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英挺
把杯是南宋龍泉窯新出現的種類,也是黑胎器中較為常見的器型,但傳世數量很少。常見的形式有筒形式、碗形式、環形把柄加如意形指墊的把杯,最著者當數1972年湖州市下昂鄉山塘村皇墳山宋墓出土的“南宋龍泉窯粉青釉把杯(見圖1,口徑9.2厘米,足徑4.7厘米,高3.6厘米)”,此把杯為斂口弧腹,如意單把,矮直圈足。施釉晶瑩潤流澈,柔和如玉。色旱粉青,釉面開片,色調一致。胎骨細密堅硬,色呈灰黑。器物造型優雅,制作精良,現藏湖州市博物館。此式把杯在龍泉溪口瓦窯垟一帶出土的黑胎中也有發現(見圖2),且皇墳山出土把杯胎釉特征接近溪口產品,大致可認為溪口一帶生產。
另外,筆者還收集到杭州城市生活遺址出土的龍泉窯黑胎把杯標本(見圖3、4),造型基本與溪口者同,但器式上更為飽滿,據其胎釉燒制工藝特征,應為大窯所出。值得一提的是,這幾件黑胎把杯標本,釉面均土蝕嚴重,呈大片鈣化狀的白色或米色,只在器物口沿處、圈足處等局部可見其原來的粉青色或灰青色等。此種現象在汝窯、南宋官窯標本中也屢有發現。且此類標本的鐵骨特征非常明顯,露胎處往往有一種鐵銹的質感,含鐵量無疑甚高。
2010年山東菏澤元代沉船出土的器物中也有一件“龍泉窯青釉單耳杯(見圖5,口徑7厘米,底徑4.7厘米,高4.1厘米)”,斂口,杯口一側為如意云頭紋把柄,弧腹,底足無釉。器身施青釉,杯身素面無裝飾,把柄如意云頭上模印卷云紋。造型優美,胎體較薄,與大窯型把杯風格相類。此件把杯白胎、胎釉各方面特征有較為典型的元代色彩,同出的其他幾件龍泉窯青瓷器如高足杯、十字寶杵紋盤等亦有較鮮明的時代特征,且同船所出如卵白釉器和青花器等大部分文物可確定為元代器物,所以,此件把杯為元代龍泉窯生產無疑。該船出土文物達100多件,且多為高檔品,船主身份非富即貴。此例頗可說明龍泉窯把杯使用對象主要為上流階層的事實。這也可解釋其傳世量稀少,黑胎少,制作精湛等種種跡象。
上述諸式把杯除菏澤元代沉船所出外,均呈芒口鐵足。芒口設計便于器物疊燒,可節省窯位,提高產量。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有一南宋龍泉窯把杯標本(見圖6),與一六方多棱碗相粘結,即是此種芒口由來的最好說明。此外,芒口器也可進一步加工,包鈐金屬邊,成為扣金瓷器、扣銀瓷器,愈顯尊貴。
筒狀和碗形兩種形式的把杯,其造型與流行于漢之前的酒卮稍有相類,但卮一般下承三足,區別也很明顯。與之更為接近的是唐代粟特式金銀器中的金銀帶把杯( 參見齊東方《唐代粟特式金銀器研究——以金銀帶把杯為中心》《考古學報》1998年第2期),無論杯身樣式還是把柄設計均可見出較明顯的相承性。元代虞集《題南野亭》詩:“前澗魚游留客釣,上林鶯囀把杯聽?!彼萜淠副驹搭^推測,把杯的用途應是酒具。
龍泉窯黑胎多紋片,一般認為并不適合用作飲食器,而以陳設種類為主。但筆者認為,早期龍泉窯黑胎并非如此,如圖7、8,該器雖開有紋片,但明顯非有意為之,對釉面瑩澈無瑕的追求仍是第一位的,其胎色、釉色、造型上都有對汝窯青瓷風格的模擬。
類似高質量黑胎龍泉標本近年來陸續有發現,無論是龍泉窯址遺跡還是杭州城市生活遺址。根據窯址的調查摸底,該類瓷片都是在南宋瓷片堆積層的最底層發現的,一般位于地面4米以下,所以斷為南宋早期之物應無疑義。此類產品的精美程度較之于南宋晚期的黑胎厚釉青瓷和白胎厚釉青瓷,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制作工藝之精巧令人嘆為觀止。與同時期的普通龍泉窯青瓷產品更存在技術層面上的巨大差距,包括坯料、釉料配方及施釉技術、裝燒工藝等各個方面。
該黑胎粉青釉把杯做工精湛,釉色成熟,這說明龍泉窯黑胎的燒制水平在南宋早期即已達到相當水平,龍泉黑胎仿官之說顯然是不成立的。而且早期黑胎并沒有普遍的紫口鐵足和開片特征,開片也不明顯,并沒有作為一種獨特的裝飾效果來使用。另外,從新發現的南宋早期龍泉窯黑胎產品分布來看,窯址有多處,重心也不止在溪口,大窯黑胎的窯址數量似乎比溪口更多,質量也更高,從產品特征來分析,大窯燒制黑胎的時間應早于溪口。
如果說南宋晚期龍泉窯黑胎厚釉青瓷和白胎厚釉青瓷是一種突變,那么這種突變其實在南宋早期就已經顯現了,而南宋晚期的兩類精美產品只是南宋早期精品的延續,甚至包括南宋官窯,可能都受其一定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