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豬

蘆痘痘,我當時問過你,你相信命運嗎?
你一個白眼翻過來,我信了你的邪,夏天涼,你敢不敢不這么文藝?
蘆痘痘,他其實有一個好聽的本名叫蘆新梓,可礙于他臉上那幾顆正值青春期的青春痘,故被我改名蘆痘痘。
為此他嘲諷我的情商為零,暗戀史自導自演整個一獨幕劇,沒營養(yǎng)沒人看,活該在他穿梭在各類美麗的花兒面前時我卻只能像無水滋養(yǎng)的小草一樣干枯至死。
說話極賤,但是一語戳住了我的致命傷,我無力反駁,于是收拾了課本準備回寢室睡個回籠覺,這就是大學的好處,悠閑自在。
剛出教室就碰到了管伯塵,他遞給我一瓶營養(yǎng)快線,笑瞇瞇地說,中午請你吃飯吧。
我受寵若驚地微張著嘴巴,卻不知該說什么好。管伯塵是我高中三年的夢想,我為了他改邪歸正從一個不良少女到優(yōu)等生,從父母頭疼的問題小孩變成如今的有為青年,從志愿書上的北郵到武大。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和他在一起。
于是,我花了整夜整夜的時間寫了一封情書給他,告訴他我的心思。
我點點頭應允,我知道管伯塵是來給我送一個答案的,盡管可能是不幸的消息,我還是如小鹿亂撞般心跳加速了起來。
有人說我的愛是盲目的,你連和管伯塵說話的次數都不超過十次,你愛他什么呢?英俊的外表,還是優(yōu)異的成績,亦或是光明美好的前途?
說這話的人當然只會是想破壞我和管伯塵關系的蘆痘痘,他就見不得我好,見不得我專情一個少年的時間可以長達三年,而喜歡他的女生從來不會超過三個月。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我喜歡管伯塵,是因為看著他,我就會心滿意足,就會內心無比愉悅。
我和管伯塵一起走進食堂的時候,碰到了正在和女生說笑的蘆痘痘,他詫異地看著我們,最終還是走了過來,怎么,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管伯塵看了看我,這位是?
我答,我朋友,蘆新梓。然后我們去打了飯菜,蘆痘痘繼續(xù)和女生嬉戲打鬧,吃飯空隙,管伯塵問我,三中三班的蘆新梓?
嗯。我偏了偏頭,有些不懷好意地笑,難道你打算用不喜歡女生喜歡男生這個借口拒絕我嗎?
額,管伯塵頓時臉上刷刷地泛起了紅暈,我不喜歡男生的。
我連忙擺擺手,笑得更歡了,逗你的呢,我喜歡的男生怎么會搞基?
小涼,我們在一起吧。管伯塵說這話的時候,我突然一根魚刺卡在喉嚨里,上不來也下不去,難受極了。
管伯塵慌忙地去拿了些醋,喂我吞下,難受之際,我還是不忘重重地點了點頭。
在我和管伯塵出雙入對地穿梭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時,聽說蘆痘痘也談起了戀愛,對象是學校門口一個奶茶店老板的女兒,乖巧可愛。
那天,我挽著管伯塵去了那家聞名遐邇的奶茶店,果然不負傳聞中的美味,奶茶新鮮可口,果粒入口即化。趁天氣明媚,陽光和煦,我的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我好奇地趴在桌子上看著對面好看的男生,小管,你小時候吃什么長大的?怎么可以長得如此好看。
管伯塵笑得很含蓄,臉部線條漸漸地柔和開來,一雙像月牙兒彎彎的眼睛瞇成了好看的樣子,這個問題嘛,該回家問問我老媽是不是特侖蘇喝多了。
我忍不住笑了,那你喜歡我什么呢?如此精致優(yōu)秀的男生,我至今還是搞不懂怎么就答應做我男朋友了呢,難道因為我善良的內在品質么?
當我還在YY小說女主角的各種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優(yōu)點時,蘆痘痘牽著謝婉言出現(xiàn)了,我記得當時謝婉言穿一襲淺綠色的長裙,上面搭配了一件泡泡袖的緊身白T,小巧的身材一覽無遺,我心里默默地感嘆道,這女生真美!
蘆痘痘告訴我,這是他的前女友謝婉言,現(xiàn)在他們舊情復燃,已經情比金堅了,夏天涼,你以后沒事不要再提我那超不過三個月的短暫愛情事故了。
我假裝驚訝,然后笑著應道,好好,只是這么漂亮的女生,蘆新梓,你上輩子什么事都沒干估計光顧著修福了吧。
管伯塵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我知道,自己是沒謝婉言那般好看沒錯,但好歹女朋友在旁邊你也該收斂下吧。
我正準備和蘆痘痘告別,然后帶管伯塵去一個神秘的地方時,他卻當著我和蘆痘痘的面,強拉著謝婉言的手走出了奶茶店,任我在身后喊了多少遍都沒有回頭。
我驚愕地站在原地,不明白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我問蘆痘痘,你說他們認識嗎?
管伯塵喜歡了謝婉言三年,我實在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哭喪著臉坐在體育館的休息區(qū),蘆痘痘照例每天下午練兩個小時的籃球,他跑步、搶球、投籃,每個動作都中氣十足,如果這是平時,我也會花癡地贊道,蘆痘痘,你太帥了!
可是今天,我實在沒心情去管那么多,蘆痘痘中場休息十分鐘,我有氣無力地遞過去一瓶農夫山泉,我忍不住問,蘆痘痘,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
蘆痘痘嘆了口氣,用手隨意抹了把額頭的汗滴,眼神悠悠地飄向遠方,夏天涼,你還記得三年前,你和梁小可在籃球場外說的話嗎?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蘆痘痘,三年前我和梁小可說過那么多話,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啊?
你和梁小可說,如果你不喜歡的人跟你告白了,你就會和他從此陌路,你覺得留著這么個朋友在身邊太過自私。
我點點頭,是的,沒錯我說的。
不過,這關管伯塵和謝婉言什么事啊?我依舊不明白三年前我說的話和現(xiàn)在這種莫名復雜的關系有什么牽扯。
籃球場蘆痘痘的隊友扔過來一個籃球,示意下半場練習開始,蘆痘痘精準地接了球,然后語速超快地在我耳邊說道,夏天涼,那天我原本是要跟你表白的,可是聽了你和梁小可的對話,我膽怯了,我怕你連把我留在身邊做朋友的資格都不給。于是,我撒了個謊,我告訴你,我喜歡梁小可。
蘆痘痘說完就走了,我甚至忘了我本來要問的重點。
幾個星期的時間,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回避著蘆痘痘,他的一席話像踩住了我的某個雷區(qū),我?guī)缀蹩斓倪^去。
三年前,蘆痘痘臉上還沒有那些青春痘,可謂美少年一枚,加上籃球打得頂呱呱,很招女生的喜歡,當然也包括我這個花癡。可是那一場籃球比賽之后,蘆痘痘和我最好的姐妹梁小可告白了,于是我所有的喜歡在一瞬間化為烏有,我也漸漸遠離了處在熱戀幸福中的兩個朋友。
后來梁小可由于家庭原因轉了學校,她和蘆痘痘的愛情也就半路夭折了,蘆痘痘繼續(xù)和我保持著純粹的朋友關系。
高二上學期,我們分了文理班,我學文科,蘆痘痘學理科,他們班上有個比男生物理化成績還好的女生,叫什么名字我當時一直沒在意,據說是很喜歡蘆痘痘的。
因為我當時已經從蘆痘痘的好感事故里完好無損地走了出來,我遇到了同樣優(yōu)秀的男生管伯塵,盡管我們不在一個班,我總是默默地關注著他。
有一次,蘆痘痘從理科班來找我,表情神秘兮兮的,說帶我去個好地方。
我不假思索地拒絕了,我說不行,今天管伯塵在七號樓有個詩歌比賽,好像聽說有知名作家過來當評委,這很重要。
于是,那天,我去了七號樓看管伯塵的詩歌比賽,他的作品受到了評委的一致肯定,我高興壞了,盡管當時的管伯塵還不知道夏天涼是誰。
不過,這不重要。
當天晚上,我聽說蘆痘痘白天去了學校的后山,也不知道找什么稀世珍寶,害得喜歡他的那個物理化很棒的女生被毒蛇咬了一口。
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蘆痘痘正提著皮蛋瘦肉粥從外面回來,他的眼神很疲憊,整個人看上去很沒精神,看到我勉強地擠了個笑容,夏天涼,世上沒有你說的代表幸福的四葉草,我已經找過了。
我恍然大悟,生氣地罵道,蘆新梓,你是白癡啊,四葉草是我在小說里看到的故事情節(jié),它是虛構的,你的幸福就在病房里面,你跑后山去干嗎?
我想我一定太生氣了,我說完就離開了醫(yī)院,我哭得有點喘不過氣來,我想我當時應該有猜到蘆痘痘的心思,可是我要如何接受呢?
我喜歡的人已經變成了管伯塵,而蘆痘痘依舊是我最好的朋友梁小可的前男友。
蘆痘痘和我的尷尬氣氛在第二天就化解了,他招搖過市的帶著那個物理化很好的女生請我吃了一頓下午茶,我吃完就拿著管伯塵詩歌社團的報名表去了四號樓。
后來,我順利地進入了管伯塵的詩歌社團,和他有了進一步的交流,而蘆痘痘和那個物理化很好的女生也水到渠成地開始了戀愛。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有多好!
初見管伯塵好巧不巧是在蘆痘痘告白梁小可的那一天,我一個人去了戶部巷的小吃街,我在一家大排檔點了一份油燜大蝦和四打啤酒,郁郁不歡之情化悲憤為食欲。我剛拿起第一只大蝦時,臺上響起了音樂,一個少年站在那里唱:請你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閃閃紅星里面的記載變成此時對白/欠了我的給我補回來/偷了我的給我交出來/你我好像劃拳般戀愛/每次都是猜……
我想營造一種失戀的氣氛一下子被臺上的男生破壞了,我抬眼望去,少年穿著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褲子,稍長的劉海下有一張好看到讓人窒息的容顏,我一下子忘記了悲傷。
大排檔老板說,凡在本店消費滿一百元都可以免費點一首歌,我拿著那張消費了197元的單子去找那個少年,我說,我不想點歌,你能不能陪我聊天,一首歌的時間?
少年沉思了一會,點了點頭,我讓他坐在我的對面,我說,一起吃吧,這個可花了我一個月的零用錢,不準浪費。
我看著他只是坐著不動,完全沒有要開動的跡象,然后抬了抬右手邊的手表,還有三分十八秒。
我笑,馬上進入了緊張的作戰(zhàn)狀態(tài),我問,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管伯塵。
我繼續(xù)問,為什么在這里唱歌?
少年回,兼職。
我看了看這個叫做管伯塵的少年,感覺和我的年齡應該相仿,我問,哪個學校的?
少年這次回,時間到,下次有緣再見吧。
我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愛上管伯塵的,他是標準的天蝎男,神秘的氣質深深地吸引著我,讓我茶飯不思。
思念一個人時間久了,好像總會再遇到的。
蘆痘痘那時雖然在和梁小可談戀愛,卻總喜歡把我叫上,搞得我多次出現(xiàn)幻覺,覺得我們是三人戀愛。
蘆痘痘打籃球,總是把我和梁小可一起帶著,他說,看的人多了我比較有激情,有了激情勝算就大。我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把籃球場圍得水泄不通的女生,嘀咕道,真是強盜邏輯。
然后我就看到了管伯塵,圍著操場散步,手里拿著一本書嘴里念念有詞,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在朗誦詩歌。
當然,最值得我開心的是,他和我在同一所學校。
武大的冬天,已經沒了絢爛的櫻花,小道兩旁的櫻花樹上全是光禿禿的樹枝,我站在櫻花大道下面的情人坡那里,不停地來回踱步,雙手的指骨被我握得有點發(fā)白,管伯塵約了我見面。
這是管伯塵當著我的面牽走謝婉言后的第一次見面,我沒由來地有些緊張,我甚至想過,就這么不見面也好,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管伯塵到的時候,我看了看時間,沒有早一分鐘沒有晚一分鐘,他對我總是這樣,溫柔得沒有激情,不好不壞,相敬如賓。我看著面前喜歡了這么久的少年,忍不住紅了眼眶,他本身就單薄的身子又瘦了,臉上憔悴的樣子像是幾夜沒睡過。
我假裝抬頭看天,睜大眼睛,把眼淚逼了回去,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難過,我說,我們分手吧。
管伯塵像是猜到了這樣的結局一樣,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點頭。
那天,我讓管伯塵陪我一起走了情人坡,這本來是我在奶茶店想帶他去的神秘地方。在武大有個傳說,情侶們一起走過情人坡就不會分手。
那么,我們在分手之后走過一次,我們的故事還會不會有所轉機呢?
不會的。那天,管伯塵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對,關于謝婉言的故事。
管伯塵告訴我,謝婉言的爸爸在三年前去世了,遺傳的絕癥,盡管如此,她和她的媽媽還是花了大量的金錢來買她爸爸在世上多活一天的可能性。本來小康的家庭變得愈發(fā)的拮據,那時候,謝婉言的美術老師告知她的媽媽,馬上文理科分班了,同時各類藝術班也開始了,小言這孩子在美術上特別有天分。
謝媽媽是教師家庭出身的,深知其重要性,毅然地讓謝婉言學了美術設計,這對當時的謝家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謝婉言的夢想是開一間自己的畫室,每天陪在媽媽身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于是,她努力地畫畫,并騰出了所有空余的時間去做兼職,管伯塵就是在謝婉言兼職的奶茶店認識她的。
管伯塵說,他對謝婉言那是一見鐘情,那么瘦弱的一個女孩子,可是內心卻無比堅強。
我想,我就是拼盡了全力,也沒有辦法住進管伯塵的心里。不過我依舊感謝你送給了我一場美夢,雖然你早早的知道了我和蘆痘痘的關系,和我在一起是想成全謝婉言,可是我不怪你,真的。
如果我早點知道那個物理化很棒的女生叫做謝婉言。
如果我早點知道管伯塵做兼職是為了賺錢幫助謝婉言。
如果我早點知道我愛的少年已經心有所屬。
那么管伯塵,你還會在食堂里因為看到蘆痘痘而答應和我在一起嗎?
小涼,我們在一起吧。
我第一次聽你說這話時,雖然把魚刺卡在了喉嚨里,但我確定自己是幸福的。只是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謝婉言的存在,我是該感謝這個女生的,沒有她,就沒有我初戀的發(fā)生,就沒有那一句對不起變成了在一起。
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到了初識你的大排檔,照例點了一份油燜大蝦和四打啤酒,老板還是以前的老板,規(guī)矩還是消費滿一百元可以免費點一首歌曲。只是這一次,臺上的少年不再是你,換做了一個陌生的臉孔。
蘆痘痘趕來的時候,我把大蝦已經吃了一大半了,我?guī)е硪獾难凵裆钋榈乜粗懿畨m,你來了。
我想,那個眼神一定是迷人的。
蘆痘痘生氣地準備掉頭就走,可是走了兩步還是折了回來,坐在我旁邊喝起了悶酒,他問我,你有多喜歡他?
我靠在蘆痘痘的肩膀上聲音哽咽,我說,很愛很愛。
三年前,三年后,都有人說過,夏天涼,你為什么不和蘆新梓在一起?你們兩個簡直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狼狽為奸。
我和蘆痘痘干過很多狼狽為奸的壞事,但都沒有我這次計劃來的更壞,我告訴蘆痘痘,下午三點,黃陂區(qū)的薰衣草花田見。
我還告訴了謝婉言同樣的話。
當我坐在火車上離開這一座城市的時候,我相信,命中注定的那兩個人已經在一片紫色的薰衣草花田中見面了,他們會幸福美好地走下去的。
而我,和管伯塵一樣,選擇了成全。
不管是蘆痘痘,還是管伯塵,我終于相信了,命運沒有安排我們走在一起,或許是安排了我們更好的人生。
再見了,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