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幣能成為貨幣嗎？

孫曉兵

剛剛過去的2013年，一種叫比特幣的虛擬貨幣火了，其價格的瘋狂上漲令全世界震驚，也令不同國家的金融監管部門感到恐慌。

誕生五年，一朝火爆，比特幣就像一個神話。2009年到2010年初，比特幣一文不值，2010年11月，一個比特幣漲到36美分，如今單價一度越過1000美元大關，價格最高時達1250美元。與2009年比特幣的價格相比，上漲多達160萬倍。2013年比特幣從15美元上漲到1250美元，也上漲了83倍。也就是說，如果有人在2009年購買比特幣1萬美元，現在就可飆升到160多萬美元了；如果在2013年年初購買1萬美元比特幣，2013年12月初就上漲到83萬美元了。

比特幣的瘋漲引起了多國金融監管機構的注意。德國承認比特幣為貨幣，美國認定其為合法的金融工具，印度決定在確認其影響之前不進行干預，但更多國家央行認為比特幣非貨幣，并提示其存在的炒作風險。

2013年12月初，央行等五部委的一紙《關于防范比特幣風險的通知》給高燒不退的比特幣市場潑了一盆冷水，之后比特幣價格接連下跌。比特幣是否具備貨幣屬性？未來是否真的可以成為流通貨幣？比特幣投資有風險嗎？

比特幣具備貨幣屬性嗎？

比特幣的真正暴漲，始于2013年9月美聯儲主席伯南克對比特幣的肯定以及隨后的11月18日美國參議院召開了一次聽證會，對比特幣予以正面肯定。中國“土豪”的大舉進場，也是比特幣價格狂潮的重要推手。之后，比特幣的價格極速飆升，2013年11月29日，比特幣在熱門交易所Mt.Gox的交易價格創下1242美元的歷史新高，同一時間黃金價格為一盎司1241.98美元，比特幣價格首度超過黃金。

許多比特幣的信徒一直堅信，將金錢和信仰投入到一個數學框架中，再不會被政治和人類弱點所干擾。他們堅信，數學比人更可靠，比特幣未來會被主流社會所接受，成為流通貨幣甚至是國際儲備貨幣。

不少分析人士接受記者采訪時也表示，比特幣能夠成為電子商務的一種主要支付方式，并成為傳統貨幣交易的主要競爭力，這是由于比特幣去中心化，而使得交易成本很低。

一名從事過比特幣交易的玩家對記者直言：“比特幣的開源P2P（點對點）電子現金系統，沒有中央服務器或托管方，所有一切都是基于參與者，完全去中心化，不需要貨幣發行機構，不受任何國家政府控制，可在全球自由流通，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貨幣理念和實驗。”在這位玩家看來，比特幣擁有成為未來貨幣的潛力。

比特幣真的具備現實貨幣的屬性嗎？

事實上，在目前網絡時代，電子貨幣早已盛行，電子貨幣的交易成本低早已是不爭的事實，但大多數電子貨幣都是以既有的實體貨幣（現金、存款或信用）為基礎存在的，只不過用電子化的方式來傳遞與轉移貨幣的支付功能而已。由于電子貨幣以實體貨幣為基礎，因此電子貨幣同樣具有價值尺度與價值貯藏的功能。

但比特幣既無實體貨幣的基礎，也無物品抵押和信用擔保，而同樣要承受交易過程中支付功能面對的多重障礙，比如價格不穩定、支付確認延時性、無信用擔保等都可能使交易支付無法進行。再加上比特幣數量有限，多數只能經過交易平臺來完成，這就使得比特幣交易支付范圍十分有限，因而給交易者帶來更多不便利性。而多數交易只能是通過交易平臺來完成，這又要增加一層對比特幣平臺的信用擔保。

這就使得比特幣交易支付功能更加弱化，再加上比特幣缺乏價值尺度與價值貯藏之功能，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把比特幣當作一種貨幣，其現時貨幣的屬性也是很弱的。

知名比特幣投資者李鈞在他與友人所著的《比特幣》一書中提出：“把比特幣僅僅看作一種貨幣，而不是一種革命性的思想，或者一整套交易生態和架構，那顯然是小看比特幣了。”不過，盡管比特幣的信徒越來越多，且市場價格急速攀升，但仍無法在學界的爭論中獲得明顯的優勝，無法證明比特幣存在真實的價值，并必將成為未來所選。

更讓人擔憂的是，在傳統秩序面前，比特幣甚至沒有博弈的籌碼。央行這一次僅僅是動了動小手指頭，卻足以讓比特幣世界嚇出一身冷汗。

“不要把它看成一種貨幣，看成一種商品或者虛擬物品就行了。”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中國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這樣界定比特幣的屬性，他認為大多數投資者只是在交易中低吸高拋賺取差價，這樣的投機行為造成了比特幣兌換率的震蕩，其作為貨幣的實際支付功能并沒有真正體現。

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公司金融研究室主任張躍文表示：“我們不稱比特幣為貨幣，除了沒有官方認可的合法性地位，還因為從來沒有任何一種貨幣像比特幣一樣，幣值如此不穩定。它的幣值越不穩定，投機價值越高，作為貨幣本身的價值和可信度就越低。”

比特幣有哪些風險？

比特幣存在哪些風險呢？

業內人士認為，短期來看，比特幣最大的風險就是可能引發熱錢流動。在貨幣嚴格管制的國家，其他國家貨幣難以輕易進入，但借助比特幣，可以先將其他貨幣購買比特幣，然后用比特幣進入特定國家換取貨幣進行投機，也可以直接運用比特幣投資住房等商品。可以想象，伴隨比特幣規模持續增長，足以滿足短期跨境資本流動的需要，由此將導致國家的資本管制效率下降。

從中期來看，比特幣會暴露無序運作的制度缺陷。比特幣“非中心化”帶來自由的同時也導致其出現無序性，全球沒有統一的發行管理機構，比特幣缺乏信用的支撐，各種與比特幣相關的問題難以得到有效解決。

經濟學者孫兆東表示：“比特幣存在一定的監管風險。因為只要有一個主權國家將其合法化，比特幣就能夠兌換成那個國家的貨幣，從而間接地兌換成任何一個國家的貨幣。如現在德國可以將比特幣兌換成歐元，歐元就能兌換成人民幣。這就是當前最大的風險，也是它能夠維持這么高價格的重要原？因。”

即便作為一個投資產品，比特幣交易過程中的風險也不容忽視。

一方面是潛在的信用風險。此前一直迷戀比特幣的財經專欄作家端宏斌表示：“比特幣的增長完全是依靠玩家的信心支撐，不同于貨幣背后的政府信用，其完全基于程序設定產生和流通，沒有得到任何實體機構的擔保。”中國銀行法學研究會副秘書長李愛君也認為，比特幣未來能否得到國家的認可要看它是否比現有貨幣更有優越性。如果沒有，就不可能成為貨幣，因此存在信用風險。

另一方面是存在交易風險。目前比特幣的交易平臺不受監管機構監管，投資者可能面臨著市場被操縱的風險。股票尚且有漲跌限制和開盤時間，而比特幣買賣沒有漲跌幅度限制，一天可以漲幾十倍、上百倍，也可以從100元跌到1分錢；可以隨買隨賣，一旦遇上強大的做市商操盤，投資很可能在幾秒鐘內化為烏有。此外，安全風險也不可忽視。比特幣的交易完全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礎上，交易平臺沒有經過相關部門的資質審查，交易者也無需進行身份識別，只需注冊一個用戶名，將資金轉給中間人的支付寶賬戶，然后由中間人將他的資金轉到交易平臺，中間人從中收取5‰的手續費，這個過程沒有保證和監管機構，中間人完全可以將交易者的資金卷走。對于比特幣的未來，中國人民銀行調查統計司司長盛松成日前撰文指出，只要現代經濟社會組織形態不發生根本性變化，以國家信用為基礎的貨幣體系就將存在，比特幣以及其他虛擬貨幣就成不了一國的本位幣，從而也成不了真正意義上的貨幣，不過是“技術至上主義和絕對自由主義者的烏托邦而？已”。

李鈞：比特幣目前價格仍被低估

《新財經》：虛擬貨幣并非新鮮事物，為什么只有比特幣受到追捧？

李鈞：比特幣與我們日常所說的虛擬貨幣如Q幣等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比特幣依靠精準的算法產生，是一套開源軟件及P2P運行網絡，它進行的是一次無需第三方監管的電子現金實驗。比特幣的邏輯最主要的是“去中心化”的貨幣發行和維護。

不同于國家的法幣壟斷，互聯網P2P的技術和去中心化思想，使得比特幣得到了異乎尋常的信任，這種自發自愿的信任就是比特幣真實的價值。而比特幣背后的一整套技術架構和思想架構，杜絕了以上貨幣使用者對國家或者政權的不信任及其可能利用權力來攫取私人財富的可能。當然，這樣做是否合適、是否最有利于整體社會福利的提高以及個人權利的保護，暫且不論。

《新財經》：比特幣價格激烈變動，那么比特幣的定價標準是什么？其合理價格到底是多少？

李鈞：比特幣的合理價格應該由市場來決定，它的價格支撐體系是市場。到目前為止，VISA的市值1000億美元左右，MASTER市值800億美元左右，僅這兩個公司加在一起就超過1800億美元市值，比特幣即使按1000美元的價格算，其市值也不過100億美元左右，這意味著什么？蘋果公司市值最高峰的時候達到6000億美元，對比就可看出，比特幣的市值是非常渺小的。就算比特幣僅僅做國際匯款的話，也應該不止這個價格，所以我認為，比特幣目前的價格還是被嚴重低估。

《新財經》：比特幣如果納入監管，應該如何監管呢？您認為比特幣最終會成為流通貨幣嗎？

李鈞：比特幣產生的各個環節都很重要，如果要定義和監管，就應該將比特幣產生的各個環節進行詳細的劃分，并在此基礎上進行監管，以防止風險。比特幣會不會成為一種取代性貨幣？短期內我并不看好，這涉及復雜的政治經濟因素。即使是中長期，我也覺得比特幣會在某種領域部分替代傳統貨幣或者紙幣，但是不會產生全面取代性作用。比特幣也許不會帶來金融革命，但是去中心化的思想將革新金融革命，推動普惠和民主金融，這是正在發生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