?老片子一聽就樂意。那時候他特別愛看電影,放映隊到村里放電影,他能追著人家屁股轉遍周圍的村莊,雖然每天晚上看的都是同一部電影,但他的興趣絲毫不減,他也確實夢想過,有一天自己也能親手擺弄擺弄那臺設備,那臺設備對他充滿著誘惑。
老片子很快成了鄉上放映隊中的一員,其實放映隊的人并不多,加上他也就兩個人,一臺放映機。開始那半年,他只能一邊看著林隊長瀟灑地擺弄著那臺放映機,林隊長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有一回他偷著擺弄過一次,讓林隊長給發現了,劈頭蓋臉地罵了他一頓,罵的話很難聽,話里話外還把他爹捎上了。老片子就去問他爹以前是不是得罪過林隊長。他爹告訴他,這次鄉上招放映員名額就一個,林隊長本來想讓他侄子進來,結果讓他給頂了,為這林隊長一直窩著火。他爹又說,其實林隊長以前沒少得過他的好處,三天兩頭到他這里拿煙拿糖,酒也跟他喝了不少。老片子說,他一直不讓我摸那機子咋辦?他爹說,先忍著吧,林隊長再有半年就退休了,他退了休那機子不就成了你一個人的了,到那時候你咋摸都行。老片子把這話記到心里了,只要林隊長回了家,他就有了出頭之日。從那天開始,老片子在林隊長跟前處處獻殷勤,腿快手勤嘴甜,時不時地就把他爹抽屜里的煙糖搬到林隊長的抽屜里,他爹又正兒八經地請林隊長喝過一次酒。林隊長對他的態度才稍稍好了一點。
那個時候到村里放電影,村里都是派飯吃,當客來伺候,雖然沒有大魚大肉,也掉不下七個盤八個碗,伺候好了,林隊長就會一邊剔著牙一邊說,明天再放一場吧,伺候得不好,晚上連電影都不正經放,磨磨蹭蹭地讓人等上老半天。那天晚上,老片子跟林隊長到和尚莊放電影,他知道林隊長特別愛往和尚莊跑,和尚莊有油水,那頓飯伺候得絕對好,另一個原因是和尚莊出美女。老片子每次隨林隊長來放電影,都會飽足眼福,他對林隊長肚子里的那掛花花腸子一清二楚。那天他們下午三點就到了和尚莊,大長天離天黑還早著呢。派飯時林隊長說了話,說就到上回那家吃吧,那家比較干凈。老片子憋住笑,心想什么干凈,他是想揩人家大騾子的油水。大騾子五年前死了男人,自己又守不住寡,隔三差五就往家里領個男人。老片子見過大騾子,那娘們兒確實風騷,奔四十歲的人了卻還顯得那么水靈,一雙眼能生生地把人的魂兒給勾了去,他猜測林隊長的魂兒給勾了去。老片子雖然還小,風月場上的事兒還不太開竅,可朦朦朧朧也知道一些。上回在大騾子家吃飯,大騾子在黑影里抓了他的屁股一把,大騾子用的勁兒太大,他又僅僅穿了一條單褲,屁股給抓得生痛。屁股雖然痛,可老片子卻感覺到心里癢癢的,私下里他倒希望大騾子再抓一把。
那頓飯他們不到5點就吃上了,大騾子準備的酒菜不算太豐盛,林隊長卻吃得興致極高。老片子明白,林隊長的好興致不是因為酒菜,而是因為大騾子親自陪著喝酒。林隊長的酒量夠大的,可架不住大騾子一杯接一杯地碰,老片子驚奇地發現大騾子的酒量竟然大得很,轉眼間兩個人就喝光了一瓶白酒。大騾子臉色桃紅,后來干脆脫了外衣,只穿了一件小小的背心,跟林隊長赤膊上陣了。林隊長呼呼地吐著酒氣,眼睛一刻也離不開大騾子的胸脯了。但好在這個時候林隊長的腦子還清醒著,還記著晚上要放電影。大騾子不依,又勸林隊長喝了一杯,再倒酒林隊長就堅決不要了。這時候,老片子一拍胸脯站起來,說隊長,您是走南闖北的爺們兒,還怕了這一杯酒?我陪著您喝,就是醉了也不能負了人家一片心意不是。林隊長就怕戧火,一戧火就較上了勁,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說你個小豆芽菜也敢喝白酒?你喝一杯我喝兩杯,不喝稀了你才怪。喝到第六杯上,林隊長就不行了,一伸腿在大騾子的炕上躺下了,大騾子也不行了,也躺下了。這個時候天就黑了。
老片子從大騾子家走出來,直接去了袁村長家,跟袁村長說隊長醉了。袁村長一聽就急了,三步并作兩步奔到大騾子家,連拍帶喊,林隊長眼都不睜呼呼大睡。袁村長轉頭對老片子說,你們隊長起不來了,電影你放吧。
老片子搖著頭,說袁村長你不知道,隊長一直不讓我動那機子,我不會放啊。袁村長一跺腳說,這下糟了,全村人都在操場上等著呢。老片子建議說,跟大家說說再等一會兒,就說隊長還沒吃完飯。袁村長罵道,什么金貴的飯吃到這時候還吃不完?瞧你們隊長這個樣子怕一個晚上都醒不了。袁村長火辣辣地去了操場,站在人群跟前大聲說,今天晚上電影不放了,放映機壞了,明天晚上放。其實這時候,操場上的人都知道林隊長醉酒了,吃飯的時候,孩子們等不及就一趟一趟地往大騾子家跑去窺探情況,包括他們吃了幾個菜,喝了幾瓶酒,林隊長睡在大騾子床上的事操場上的人都知道。這時有人責怪袁村長說,什么人家不好派飯,偏偏派到大騾子家,這不是要讓人家犯作風問題嘛。袁村長訓斥道,你別胡說,人家林隊長是鄉上的干部。那人不服,說干部咋啦?那事不都讓干部犯了,隊長不是和人家寡婦睡在一鋪炕上了嗎?村民們罵罵咧咧地散去了。老片子默默地把機子和幕布收起來,連夜趕回鄉里。
第二天,林隊長從和尚莊回來,一進鄉政府大院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頭,不少人在他背后指指點點,林隊長就覺得臉上一陣一陣發熱,他擔心昨天晚上的事傳回來,那他在這大院里就呆不下去了。隊長一進屋就把門關上,大罵老片子,說你小子存的什么心?把我一個人丟在大騾子家,你一個人跑回來?告訴你出了事你也跑不了。老片子說,隊長你昨晚喝得太多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你,我又背不動你,只好一個人回來了。不過昨晚上的事我誰都沒說,再說了這也不算是件什么大事,下回不去大騾子家就是了。隊長氣道,閉嘴吧你,小毛孩子懂個屁。話沒說完,有人通知林隊長說鄉長找他。
林隊長從鄉長那里回來的時候臉都綠了,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不說,老片子也不敢多問,看林隊長那臉色他也猜得出,林隊長讓鄉長給上了課了。悶坐了半天,林隊長一拍桌子站起來罵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罵完把一串鑰匙嘩啦丟在老片子的面前,老片子看著那串鑰匙說,隊長,這鑰匙是你的,你丟我這兒算怎么回事?林隊長咬著牙說,從現在起,這鑰匙就是你小子的了。林隊長甩門走了。
隊長走后不久,爹便推門進來,又回身把門關上,神秘兮兮地問他,交鑰匙了?老片子指了指桌上的那串鑰匙,爹的眼睛便立馬放了光,說你小子有福啊,往后這里就全歸你啦,好好干吧,將來再把隊長干上,那你就是干部了,只要成了干部啥都不用愁了,到時候啥都有了。接著爹又皺著眉頭說,你小子也笨,都跟著放了半年多的電影竟沒學會放。老片子說,你才笨呢,誰說我不會放?老片子說,我要放了,隊長樂意嗎?老片子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露出一縷狡黠,他爹一下子悟透了,說你小子夠黑的,隊長是出了名的老黑,卻栽在你這小子的手里,成啊,在這大院里,你要心不黑你就混不下去,就沖這一點你將來會比爹強。老片子乜斜著眼看著爹,說你那點出息充其量也就是解解嘴饞。爹說,我不跟你斗嘴,凡事走著瞧,你今晚還到和尚莊放電影不?老片子說,當然去。爹說,你可別再到大騾子家吃飯了,大騾子是口陷阱,掉進去你就抓不上來。老片子瞇著眼說,隊長那樣的笨蛋有幾個?
老片子一進村就跟袁村長說明白了,派飯吃誰家都不去,就吃你袁村長的,吃啥都行。袁村長當然高興,他知道老片子有個管事的爹,平時想巴結還都巴結不上。自此,老片子每次到和尚莊放電影都吃住在袁村長家里。
轉眼過去兩年,老片子每月都要到和尚莊放一場電影,上面下來好的片子,他總是先到和尚莊放,一來二去,老片子就成了和尚莊老少皆知的人物,進出和尚莊如同自家一樣。老片子的這個外號也就是在這段時間傳開的。當時,上面很少下新片子,往往一部片子能放上一兩個月,一個村子重復放兩遍是常有的事。老片子每一到一個村子,就會有人問他晚上放什么片子,他一報片名那人就會說又是老片子。說的一多,人們就干脆把他叫成老片子了。孩子們常常追在他的身后笑他,說老片子又放老片子。老片子也不惱,還覺得挺高興。有一天,老片子對袁村長說,求你辦件事。
袁村長笑道,還求啥?什么事你說吧。
老片子說,我看上了你們村的四玲,我要娶她當老婆。
袁村長往嘴里抽了一口冷氣,沉吟半天說,你還真有眼力,這閨女是全和尚莊美人堆里的美人,不過她能不能看上你我這心里還真沒底,那閨女的心氣高著呢。
老片子說,我現在好歹也是個吃公家糧的,就憑這一點她也不應該覺得虧。老片子也就覺得這一點能拿出手去,除去這一點他哪一樣都比不上人家四玲,個頭兒比四玲矮了半頭,模樣跟四玲更沒法比了。但老片子心里認準了四玲,這兩年他一個勁兒地往和尚莊跑,就為了能把四玲弄到手。
袁村長最后說,我去試試吧,成不成就看你們倆的緣分。
老片子掏出一千塊錢啪的一聲丟在袁村長面前說,這一千你先拿著,事成后我再謝你一千。
袁村長是怎么跟四玲說的,又耍了什么手腕,老片子不清楚,總之,三個月后四玲同意嫁給他了,老片子當即給四玲家送了三千塊的彩禮錢,把這門親事給訂下了,當然他也沒忘袁村長那一千。之后,老片子跟他爹說,給我把記登了,登了記四玲想跑也跑不掉了。
他爹為難地說,你們倆才剛剛十八歲,還不夠法定的年齡。
老片子說,你不就是法嗎?你把章一蓋那不就成了。
他爹說,你們差得太多了,你爹我還得吃這碗飯哪。
老片子說,你兒子我還得要這個媳婦哪。
老爹還是給他辦了,老片子拿到結婚證就開始操辦婚事了。操辦婚事他沒讓他爹插手,就讓他爹敞開口袋往外掏銀子,他知道他爹口袋里有多么錢,也知道那些錢大多是黑錢,不是他爹憑力氣掙來的,所以,他花起他爹的錢來半點兒不心疼,他爹卻疼得直打哆嗦,可他又不敢得罪兒子。老片子把自己的婚事辦得很體面,婚事辦完了,他爹的口袋也光了。私下里他爹抱怨說,鄉長的兒子結婚也沒你排場,那酒席也不過擺了二十桌,你卻擺了三十多桌,人家也沒戴金戴銀,你卻給你媳婦置辦了全套,你以為咱家開銀行啊?你結完婚了,你爹我連買酒的錢都沒有了。
老片子說,缺一千人的酒還能缺了你的酒?
老片子的話沒錯,他爹雖然身上沒錢,酒卻少不了。
這日子轉眼又過去五六年,在這五六年里,老片子有兩件事不順心:第一件是他一直沒當上隊長,雖然他把電影放得很好,在鄉里口碑也還過得去,他爹為他的事也一直往鄉長家里跑,可鄉長就是不讓他當。他就徹底絕了這個念頭,他知道自己不敢在背后像鼓搗林隊長那樣鼓搗鄉長的親戚,而且還得好好巴結人家,鄉長的指頭都比他的腰粗。第二件不順心的事就是媳婦一直不生孩子,他帶著媳婦到醫院查過,也沒查出什么問題,吃了許多藥,老婆的肚子就是不見動靜。后來,他就帶著媳婦四下里燒香拜佛,一位老尼姑告訴他,三十歲以前白忙活。
他爹氣道,什么破肚子,光下種不長莊稼。
老片子說,你也強不了多少。
他爹說,好歹還長了你這么棵豆芽菜。
老片子說,這些日子我也想過了,四玲不生孩子跟咱這水有關,是咱這水不好,換換水說不定就能生。
他爹說,凈胡扯,地不好該水什么關系,水不好別人怎么能生?那豬還一窩十多個地下呢,當初光圖人家漂亮,漂亮頂個屁用。
老片子說,反正在鄉里我也呆不下去了,我一見鄉長那親戚就生氣,他處處壓著我,總有一天我會跟他打一架的。
他爹說,兒子,你可長點記性,人家是鄉長的親戚。
老片子說:這我知道,打起來對我不好,對你也不好,鄉長能不給你小鞋穿?
他爹說,那你打算咋辦?
老片子說,你把我和四玲弄進縣城里,我到縣城電影院放電影。
他爹驚得站起來,說你爹我有那個本事嗎?鄉長的兒子想進城都沒進得去。
老片子說,鄉長的兒子算什么東西,你別把我和鄉長的兒子扯一塊兒。
把兒子辦進城里,這對他爹來說簡直像登天,在鄉里他雖然有實權,他一拿把能讓人干著急登不上記,結不了婚,可這點權到了城里就跟冒股煙兒似的,風一吹就沒了。在城市他不說兩眼抹黑,就算認識的那幾個也算人物,可要辦這么大的事情那也難哪。他爹真犯愁了,愁得頭發都發白了。可他也看明白了,兒子要繼續在鄉里干,早晚要跟鄉長的親戚鬧翻的。這件事他爹辦了有半年,還是一點眉目都沒有,老片子幾次在他跟前說了狠話,爺兒倆也翻過幾次臉,過后,他爹還是四下托人。眼看到年關了,老片子進城的事還沒有一點著落。鄉長的親戚開始在背后算計老片子了,三天兩頭到鄉長那里告老片子的狀,鄉長也不留情面地批過老片子兩次,最后一次還揭了老片子的底細,說你老片子小小的年紀心術咋這么陰?手腕兒這么狠?林隊長是個多好的人,放了半輩子電影,不就是半年沒叫你放電影嗎?那也是磨練你,你卻存心把他灌醉在寡婦炕上,你這不是往死里毀人家嘛,你呀好好想想吧,別整天總想著算計人,總有一天你會把自己算計進去的。那一次,老片子叫鄉長批得蒙頭轉向,大氣都不敢喘,鄉長每一句話都戳到他的心窩子里。從鄉長屋里出來,老片子就去找他爹,說鄉長已經跟他把話挑明了,鄉里要減人,放影隊就留一個人,那當然留他親戚了,我是要被減下來的,進城的事你再辦不成,出了什么事你可別怪我沒提前跟你打招呼。
他爹當時傻了眼,知道現在是刀架脖子上了,前面就是火炕也得為兒子跳了。他爹用了三天時間下了決心,把兩年來他私下里存的一點積蓄還有家里的一只祖傳青花瓷碗拿出來。在把這些東西交給他的一個酒友的時候,他心疼地說,這只碗是從他老爺爺那輩傳下來的。他爹臨死的時候囑咐他,就是窮得要飯,也不能賣這只碗?,F在為了兒子他什么都顧不上了,將來去了陰世,他爹他爸爸怎么罵他他都認了,但無論如何也得把兒子弄進城里。酒友拿著碗說,豁上試試吧,大不了再把碗拿回來。這回,酒友真把事辦成了,老片子如愿進了縣城電影院放電影,四玲也進了一家小工廠上了班。
老片子帶著媳婦風風光光舉家搬到縣城。僅僅幾天后,他爹夜里喝酒后騎著車子往回走跌進溝里,第二天被人發現時已經沒氣了。他爹活著的時候,老片子沒覺得爹在他的生活中有多大用處,爹突然一死,他還真感覺出爹在他的生活中的分量,現在他明顯覺出手頭上緊了,花起錢來捉襟見肘。老片子和媳婦掙的那點工資不夠他一個星期花的,而老片子又沒有其他的進錢門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老片子把媳婦的那些金貨一件一件地賣出去,每賣一件媳婦便會跟他狠吵一架,一吵架老片子就去喝酒,喝醉了他就回家砸東西,很快家里便沒有一件像樣的東西了。
現在的老片子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酒鬼。
責任編輯: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