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趕火車

薩蘇

因為工作關系，我曾多次到過印度，有一次，工作之余能有幾天余暇周游小憩。多年的旅行經驗讓我多少有些自以為是，于是天真地安排了到孟買的兩天觀光自助游——為了體會印度人民的真實生活，特意請朋友代購了一張普通印度人常用、相當于我國普通慢車的淺色車票，這也是我第一次嘗試在印度坐火車。

印度的火車站大約是一個城市最為繁榮與嘈雜的地方，這里到處都是擁擠的人群、叫賣的小販，令人想起某地的春運。所不同的是幾乎每個人的表情都安之若素，仿佛生活本來就該這樣。一個身穿白袍、飄飄欲仙的老者提著兩只嘎嘎叫的鵝（也許是鴨子），從我身旁悄然走過，沒有任何人留意他泰戈爾般的風度。

到車站時，離發車時間已經很近，但是當我氣喘吁吁地跑到檢票口的時候，一位留著大胡子的檢票員優雅地告訴我：“您的JQK次列車晚點了。”

“晚點多久呢？”

大胡子檢票員毫無歉疚地聳聳肩膀，告訴我他也一無所知。

1個小時之后，還是同樣的回答，連表情都沒有變。

想發作、想投訴……看到周圍的人看珍奇動物一樣的目光，又沒了底氣。

找了個地方坐下，身邊是一名身穿西裝卻帶著一根竹杠的中年男子。他用英語告訴我他是一名醫生?？次乙苫蟮卮蛄克闹窀?，這位醫生苦笑，說自己是郊區幾個小村子的巡回醫生，定期巡診為印度政府的普及醫療政策服務。如果看好了病人，對方會送五花八門的禮物，甚至有榴蓮這種古怪的東西，盛情難卻，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挑回來。然而，如果醫死了人……

這位印度醫生臉上露出略帶恐怖的表情，換了一個話題，于是說到了火車晚點。醫生很理解地微笑，說印度火車晚點是太正常的事情，他的車次也晚點了。何況現在這個季節，雨水經常把橋梁或者路基沖壞，僅僅晚上幾個小時的話，是要感謝上帝的。如果我感興趣，他很愿意和我利用這個時間討論一下中國和印度哲學的不同。

帶著無可奈何的態度，我開始與那位醫生談起中印古代哲學來。很快我就發現，這位醫生十分健談，90%的話都被他說了，中印文化交流變成了古代印度文化普及課。

印度的醫生嘛，在當地還是蠻受尊敬的階層。

說實話我多少有點兒心不在焉，要知道我只有兩天的時間，假如回來的時候也遇上火車晚點，那回國的飛機可不會等我。要不，這次旅行取消？可這樣的機會不是每次都有。

正在猶豫之中，忽聽到有人高聲喊叫：“JQK次列車開始檢票啦！”

匆匆說一聲再見，顧不得那位饒舌的醫生在后面大喊什么，我拖起行李猛沖向檢票口，結果好不容易擠進去，又被那名大胡子檢票員毫不猶豫地揪了出來：“先生，您這是今天JQK次列車的票，現在進站的是昨天那班JQK次列車，今天的JQK次列車還沒有發車呢……”

垂頭喪氣地回到醫生身邊，卻聽他略帶責怪地說：“你怎么不聽我說呢？我早就看到那輛車上的日期了……好了，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亞歷山大大帝終于見到了我們那個圣人，對他說，你有什么愿望，告訴我吧，讓我來滿足你。我們那位圣人呢，說，那好吧，陛下，請您讓開一點，您遮住我的陽光了，陛下?！?/p>

一時間，火氣全無。

算了，下次再進行計劃中的旅行吧，反正，這是個一切都能等得起的國度。在這兒，你至少知道了什么叫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