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雅的詩

高小雅

像從未有過

我幾乎忘記了你的味道

對你的愛淡漠到

像從未有過

是什么阻擋與橫亙

在你我之間

千百劫修來的緣

就這樣放棄

甚至傷害

記住

記住這地方

記住這

坐椅的位置

桌布的顏色

房間的溫度

以及空落落

懷念你的時刻

記住這隔玻璃的

都市的夜晚

飛機從鐘樓飛過

而送別你的日期

就刻在

那機翼上

記住你轉身時的目光

電梯里

我心跳的聲音

記住這一杯握了許久

仍未被捂熱的

黑咖啡

女巫的儀式

薇拉說，要夢到聚會穿的裙子

閉上眼睛，要找到

她在哪一家櫥窗

只有找到和夢中一樣的裙子帶入森林的人，才能

成為女巫

這是月亮傳統，是我夢想中的一部分

我相信薇拉的話

我要去夢里找到，能夠帶走的裙子

夜幕下

當無數女人圍著篝火跳舞

男人們敲打著酒瓶伴奏

整個森林的精靈們，跳躍在樹梢和篝火邊緣

我看到我愛的男人

他從遠處走來

朝我微笑

我確定，他已看到我左肩上的光點

此刻他眼中閃耀著光芒

我們是注定的靈魂伴侶，有光作證

即使我這時正赤身裸體

卻毫無羞赧之心

我穿越麥田、沙漠、星空

從石頭教堂的頂端飛下來

在火焰的照耀下

我終于穿上了，那夢里注定的藍色長裙

被某一刻照亮

如果那盞燈仍未修好

我想繼續

松散一下自己

在昏暗的臥室喝水

脫掉襪子、點上煙

靜靜地坐在床沿

想一些逝去的事

直到流淚或者

被某一刻照亮

墜入

就讓河水淹沒我

像被陽光照耀

鐘聲已敲響三遍

不要讓她們看到我

就像我永遠看不到樹頂那只

蜥蜴的臉

我聽到它的叫聲

如一個孩童撒嬌般動聽

就讓河水埋過我的頭頂

我愿意

暫時停止呼吸

待你們疾步而過

都不要發現我

請讓我獨享幸福

只有樹蜥蜴能窺視到的

它坐在高高的樹上

被樹葉遮擋

夏至

再往前數，是第十七棵梧桐樹

黃昏隔著玻璃，在速度中

夏至的細雨把街景鋪上紙面

長安城，變成展廳里的灰色水彩

我睜大眼睛瀏覽，高跟鞋咚咚咚

發出鐘擺的節奏

還有誰在此，和我一樣留戀

或是跟在我身后

在傾聽著什么

我記得

我記得。你的目光深邃

又如嬰兒般透亮純凈

夜色曾經一剎那顫抖

我久久懷念，那些感動

類似單純的撫慰

僅此而已

但你的慈悲如海水漫過沙灘

像飽滿的情愛深入靈魂

每一粒細胞都在迎接

喜悅，溫暖或者迷一樣的錯亂

其實你知道的，我也知道

那夜，異常安靜

我們如同大地沉睡

萬物冬眠。像你的眼睛

閃著冷靜的光

而你撫摸我的頭發

把我當個孩童一樣的

手指間充滿寬容

想起張楚

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

他寫下：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然后，隱退江湖

他的那只雪納瑞名叫丁丁

丁丁和他一起枕在枕頭上

丁丁做夢會哭，像孩子一樣抽泣著

把他擾醒

他穿T恤，站在夏天的陽臺上澆花兒

在水聲里，他不說一句話

那天有人打鼓

他忽然就唱起了歌，十幾年前

炙手可熱的歌

他唱著唱著就哭了

從柜子里翻出綠圍巾

給自己沖了杯熱乎乎的咖啡

他說他當年站在山頂上的時候

只想一件事：把自己格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