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文潔的畫,很特別,很與眾不同。
其一,纖細、敏感、柔美、抒情,這是給人的第一印象。全國畫裝飾性的風格語言的人很多,但是蔣文潔以她淡雅的色調、細膩的肌理效果和極為提煉的點線面構成形成的獨特面貌令人過目不忘。
其二,女性的纖細和敏感之中還蘊含著憂傷。這是蔣文潔畫面品格的一個重要特質。無論是工廠與田野山川不協調的共存,還是城市家園里那建設工地刺眼的大鋼架……無處不彌漫著揮之不去的傷感情緒。
當下,油畫風景寫生在中國風起云涌的各地風景寫生活動幾乎說明自法國印象派之后,油畫風景在世界的另一頭——中國的廣闊土地上正以蓬勃的生機再度復興。這似乎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在西方宣布架上繪畫已經死亡的當代藝術世界大環境下的今天,不能不說這是一個奇跡。
凡事都有它存在的必然性,這里面涉及了民族、文化、社會變革期的心理和精神需要等等復雜因素。單從油畫風景的風格語言來說,當前中國的油畫風景畫大致有以下幾類:
1.學院派式的寫生、創作。用傳統的審美和表現語言,全面完整地表現對象的形、色、空間關系,力求準確、自然、生動,充滿傳統審美的詩情畫意。
2.以“寫意”為代表的民族風,強調從中國文人畫的書寫意味中吸取油畫民族化的源泉,努力建構中國特色的油畫品味,以立足于世界油畫藝術之林。
3.張揚個性,尋求個人情感,潛意識,有意脫離傳統審美的共性,趨向于小眾代表,是一種當代的“小布爾喬亞”情緒。
4.脫離對象的:“意象”風格,以個人內心感受為出發點,更著重畫面的氣氛。情緒、文化內涵、筆觸肌理的表現效果,不受形象和情緒的局限。
蔣文潔的風景畫,則很難歸入哪一類。
從風格上看,她的畫屬于平面裝飾性風格,有波提切利的優雅味道。但畫面中淡雅的色彩、纖細敏感的線條、優美的點線面結構、淡淡的憂傷詩意又使她的畫有一種很個性很特別的品質,這種特性在全國油畫風景中很少見。
更難能可貴的是她的畫中蘊含有濃厚的人文情懷。當今的油畫風景,大多著重于形式語言風格的探索,也即是人們常常津津樂道的“個人圖式”,不少的寫生高手甚至于熟練至圓滑之境了,而象趙曉佳的東北大工業風景、朝戈的蒙古大草原風景、段正渠黃土高原的西北風景等令人心靈震撼、感人至深的風景畫極不多見,我們從中能感受到畫家內心深處對于歷史、時代、土地和環境生態的沉重嘆息和憂傷。蔣文潔的風景畫,很女性、很優雅、很詩意,但掩蓋不住的是一種淡淡的憂傷:炸藥劈開的大石山下的工廠,美麗田野中的高大煙囪,遠山和廠房已分不清你我,一起與田園牧歌構成了當代的“世外桃源”,立交橋巨大的水泥墩和紅色的、黃色的大鋼架分割了城市安靜的版圖,污水處理廠那藍色的水面真的能“生命·輪回”嗎?……這一切,是蔣文潔的困惑,是她對著當今變成如此這般的田園美景所作出的反映。
這不是過去的田園牧歌,它就是我們向往的“新田園牧歌”嗎?然而它是現實,它是眼前的存在,我們回避不了它。蔣文潔,一個會畫畫的弱女子,用她的畫筆表現了自己的無奈,并力圖在其中尋找不協調的美感。記得悲劇有一個定義:“將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我想,蔣文潔在尋找藝術美感的同時,敢于直面這破碎了的風景,并試圖從中找出這個從農業文明到工業文明轉型時期的風景美學價值,無疑,這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