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平鸕鶿話的完成體和已然體

程熙榮

摘要：本文比較詳細地描寫了樂平鸕鶿話的完成體和已然體。在動詞完成體方面，普通話里的“了1”可以表示動作的發生、完成，也可以表示動作產生的某種結果，我們把表示動作的發生、完成的完成體稱為一般完成體，把表示動作產生的某種結果的完成體稱為結果完成體。在樂平鸕鶿話中，這兩種完成體是由“哩”、“罷”和“罷哩”三個助詞來表示的，這三個助詞在具體使用時是有很大差異的。動詞已然體方面，普通話里的“了2”，樂平鸕鶿話是用“嘟”、“吶”和“哩”來表示的，在使用時也是有較大區別的。

關鍵詞：鸕鶿話；完成體；已然體；完成；結果

樂平從行政上看隸屬景德鎮市，位于江西省東北部，東臨德興市和婺源縣，西靠鄱陽縣，南接萬年縣，北鄰景德鎮郊區昌江區，從方言上看屬贛方言鄱陽片。鸕鶿是樂平的一個鄉，但由于靠近德興，當地方言受到了徽語的影響。

“體”是語法范疇之一，它主要是以附加虛詞的語法形式表示動作行為進行的狀態。完成體表示動作、事件的完成或狀態、變化的實現，已然體表示動作行為所產生的結果已經成為事實，普通話中統一用“了”來表示。這樣我們就反“了”分成了動態助詞和語氣助詞兩類。動態助詞“了”位于動詞后面，構成動詞的完成體，我們記作“了1”；語氣助詞“了”用在句末，構成動詞的已然體， 肯定事態的變化，我們記作“了2”。在樂平鸕鶿話中，與普通話相對應“了”的助詞有“哩[ti]”、“罷[pF]”、“嘟[t ]”、“吶[na]，以及“罷哩”。 “哩”、“罷”、“嘟”和“吶”單用時都讀輕聲。其中“哩”、“罷”、 “罷哩”的作用相當于“了1”，即是動詞完成體標記；“嘟”、“吶”和“哩”都可以表已然，功能相當于“了2”。

一、樂平鸕鶿話中的完成體

普通話中的完成體是由“動詞+了1”構成的，這種結構有兩種意義，一種是單純表示動作的完成，包括動作行為從開始到完成、狀態從開始到結束這樣一個過程，我們把這種稱之為一般完成體；一種是表示動作有了某種結果，強調動作的完結，我們稱之為結果完結體。在樂平鸕鶿話中，“哩”、“罷” 都可以用來表示一般完成體，而結果完成體可以用“罷”、 “罷哩”來表示，但不管是一般完成體還是結果完成體，這幾個助詞都是有區別的。

（一）“哩”和“罷”表示一般完成體

“哩”用來表示一般完成體，例如：

1我今朝買哩一件衣服。（我今天買了一件衣服。）

2我做哩三日作業。（我做了三天作業。）

在一般完成體中，能用“哩”的一般可以都可以用“罷”，如上面兩個例句中的“哩”都可以換成“哩”：

3我今朝買罷一件衣服。（我今天買了一件衣服。）

4我做罷三日作業。（我做了三天作業。）

但是這兩組句子是有區別的，用“哩”是陳述一般情況，而用“罷”出乎意料的情況，請看下面例句：

5渠比我高哩三公分。（他比我高了三公分。）

6渠比我高罷三公分。（他比我高了三公分。）

例5 表示他比我高三公分是自然的事，一看就知道，而例6則表示沒想到他會比我高三公分，超出了自己的想像，而在普通話中要表示出乎意料則一般是通過重音來表示的。為了能更好地說明這個問題，我再來看以下例句：

7渠一日走哩三十里路。（他一天走了三十里路。）

8渠一日走罷三十里路。（他一天走了三十里路。）

9渠一日就是走哩三十里路。（他一天只走了三十里路。）

例7就是最一般的表示他走了三十里路這么一個事實，不帶任何感情，而例8則是強調他走的路多，超出了我的想像，而例9則表示走的路太少了，有“怎么只走了三十里路”的意思，相當于普通話中“他一天只走了三十里路”這句話。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哩”也可以表示沒想到，但在動詞前必須加“就是”，而且它所表示的沒想到不是超出，而是沒達到。

在表示一般完成體時，有兩種情況是不能用“罷”的。我們先來看第一種情況。例如：

10他告訴哩我一樣事。（他告訴了我一件事。）

11*渠告訴罷我一樣事。

從上面例句可以看到動詞不是單音節詞時不能用“罷”，如果把把例10中的告訴改成一個單音節的動詞就可以用“罷”了，例如：

13渠跟我哇哩一樣事。（他跟我說了一件事。）

14渠跟我哇罷一樣事。（他跟我說了一件事。）

例13和例14都成立，但如前文所述，在語意上是有區別的，這里就不再贅述。我們再來看看第二種情況。請看例句：

15——你買哩衣服不？（你買了衣服嗎？）

——我買哩。（我買了。）

16——*你買罷衣服不？

——*我買罷。

17——你買哩衣服不？

——我買罷三件。

例16在樂平鸕鶿話中是不成立的，因為“我買了衣服嗎”和“我買了”它根本不存在超出意料的情況，所以不能用“罷”，而例17中的回答之所以可以用“罷”是因為強調買得多，但需要注意的是，我們這里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這個“罷”是用來表示一般完成體，如果表示結果完成體就不一定了，下文將有論述。

（二）“罷”和“罷哩”表示結果完成體

“罷”和“罷哩”都可以表示結果完成體，一般用在單音節的結束性動詞后面，表示動作對受事者產生了一種結果，這種結果往往是“破壞”、“消失”的。這類動詞有：“吃、吞、關、放、脫、丟、打、殺、死、賣、拆”等等。需要指出的是，這類動詞不是不能帶“哩”，只是帶“哩”不強調動作的結果，而表示動作的完成。如：

18我吃哩蘋果。（我吃了蘋果。）

19我吃罷哩蘋果。（我吃掉了蘋果。）

例18表示我已經吃了蘋果，吃蘋果這個動作已經完成，而例19則強調蘋果被吃掉了，這樣的結果就是蘋果沒了，蘋果消失了。在樂平鸕鶿話中“動詞+罷哩”相當于普通話中“動詞+掉了”結構，強調動作所形成的結果。同時，樂平鸕鶿話的“動詞+罷哩”結構有時還相當于普通話中的“動詞+補語+了”表體結構。例：

20碗打罷哩。

21菜賣罷哩。

例句20表示碗打破了，例句21表示菜賣完了。我們在前面談到“罷”也可以表示結果完成體：

22拆罷屋來植樹。（拆掉房子來種樹。）

23我賣罷菜再跟你去。（我賣完菜再跟你去。）

24我買罷菜再跟你去。（我買好菜再跟你去。）

例22、23、24都強調結果，例22、23中的動詞都有“消除”之義，而例24中的動詞“買”沒有這種意思，整個句子強調的不是買這個動作的結束和完成，而是強調菜買好了的這個結果。我們可以把例24與下面這個例句進行比較：

25我買哩菜再跟你去。（我買了菜再跟你去。）

例24與例25不同在于：前者一定要把菜買好了再跟你去；而后者則不一定，只要去菜市聲買了，買到了沒買到都會跟你去，不強調買的結果。“罷”在用來表結果完成體時，后面必須有后續小句，如果沒有則不能用“罷”，而只能用“罷哩”來表示結果完成體。如：

26我殺罷豬再去吃飯。（我殺了豬再去吃飯。）

27*我殺罷豬。

28——師傅快來吃飯。（師傅快來吃飯。）

——等我殺罷豬。（等我殺好豬。）

例28能夠成立是因為承前面的問句省掉了“再去吃飯”這樣一個成分。而例27是在樂平鸕鶿話中是不合法的。

二、樂平鸕鶿話中的已然體

普通話中動詞的已然體，是由句末的語氣助詞“了2”來表示的，常見的結構有三種：（1）動詞+賓語+了2，（2）動詞+了1+賓語+了2，（3）動詞+了1+2。在樂平鸕鶿話中，相當于“了2”的語氣助詞是“吶”、“嘟”和“哩”三個虛詞。這三個虛詞在表已然時分工是不同的。下面分別介紹這三個虛詞：

（一）“吶”和“嘟”

“吶”和“嘟”在作表已然的助詞時，都可以表示已然和將然兩種意思。在表示已然時一般采用“動詞+了1+賓語+了2”這種結構，表示將然則一般采用“動詞+賓語+了2”這種結構，如：

29a我吃哩飯吶。（我吃了飯了。）

b我吃哩飯嘟。（我吃了飯了。）

30a這本書我讀哩三遍吶。（這本書我讀了三遍了。）

b這本書我讀哩三遍嘟。（這本書我讀了三遍了。）

31爸爸，吃飯吶！（爸爸，吃飯了！）

32我吃飯嘟。（我吃飯了。）

例29和30兩組句子中的a句子和b句子是有語義上的區別的：a句子表示一般的已然體，沒有附加任何意義，而b句子則除了表示已然之外，還表示別人動作還沒有完成。在例29中的b句子就有別人還沒吃飯，在例30中的b句子就有別人還沒有讀到三遍。在表示將然時，“吶”和“嘟”也是有區別的，“吶”一般用在祈使句和疑問句中，而“嘟”則一般用在陳述句中。

（二）“哩”

從本文的第一部分可以知道，“哩”可以用作完成體助詞。其實在樂平鸕鶿話中，“哩”還可以用來表示已然，但只限于“動詞+了1+2”這種結構，在其它兩種結構中則不能用“哩”。如：

33我已經吃哩，你莫幫我弄飯。（我已經吃了，你別給我做飯）

34渠把地拖干凈哩。（他把地拖干凈了。）

【參考文獻】

[1]胡松柏.贛東北漢語方言接觸研究[D].暨南大學，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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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