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寧縣方言中的助詞“著來”

摘 要：甘肅寧縣方言中有一個動態助詞“著來”，它的語法意義是表示在過去某一段時間里事件的進行或狀態的持續，出現在“著來”前的謂詞需要符合[+持續性]的語義特征。在寧縣方言中，“著來”的功能是敘述或詢問參照時間以前某時正在進行的事件或持續的狀態，文章具體分析了“著來”在不同語境條件下的用法。

關鍵詞：“著來” 動態助詞 功能 語境條件

一、助詞“著來”的語法意義

甘肅寧縣方言（屬中原官話關中片和秦隴片的過渡段）中的“著來”是一個動態助詞，用來表示在過去某一段時間里事件的進行或狀態的持續。邢向東（2006）討論神木話中的過去時助詞“來”的用法時涉及到“來”與進行體助詞“著”臨時配合使用的現象，并說明其后須帶語氣詞“了/嘞”。例如：

（1）你吼我著我挑毛衣著來了/嘞你叫我的時候我在挑毛衣。

（2）那幾年我在酒店當經理著來了。

在寧縣方言中，“著來”的使用頻率很高，已經成為完全凝固的語法形式，固定地表達過去進行的時體意義，并帶有語氣表達的功能。例如：

（3）我剛掃院著來，還沒來得及做飯哩。

（4）老李年時去年在家里搞養殖著來。

（5）你給我打電話那陣兒我吃飯著來，沒有聽著。

（6）那輛汽車過去的時候，我正到在門口曬日頭太陽著來。

上述例句中的“著來”處于句末位置，陳述的事件代表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進行的動作，句中一般有說明過去時間的狀語，是事件發生進行的參照時間。具體而言，參照時間分為兩種：一是表示過去時間的副詞性和名詞性成分，如例（3）、（4）中的“剛”“年時”，單純說明事件進行的時間范圍；另一種是用一個發生過的事件做時間參照，如例（5）、（6）中的“你給我打電話那陣兒”“那輛汽車過去的時候”，強調說明“著來”所表示的事件與參照事件同時進行，這時在“著來”之前的動詞性結構往往可受副詞“正”的修飾。我們發現，也有例（7）和例（8）所示的情況，時間點名詞也可以用來作為時間參照。即便如此，也應該將其看作是以該時間點為中心的一段時間：

（7）今兒晌午三點我睡覺著來。

（8）夜晚上八點我正寫作業著來，地突然就搖開了，突然就開始地震了。

二、“著來”前謂詞的語義特征

受進行/持續的語義的影響，“著來”之前的謂語中心必須是表示具有持續性特征的動詞性結構或性質形容詞。例如：

（9）我大爸年輕的時候當小學老師著來。

（10）頭里以前窯里放著三囤糧食著來，現在糶得差不多了。

“著來”前謂語中的動詞不能是狀態義和關系義動詞，例如（9）和（10）不能分別說成：

*我大年輕的時候是小學老師著來。

*頭里窯里有三囤糧食著來，現在糶得差不多了。

三、“著來”的用法及使用條件

“著來”可以出現在肯定句和選擇問、特指問中，功能是敘述或詢問參照時間以前某時正在進行的事件或持續的狀態。例如：

（11）我早起起來就念書著來。

（12）我娃孩子黑了一直寫作業著來，沒有去找你娃麼。

（13）我這兩天在家里伺候老人父母著來

（14）上一周一直病著來，沒有去學校。

（15）你做活著來還是學習著來？

（16）你剛畢業得是不是在蘭州工作著來？

（17）你暑假弄啥著來？

（18）這些家具頭里以前怎么放著來？

例（11）～（18）是“著來”的基本用法。下面討論“來著”的用法及其條件。

（一）“著來”的基本功能是陳述或詢問過去某一段時間內進行的事件或持續的狀態。這種陳述是不能孤立存在的，即“著來”構成的陳述句一般不能用在談話的發端句里，只能用在回答詢問和關切的回應句中。如例（11）～（14）都只能作為回應性陳述來理解，如果用作發端句，會顯得很突兀。如果用在疑問句中，表示對過去一段時間進行的動作或持續的和狀態的詢問，可以用在發端句中，如例（15）～（18）所示。

（二）在寧縣話中，如果“著來”用在言談的發端句則帶有對比說明的功能，包含兩種情況：一是說明過去某時間段里兩個事件同時進行，如例（5）、例（6）；一是表示過去持續的事件與當前狀況之間的對比。例如：

（19）咱狗娃夜了還好著來，怎么今早起就不動彈了嘛？

（20）我把帽子在柜里放著來，怎么不見了啊？

（21）我好好聽講著來，就是沒聽懂。

（22）前兒我到街道里還跟兀個老漢諞傳聊天著來，今兒人就歿了。

（三）“著來”句不限于用在像例（15）～例（18）所示的疑問句中，還可以用在質詢問句和反問句中，帶有強調的語氣。例如：

（23）你鉆到我菜地里做啥著來？

（24）你怎么給我保證著來？

（25）你大是怎么教育你著來？這么沒教養！

（26）你早干啥著來？這會子獻殷勤來了。

（四）“著來”還可用來表示想不起來時或是組織話語時自我提示性的問句中，雖然在命題中可以分析出過去進行的語義，但進行或持續的特征比較弱，“著來”明顯帶有強調說明的語氣。例如：

（27）咦，我打算干啥著來？一時想不起來了。

（28）你看，毛主席那句名言怎么說著來？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后，說得多好啊。

與（一）中介紹的基本用法不同，在后面三類語用功能的“著來”句子的命題中，雖包含過去進行的時體意義，但是“著來”句在語用上與當前現狀產生了聯系。這種聯系對“著來”的強調語氣的形成應該是有影響的。寧縣方言中“著來”后不帶“了/嘞”等語氣詞，使得 “著來”處于句尾位置，對“著來”用法的形成是否也會產生影響，這些問題還需要做進一步探討。

參考文獻：

[1]曹廣順.近代漢語助詞[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5.

[2]劉堅，江藍生，白維國，曹廣順.近代漢語虛詞研究[M].北京：

語文出版社，1992.

[3]馬慶株.時量賓語和動詞的類[J].中國語文，1981，（2）.

[4]邢向東.陜北神木話的助詞“著”[J].中國語文，1997，（4）.

[5]邢向東.陜北晉語語法比較研究[J].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

（賈澤林 天津 南開大學文學院 300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