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與暴力合作

曾奇峰

非暴力不合作的效果

前幾天看了一部電影，《甘地傳》。甘地使印度擺脫了殖民統治，被印度人民尊為圣雄。歷史學家評價說，甘地不是一個王國的統治者，沒有任何官銜，沒有個人財產，也沒有卓越的藝術天賦或者科學研究能力，但是，這個身材矮小的印度人卻幾乎以一己之力打敗了強大的大英帝國，贏得了全世界的尊重。愛因斯坦十分崇拜甘地，他說：后世的人也許不會相信，在這個星球上曾經走過這樣一副血肉之軀。配得上愛因斯坦如此評價的，人類歷史上能有幾個人？

甘地將英國人從自己的國土上趕出去，用的武器是和平、非暴力、不合作三個原則。嚴格地說，這都不是武器，但它們的力量卻比任何武器都要強大。甘地第一次說出這些原則的時候，英國人笑了，仿佛在嘲笑一個小孩威脅大人說“我不跟你玩了”。看影片的人，如果不知道最后的結果，也會嘲笑甘地的天真可愛。大英帝國的堅船利炮，豈是你非暴力不合作就能將它戰勝的？可最后的結果是，英國人敗了、走了，印度人贏得了獨立。

在運動中，有一些急躁的印度人也使用過暴力。雖然被逼無奈，但這樣做恰好幫了英國人的忙：你搞非暴力，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如果搞暴力，那正好給了我出兵鎮壓、拘捕領頭人的口實。幸好甘地及時制止，才避免了更糟糕的結果發生。所以，那些使用暴力的印度人，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被稱為敵人的“合作者”。

小心生活中的沖突搭檔

甘地的辦法，即非暴力不合作，也可以用在個人的人際關系中。一位二十歲的女孩告訴我，她和她母親的關系非常不好。每次因為一點小事，一方指責另外一方，被指責的不服氣，就開始爭吵起來并迅速升級。我聽了以后對她說，你和你母親“合作”得很好啊，就像干柴與烈火的合作：要么你是烈火，她是干柴，你一點她就著；要么她是烈火，你是干柴，她一點你就燒起來。很顯然，她從未從合作的角度來看待她和母親的爭吵，所以聽了我的話以后，她愣了好一會兒，然后說：你是不是說，我們任何一方不在吵架上跟對方合作，架就吵不起來了？我反問道：有一方不合作，那還叫吵架嗎？

在學校或者工作單位，如果我們仔細觀察那些互相可以稱得上是“冤家”的人之間的緊張關系，就會發現，他們不僅僅是冤家，他們還是沖突上的很好的搭檔、伙伴、戰友和合作者。他們在情感上聯系得非常緊密，一個人生了氣，另一個人絕對高興不起來；一個人攻擊對方的時候，另一個人絕對會馬上回應，就好像是兩個打乒乓球的運動員一樣，配合得天衣無縫。我們可以看到，這絕不是令人愉快的“合作”。在這樣的“合作”中，兩個人相互牽制著，人怒我怒，人悲我悲，都失去了人格的獨立和人生的自由。

就像國家的獨立一樣，個人的人格獨立，也是人生在世最為要緊的東西。在人際交往中，每個人都可能面對丑惡，不管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如果我們被那些丑惡左右，或者以丑惡對丑惡，那就失去了人格的獨立性。能夠保留獨立人格的做法是，不與丑惡合作，依然走自己該走之路，讓那些丑惡見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