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峰
一
他是北方人,性喜咸辣。她是南方人,口味清淡。上大學那會兒,他倆在學校食堂吃飯,誰都不曾試圖改變誰:偶爾,他玩笑似的夾一筷子過去,她剛放到唇邊,就猶如誤食黃連般痛苦地張大嘴巴喊“太辣了”;他有時也在啜一口她喝起來回味無窮的煲湯后直咂吧嘴,“太淡了”。那時,兩個人充其量不過是一對打飯時配合默契、坐在一起吃得悅目的飯伴兒而已。
連他們自己也沒有想到,后來兩個人能牽手走進婚姻的廚房。一個鍋里烹調,第一次南北融合,讓兩個人還是無法接受,尷尬的他紳士地讓步,“你先煲湯,我后煎炒”,之后,飯桌上的兩個人相視而笑。時間沒過多久,他倆感覺到,這窄窄的飯桌,仿佛是一條無法逾越的海峽,無形的潮水,不時冷冷地拍打著兩個人的內心堤岸。有一天,她建議:“這樣吧,你往菜里放一丁點辣椒,讓我嘗試一下,聽朋友說,辣椒可以美容。”他好像也想起了什么,說:“上周我們幾個朋友在一起喝酒,大家還大談現在北方開始流行煲湯,湯特養胃。”
現在,無論兩個人誰下廚房,心中再沒有了顧慮,因為她已愛上了北方菜的厚重,他也對喝湯情有獨鐘。
二
他生在農村,生性木訥。她長在城市,性格活潑。參加工作后,通過別人介紹,她認識了他。她回家告訴母親,不行,這樣木訥的人,她無法接受。這時,父親過來勸她:“我看這個人挺好,肯上進,穩重厚道,能靠得住,將來一定讓人放心。”
父親說得沒有錯,他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山。可她卻受不了他的生活習慣。讓他睡前洗個腳,他推三托四,他不想像個孩子似的聽她訓斥。更多的時間,他面對她,唯有沉默。她,最怕的就是他的沉默,沉默得仿佛一座無溪可鳴、風止樹靜的山,她情愿他和她吵,和她據理力爭。后來,他平心靜氣想一想,怎能讓自身的那些瑕疵,遮掩了他們婚姻的陽光。
如今,他變得言語幽默了,尤其在她的支持下,被公派到國外學習回來后,他甚至愛上了每晚睡前的洗漱。兒子上大學后,兩個人突然發現,他倆開始變得浪漫起來,節日里的一枝玫瑰,西餐店里的一杯咖啡,無不芬芳著他們并不年輕的笑臉。
每天他在廠里忙碌,渾身是鉚釘和油漆的混合氣味。她平時時間充裕,喜歡打扮,還特別鐘愛并不算昂貴的香水。
剛結婚的時候,她默默地天天為他洗衣服,可是睡覺時,她還是覺得他身上有一股濃重的異味。說心里話,他起先也不喜歡她身上的香水味。不過,他也清楚,女人天生愛美,他不想去阻擋她,更無心去躲避她。
直到有一天,她和他一起出去和朋友吃飯,她身邊的女士試探性地與她耳語:“你這么講究的女人,是如何和他花開四季的?”她笑著說:“枕著他的胳膊,聞著他的體味,每夜美美地酣睡。”
不知道你是否相信,婚姻是有味道的,它不分身份貴賤、能力高低、喜好異同,只有忠誠于婚姻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婚姻濃淡相宜的人間煙火味和彼此相依的溫潤肌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