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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發(fā)店的夜晚

2014-04-29 00:44:03安慶
當(dāng)代小說 2014年11期

安慶

牟敏忽然覺得,自己被挾持了。

她無助地看著闖進(jìn)理發(fā)店的這個人:胡子拉碴,頭發(fā)蓬亂,像剛從什么地方里拱出來。男人打量著理發(fā)店,正面的大鏡子里映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意識到是自己時他慌亂地扭開。掩上門,那個人終于說話了,他拽了拽頭發(fā),吞吐著,是,是理發(fā)店吧?給我,給我理發(fā)。聲音短促、沙啞、有些疲憊。

牟敏還沒有完全地癔癥過來,好像還在打盹,還沉在剛才的夢里。她想說太晚了,不干了,剛才都困得睡著了,要是往常早已經(jīng)關(guān)門回家了。她沒敢說,夜深了,整個街道上沒一點動靜。她無助地看著對方,身子還在抖著,雙手交叉摳在膀子上,耷拉下來的頭發(fā)遮住了一邊的眼睛,站起來時,她下意識地去摸剪刀,摸一條毛巾,實際上,心亂得不知所以,亂了方寸。但還是說了那句憋在心口的話,太,太晚了,明,明天吧。

明天?那個人似乎沒有聽見她說什么,在心里嘀咕,明天,我明天來?我明天來他媽干什么?對方躊躇了一下,然后說,不行,給我理,馬上!他把發(fā)干發(fā)灰的手指又往頭上插,頭發(fā)縫里落下一些東西,很細(xì)、凌亂的細(xì)粉,細(xì)粉里有一種說不清的味道,迅速竄遍理發(fā)店的角落。牟敏下意識挪了挪椅子,看見了擱在桌面上的一把刀,刀刃合在刀鞘里,刀脊上閃出一道銀光。她想,如果有事,就用這把刀。她緊緊握住那把刀,刀卻似一條不聽話的魚從手心里滑落,刀落下的聲音里那個人抖動了一下。

給我理發(fā)!快點,還要趕路。那個人又在催促,盯著她,眼里閃出一股寒光。

趕路?

對!

去,去哪兒?

往前走!

往前?牟敏想那就是往南了,老塘南街的人出去往遠(yuǎn)一點的地方都是往南走的,即使去北京、東北也是先往南走,去縣城里坐車,再坐車往北,車子再路過村莊的方向。她和丈夫就這樣地坐過,眼瞅著自己的村莊被掠過去,那些鳥兒在村莊上飛,狗汪汪叫著跟著火車跑,像是著急火車把自己的親人拉跑了。她想著火車,鐵道線,要是自己的男人在家多好。淚水就是這時候悄然地滑落下來。

快點!

牟敏開始挪動著身子,爐上的水壺冒著熱氣,白氣在房間里繚繞,和燈光纏繞在一起,房間里的光線更加模糊。這時候要來幾個人多好。她抬起頭,無助地望著窗外,小身子顯得更小,窗外只有深秋滿天的繁星。

洗頭時她還一直聽著街上,哪怕有一個人的腳步都會讓她的膽壯起來,或者有一條狗過來都行,都會讓她有一種依托。頭上的味道沖鼻,手握住頭發(fā)像握住了一把亂草,太干了,一見火就著。牟敏又把洗頭膏打過去,往盆子里續(xù)水,水里又摻進(jìn)了模糊的顏色,牟敏在想一個人的頭怎么能臟成這樣,這個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干什么的?牟敏越想越害怕起來,正常的人不會這樣,不會把自己埋汰成這個樣子。牟敏的身子一陣發(fā)緊:是逃犯嗎?不然就是一個有神經(jīng)病忘了家的人。牟敏從鏡子里看對方的面目、神色,眼里有一種黯然,但不像神經(jīng)病。這么說一定是一個逃犯了,牟敏越發(fā)緊張,手差不多愣在了雜亂的頭上。停了有幾秒鐘,對方等得不耐煩了,說,洗呀,快給我洗完。牟敏拿起了梳子和剪刀,洗完頭,那個人一字一頓,快給我剪頭,快,太難受了。

理,理啥發(fā)型?

隨便,想怎么剪怎么剪,還,還什么發(fā)型。

嚓嚓嚓……牟敏已經(jīng)按寸頭在給他剪了。牟敏在電視上看過,那些人的頭發(fā)很短,青頭皮都能看到,牟敏就是按電視上的板式開始做的。理了幾分鐘,那個人舉了舉手讓牟敏停下來。牟敏停了,他把門又重閂了一次,又抬頭看看頭頂?shù)臒簦芰粒谵D(zhuǎn)椅旁邊還有一個小燈。他說,把燈關(guān)了!牟敏像是沒有聽見,那個人又說了一遍,把燈關(guān)了!不行,我理不好的。那人說,亮個小燈就行。

牟敏沒有動。那個人自己起來,找到了開關(guān),光線即刻暗了,還沒有原來的一半亮。牟敏差不多是摸索著在給他理發(fā)了。第一次這樣,沒聽說過這樣理的。牟敏低著頭,耳朵聽著大路上的響動,一輛奔馬車從遠(yuǎn)處響過來,突突突,漸漸地近了,就像開到了自己的眼前。牟敏的心跟著跳,想奔出去,發(fā)出一個信號,想著怎樣才能發(fā)出去信號,身子朝窗口的方向扭,手停了一下。那人警覺起來,不要停!快剪!頭埋下來,又開始剪頭。奔馬車就在她猶豫的瞬間嗵嗵嗵地開過去,村子里又靜下來,一股眼淚終于不可阻擋地滾出來,她差一點就要啜泣出來。

輾過的奔馬車讓牟敏失望,她無法發(fā)出什么暗號,她也不能確定對方真的是個逃犯,單憑他的做法、頭上的臟還不能成為證據(jù)。奔馬車要是停下來多好。房東家里今天也沒有一個人,本來就沒有人,一家人長期在外,偶爾才有人回來,在家的女人前幾天去了娘家奔喪,說一個本家的叔不在了,一直都沒有回來。要是有一個手機就好了,男人說過給自己買手機的,春天走時還惦念著買手機的事。牟敏說不急,今年春節(jié)手里有一個手機就成。這時候顯出手機的重要了。牟敏的手不敢停,一停那個人就催,說你快點,你快點行不行!牟敏的手在頭發(fā)上又動起來,嚓嚓的剪刀在夜里回響,風(fēng)吹在細(xì)沙上,頭發(fā)茬兒像落地的細(xì)雪,剪過的頭看上去有了精神。牟敏又習(xí)慣地看一下鏡子,鏡子里是一個模糊的頭,模糊中顯得更大。那個人突然把頭扭了方向,轉(zhuǎn)椅轉(zhuǎn)了個九十度的彎,說,快,就這樣理,不看鏡子。牟敏愣怔著,想說服他,想對他說這是理發(fā)人的習(xí)慣,理發(fā)店不是剃頭挑子,來理發(fā)的人統(tǒng)統(tǒng)遵守規(guī)矩,怎樣理怎樣剪是有程序的。可牟敏沒有這樣說,牟敏在運剪中似乎忘記了恐懼,從驚悚中慢慢鎮(zhèn)靜下來。她想找一個話題,想了想,牟敏說,大哥,你長得又不是丑,為啥要不對著鏡子?對著鏡子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你這不是難為我嗎?那個人低著頭,張張口,但沒有話出來。牟敏又追一句,大哥,這么晚從哪兒過來,怎么也沒聽見你擱車兒,是步行啊?遇著了啥事兒么?那個人在她的剪刀下有些疲憊,說,理吧,哪來的那么多話。又過了幾秒鐘,問牟敏,好了嗎?牟敏說,沒有。牟敏正吃力地理著他的耳根兒,這是通常比較講究的地方,和臉頰在一個方向,要多下功夫。牟敏睜大眼,彎著腰,乳房從高處垂下來,鼓鼓地聳在客人額前,有一種挑逗。牟敏聽見了咽唾沫聲,對方的喉嚨里咕嚕一陣,簡單點吧,不用太細(xì)。牟敏說,不行,快好了。牟敏完全進(jìn)入了角色,剪刀換成了推子,電推子發(fā)出一陣嗡嗡嗞嗞的響,眼吃力地盯著他的頭。

村外的大路上又傳來了機動車聲,這一次聽著像一個小面包車。她想著村里都是誰家有面包車,是不是來這兒理過發(fā)。牟敏的手抖了一下,車聲近了,她想著怎樣跑出去,車燈的兩柱光掃過窗戶,窗戶上一陣白。那人把圍裙撩開,站起來擋在門口,盯著窗戶上的光,好像在阻止牟敏。光在一瞬間又消逝了,車輪滑過路面,滑過老塘南街,漸行漸遠(yuǎn)。

燈全滅了,人在黑暗里抹身,這是他理完發(fā)又想起要做的事情。爐子上的水激發(fā)了他洗身的欲望,他讓牟敏給他找一條抹身的毛巾,再把水倒進(jìn)臉盆時,燈全滅了。他說,你坐下,扭過身。對不起,我得把身洗洗。說話聲似乎變得委婉,有了禮貌,恢復(fù)了一個人的常態(tài)。

牟敏轉(zhuǎn)過身,眼淚嘩嘩流下來,沒想到在這個夜晚沒了自由,被挾持了。她尋找想跑出去的機會,但都被他識破。那人說,你要穩(wěn)當(dāng)點,我不會傷你,不然…… 話沒有說下去。牟敏驀然想起自己的男人,男人也喜歡這樣洗身的,不過,每一次都是堂堂地把身子亮給自己,把燈光打得大亮,旮旮旯旯兒都看得清楚,讓自己面對一個男人健壯的身體,替他搓背,男人往往一轉(zhuǎn)身會用濕淋淋的身體把自己裹住,甚至就那樣濕淋淋地和自己做了。

但今晚在黑暗中抹身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水的響聲就在身旁。大概因為陌生才暗了燈吧?這個男人還懂羞辱。

抹身。彎腰。洗毛巾。水珠。男人的粗氣。她想象著盆子里的水,水的顏色。哈出一口氣,很累又獲得輕松的嘆息,這一點像自己的男人。

男人抱住她,是在抹過身后。黑暗里,洗身的聲音停下來,牟敏聽見細(xì)碎的腳步聲,從窗外射來的月光在墻上映出一個巨大的身影,在墻上挪動,慢慢地往她的身邊靠攏,突然地沖過來抱她。牟敏躲著,繞著轉(zhuǎn)椅,終于被抱住時鏡子里模糊一團(tuán)。在濕淋淋的頭發(fā)拱過來時,牟敏聽見,對不起,我以前就是這樣,洗過了要抱自己的女人……牟敏使勁掙,大喊,我不是,我…… 嘴被嚴(yán)嚴(yán)實實地捂住了,就連鼻子也被捂上,她的氣息只能從男人的指縫里勉強擠過。然后,牟敏感到一股難以抗拒的蠻力。

麥子敲門時,她還蒙頭睡在床上。往常這時候門早開了,牟敏每天都準(zhǔn)時地把門打開,把爐子燃旺,坐上一壺水,然后走出理發(fā)店,在村堤上往遠(yuǎn)處瞭,薄霧在地里妖嬈,莊稼收割了,田埂間溢出一縷縷薄氣,河邊的樹杈纏繞著更厚的嵐。理發(fā)店里常聚著一堆女人,騰不出手的時候爐子上的水會有人替她拎下,續(xù)進(jìn)暖壺,再幫著溫上。還有人甘愿當(dāng)她的助手,把客人的頭發(fā)先替她洗了,一邊調(diào)侃著,牟敏,你要給我工錢的。那種氣氛,嘰嘰喳喳的打罵聲,客人們也是喜歡的。女人們喜歡理發(fā)店,還因為理發(fā)店在南村口,每天能看見給她們帶來好消息的投遞員,等到她們的郵件或者匯款。麥子的信件和包裹是最多的,每次來了新包裹就呼呼啦啦打開,風(fēng)把衣服的皺褶捋展了,來了新衣服就穿,甚至就在理發(fā)店把一件新衣服換上了,在女人們面前展示出來,不像有的女人藏到柜子里,逢年過節(jié)或串親戚的時候才舍得穿上。麥子喜歡洗頭,喜歡在頭上變花樣,好像一種款式的衣服要配一種發(fā)型,隔幾天讓牟敏把頭發(fā)整一遍,牟敏呢也是樂意在麥子的頭上變花樣的。麥子呢不光在理發(fā)店幫她溫水,打掃,還幫她做飯,順便把自己的飯也做了,兩人打了伙鍋。漸漸地,麥子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當(dāng)然,她們也喜歡說男人,說在外邊的男人,對男人的惦念,說誰誰的男人給家寄得錢多,誰誰包了工程,攬下了一個工地的外架活兒。說牟敏,你如果專門去給工地上的男人理發(fā)說不定也行的,城里那么多工地,城里的發(fā)屋挺貴的。這些話,牟敏聽過,男人們回來也在這兒說過。這一夜,她忽然想到了這個話題,要是真跟著男人去工地上開個小發(fā)屋,天天能跟自己的男人在一塊兒,也不至于受這樣的一次委屈。

她忘了自己怎么從理發(fā)店回家的,怎么倒頭在家里哭睡的。幸虧丈夫不在家,幸虧沒有驚動別人。這樣一醒,她又回到了剛剛過去的夜晚,眼前是一個光身的男人。這個晚上真是太可怕了,被劫持了,不,被控制了,老塘南街竟沒有一個人來救她,平常還不算太靜的夜晚那一夜竟著了魔一樣靜,像一個村子一個村夜都被挾持了,就是要她來經(jīng)受這樣的一次挾持。不知道她是不是這個夜晚最倒霉的人,但一定是老塘南街被挾持的女人。有些事情好像是有預(yù)兆的,不然為什么偏偏這個晚上就睡過了頭,往常是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回到家里了。這個夜晚,滿天的星星和月光看到了她的屈辱、她的委屈。那個人洗完身忽然狠狠地抱住了她,她感到了一個男人的硬、硬的身體、硬的骨骼、硬的胡茬,剛才忘了把胡子也給他刮了;還有在摟著她時背后緊貼她身體的一種硬,像一根鋼筋。自己的男人經(jīng)常這樣抱她,那種硬,貼過來時讓她有一種溫存,有一種沖動。可是這個人讓她害怕,讓她畏懼,讓她打顫、痙攣。她渾身篩動,淚水被一溜子一溜子地篩出來,像一條長河,她哽咽著,你,你別這樣,你會遭報應(yīng)的。那個人摟得更緊,喘著粗氣,鼻息穿過脖頸,往耳廓里灌,仿佛要把另一個耳廓穿透,她聽見說,我他媽的怕什么報應(yīng),我都成這樣了,有什么讓我再怕的,我遲早會被抓起來的,有青紗帳多好,我吃玉米燒玉米也餓不死我,可是玉米收了,所以說,我快,我快跑不動了。

那男人開始解她的衣裳。她抖成了一把糠,渾身骨架都散了,一股液體滑過襠部,細(xì)細(xì)的,蚯蚓樣流過了地面。她大叫了一聲,這一聲是喊出來的,她的大叫引來了路邊的一只狗叫,門外的招牌又一陣搖晃,她的嘴被及時地捂住,要窒息了。狗叫聲停下來,她覺得非常的孤獨,哪怕狗多叫上幾聲也可以為自己壯壯膽子。窗戶也被窗簾遮住,星光和月光被擋在外邊,竟然無力得穿不過一層軟布。她被男人撂倒在床上,更大的畏懼攫住了她,她緊緊地護(hù)住了被角,渾身在被窩里打著抖,她知道接下來該有什么事情發(fā)生,男人就是這樣對付女人的,不過自己的男人是一種表示愛的沖動,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逃犯,一個肯定犯了罪又不知犯了什么罪的人。她的眼可憐地瞅著光膀子的人,她知道接下來身上就會被壓上一個男人一個陌生的男人,山一樣將她壓住、壓碎,她覺得自己即刻就要死了。她驚懼地忘了流淚,只是篩糠著,抖抖嗦嗦地說,你,你不要,你,你,你……她依然看到的是一雙饑餓的眼睛,一個男人的欲望勢不可擋,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要來臨。她尖叫一聲,格外尖利,像一把刀子刺穿了某個內(nèi)臟,她捂住頭,渾身篩動,整個宇宙在經(jīng)歷一場地震。然而,是可怕的沉默,幾分鐘的漫長。幾分鐘后,她忽然聽見一個男人的嗚嗚聲,像一頭老牛,悶悶的,男人的眼淚撲撲嗒嗒滾在地上。外邊又有幾聲狗吠,有夜貓的叫聲,夜更靜,一層恐懼在深夜如翻卷的洪水,整個世界被淹沒了。

她顫顫地掀開被頭,愣住了,她的眼淚也在一剎那,在這個陌生人、逃犯面前傾泄而出:她的屈辱、她的忍受、她的理想、她的不開懷,她留守的孤獨,對公婆白眼的忍耐,一下子全調(diào)動了……媽啊,我怎么這么倒霉?就連這個夜晚也要讓我遇到這個男人,她在剎那間,忘記了防線,想反抗,去拿剃須刀的念頭松懈下來。不知從哪兒來的膽量,她勸起了面前的男人,你算什么男人,欺負(fù)我一個可憐的女人,我給你理發(fā),給你洗頭,我半夜守在這里就是等你的恥辱啊?自首吧,別再跑了,跑來跑去會跑不動的,你能跑到哪里?只能鉆玉米地算什么男人?別覺得窩囊,別覺得屈,去吧,早些出來,你家里人還在等你,等你出來再洗你的恥辱吧。不要折磨自己……她的眼淚噼噼啪啪往地上掉,淌成了一條河。

靜了一會兒。這個人搖了搖頭,說,你不要說了,現(xiàn)在我告訴你,你不要怕,我不會再把你怎樣,不會,就是因為女人我才動了別人,把別人動殘了。那個人太不像話了,我回家的時候他竟然讓我碰上了,老婆才告訴我,她被欺壓好多天了。我咽不下這口氣,誰能咽下?對不起,大妹子,我讓你害怕了,把你嚇著了,我對不起你,我,我不是要故意嚇你,我躲了幾個月了,玉米刷刷長時我就開始躲,現(xiàn)在玉米都收了,地光禿禿的,我還在躲,我天天吃生玉米都吃怕了,后半輩子我都不會吃一口燒玉米生玉米了。我今天就是想借你的水洗一洗,借你的手藝把頭整整。其實我還算講究的一個人,我不想浪蕩,我的頭上身上都癢,現(xiàn)在好了,我感謝你,將來我會來給你送理發(fā)錢,來謝你的。那個人說著還是近近地看著她,一雙眼離她很近,眼淚落在了她的臉上。

牟敏松了一口氣,說,不用了,不用了大哥,聽我的勸告你去自首吧,遲早得走到那個地方,別拖了,逃不過的,政府不認(rèn)你說的這個理,你終究是把人打殘了。別拖,拖來拖去拖的都是自己,耽誤更多……那個人好像太疲憊了,終于把眼挪開了。從地上站起來,他撥拉著剛理過的頭,得寸進(jìn)尺地說,大妹子,我,我有個想法,我想在床上困一覺,我,我不瞞你說,我好長時間都沒睡過床了,我都不知道躺床的滋味了,真的,我就是想床了,在床上好好地困一宿。大妹子,怎么樣啊?

牟敏想了想,牟敏想不讓也是不行的。說,你來吧,今天我把床讓給你,我本來很少在理發(fā)店睡的,今天打過了盹讓你趕上了。牟敏起身往床下跳,那人一手拽住了,不行,你必須睡在床上,你不能離開我,這樣我才能睡著。牟敏說,我不會告你,你安心睡吧,這個時候我到哪里去?那個人看看床,掀開被子看了看,被子軟綿綿的,摸上去挺舒服,棉絮厚厚暖暖的,有一種新棉的味道。他打了個哈欠,眼里透出對床的渴望。可他沒有鉆被窩,眼在屋子里瞅著,最后他把眼落在一根用來搭毛巾、搭圍裙的繩子上。他說,對不起,我想睡個安穩(wěn)覺,你只好委屈了。牟敏就是這時候忽然想起了什么,說,你,你先別綁我,我這里有方便面,我給你泡,我知道你餓,你肚子都響了。那人耷著頭,又打了哈欠,說,我急著理發(fā),急著洗身都把肚忘了……

牟敏最后還是被綁上了,被迫坐在被子的邊上,頭倚著墻聽著窗外的夜鳥聲,后來聽見了他的鼾聲,牟敏的淚又撲撲簌簌地落下來。這個夜晚她注定是孤獨的,無助的,她睡不著,她只有半閉著眼睛,瞅著窗外和擠進(jìn)房間的夜色,她在迷蒙中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人,一個陌生的男人的消瘦、蒼白的臉色,她竟然有些心疼,甚至想著,要是自己的男人該怎么辦?男人驚悸地醒過來幾次,慌亂地坐起來,癔癥著問,你是誰,我,我在哪里?她輕聲著說,睡吧,想睡就好好地睡一覺吧。說,你放心,我都被你綁上了……

聽見麥子的叫聲,她趕忙洗把臉,淚痕、疲倦和驚懼都洗掉了。門吱呀一聲打開,出了門,她在前邊往理發(fā)店走,撇了麥子很遠(yuǎn),實際上眼里噙了淚。看見站在門外的麥子時她真的想伏在麥子的肩頭哭一場,最后使勁忍住了。胡同不長,很快就看見了胡同外的路,看到理發(fā)店時她還是又打了一個顫。那個人差一點就睡過去了,早起趕生意的奔馬車把他震醒,他忽地坐起來,窗口已穿過一層魚肚白,像一股細(xì)線,天拱破了黎明前的那層黑暗。他看一眼蹴在床頭的牟敏,彎下腰鞠了個深躬,門嘩啦打開,然后又折回身,呼呼啦啦把牟敏解開,再鞠個躬,從門外消逝了。

牟敏是3天、或者5天、或者10天以后出去的。老塘南街的女人為她的出走把日期都記糊涂了,對牟敏的不辭而別有些微詞、有些尤怨、有些失落。這個牟敏想男人想瘋了,怎么突然就消失了,連聲招呼都不打,平常不大表達(dá)的牟敏,原來是老塘南街最風(fēng)騷的娘兒們,可是風(fēng)騷幾年也沒把自己的肚子騷大,她家的中藥袋子快裝一麻袋了。其實這幾個女人是想牟敏,不想讓牟敏走,怎么走也得打個招呼吧,瘋瘋癲癲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就走了。

理發(fā)店前還是一伙女人經(jīng)常扎著堆兒,望著村外的路等著那個騎摩托的投遞員來。理發(fā)店的關(guān)門打擊了女人們的積極性,聚的人慢慢稀少了。女人中最抑郁的是麥子,她覺得生活中一下子就少了許多的寄托:她要盤頭、洗面,要穿著新衣裳來理發(fā)店滿足她的虛榮,讓牟敏們看她的變化,甚至把衣裳和牟敏交換著穿,也隨便送出去三件兩件。可是,她搞不清牟敏的變化,牟敏說轉(zhuǎn)變就是180度或者360度,一下子跑出去了,連個話頭也沒有留。這個狐貍精,準(zhǔn)是又到了排卵期,找男人種孩子去了,說不定這一次就種上了。種上吧,有個孩子過得才有著落。她站在理發(fā)店前,沒有溫在火上的水壺,沒有等在理發(fā)店的客人,沒有旋到理發(fā)店的風(fēng)、鏡子里的小鳥兒;沒有往常的打鬧、譏誚,她感到的是一層孤單。麥子還來,還會來,還天天來,有時就自己獨獨地站在理發(fā)店前,帶著幾分的失落,有時就砰砰敲著理發(fā)店的門,一溜兒白牙咬著下頜,發(fā)泄似的,喊著,理發(fā)店,牟敏,我把你們砸了……接著轉(zhuǎn)過身,麥子的目光悵惘起來、迷亂起來、無聊起來、孤獨起來。有一天她從理發(fā)店門前出村,慢慢悠悠地順著大路走,秋天已涼了的風(fēng)吹著她藍(lán)色的套裙,套裙的一個角兒在風(fēng)中翹動,仿佛是要走很遠(yuǎn)很遠(yuǎn)去接牟敏回來。

怎么說呢,這一天,牟敏居然站到了一個叫槐樹屯的村莊。槐樹屯這三個字是那個男人不經(jīng)意間說出來的,好像是說,我在槐屯……或說是槐樹屯……鬼使神差,她竟然找來了,一路打聽著找到了。看見槐樹屯時她還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有時候,是自己也說不清、解釋不清自己的。

本來是要去找男人朱馬的,卻突然改變了方向,在路上多走了兩天。她是帶著工具出來的,背了一個旅行包,旅行包扛在肩上,使她更顯得瘦小。她想好了,如果能在工地上理發(fā)就住下了,也和自己男人守在一起。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的那個大槐樹,葉子里摻進(jìn)了微黃,再強的樹木原來也經(jīng)不住秋后的幾場霜氣。牟敏有了目標(biāo),牟敏的目標(biāo)就是坐在大槐樹下,仰著頭,看大槐樹,有心無心地等待著什么。后來的幾天里她又在理發(fā)店守過,衣兜里始終忘不了放一把剃頭刀,有幾次等到了深夜,涼風(fēng)從門縫、從窗縫里擠進(jìn)來,讓她打一個冷顫。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等待一個人嗎?那個人傷害了你嗎?到底還是傷害了他自己?對,反正他再來要不報警,要不就是掏出這把刀子,再好好地勸勸他,別再傻躲。她無數(shù)次這樣想,又把自己否定。自首了嗎?那個人!那天凌晨之后,他又去了哪里?怎么走的?往西走,幾里地之外就是一條連接南北的公路,路上可以截到過路的客車,也許他就是從公路上隨便坐上了一輛車,走了,在另一個地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活……

一天黃昏,她往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田野里走去。以前在理發(fā)店也有過這樣,會忽然地想往地里去,站在麥地或秋田里。現(xiàn)在,莊稼都收了,地里長出的是又一季的麥苗兒,大地鋪展著,麥苗間隙露出干燥的土地。她卻看見的是滿野的秋莊稼,浩浩蕩蕩的玉米,想象著一個人天天在莊稼地里吃住或者睡覺,任何一點的風(fēng)吹草動都會使他驚悸,那幾個月的日子到底是怎樣度過的。她在地頭坐得太久都忘了理發(fā)店,最后還是麥子在村路上喊,牟敏,牟敏……她才匆匆地跑回去。

她在大槐樹下等到了一條狗。大槐樹上殘余的槐葉兒在秋風(fēng)里晃動,那條狗蹲在槐樹下,尾巴拖在地上,抬著頭朝村外的路上望著,渾身的黃毛,有些邋遢,眼里有一種迷蒙;狗看了看牟敏,狗的眼角有一團(tuán)眼屎,像一個肉瘤子滴溜著。狗也往大槐樹上望,那個人那一天好像說了,他的女人差一點吊在大槐樹上,槐樹上的神把她救了。牟敏仰著頭,久久地看著槐樹,又回過頭看著槐樹下的黃狗。

來了一個老人,和狗一起望著村外的路,拐棍搗在地上濺起幾星黃塵。狗往他的身邊靠了靠,撒嬌、尤怨、無奈,嘰嘰幾聲,也許還有別的意思,又低低地幾聲吠叫。老人說,別等了,伙計……老人低頭看看狗,狗支著耳朵……老人和狗又望著遠(yuǎn)處、遠(yuǎn)處的路,狗的眼望得很遠(yuǎn),站得比老人還直。

牟敏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摸一下心口,有點疼,隱隱的。牟敏忍不住又奇怪地往村里走,好像有人在催她一樣。老人和狗都扭過臉,看著她,有些狐疑。聽到噠噠地小蹄子聲,牟敏轉(zhuǎn)過身,狗在她的身后攆過來,狗爪子下是一綹細(xì)細(xì)的黃土。狗跑到了她的前頭,扭過頭,汪汪叫幾聲,又往前走,像有些抵觸又像在給她帶路……她回過頭,又看看那棵老槐樹,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她拎了拎肩上的包,回轉(zhuǎn)身,朝公路上走。

有一天,牟敏終于找到了朱馬——她的丈夫。似乎帶著滿身的風(fēng)塵、疲倦,一見丈夫她就哭了,哭得很痛,酣暢淋漓,稀里嘩啦,哭聲里帶著細(xì)細(xì)的哨音。她最終沒有說出哭的理由,不知道該怎樣說,想了想她把頭揚起來,就不說了。丈夫把她領(lǐng)到了一家小旅館,一進(jìn)門就心急火燎地把她裹住,她先是篩糠著,像是過于激動,男人怎么也得不成,丈夫嘆息著有些惱火。后來,像是終于被喚醒了,或者仿佛有過一次喚醒,牟敏的欲望特別的強烈,她一次次呼喚,緊緊地?fù)е煞颍?dāng)丈夫真正排山倒海時她又淚雨嘩嘩起來。

牟敏回到老塘南街是一場雪后。一下車,就看見了理發(fā)店,打開門,一股潮氣撲面而來,窗臺上有擠過來的雪,鏡子上蒙著灰塵。好像一直在等她回來,麥子隨后就過來了,麥子的手里握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老塘南街理發(fā)店 收。麥子把牟敏摟在懷里,喃喃地說,牟敏,你可回來了!牟敏,快生火吧,我早該做頭了。

牟敏把燈光打開,房間里一下子亮堂了。她開始收拾,開始生火,一有火,屋子里就暖和了。她抓了抓麥子的頭,說麥子,我今天就把頭給你做了。她從麥子手里接過了那封信,低下頭,在生著的爐子上燃著了。灰燼在爐子上蜷曲,小飛蛾一樣飛。

責(zé)任編輯:劉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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