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木
對重度潔癖“患者”來說,這可能是一個壞消息——你身上存活著相當于活細胞數量9倍的微生物!說起微生物,人們的第一反應會把它們與傳染病的罪魁禍首、健康的最大敵人聯系起來,恨不得立馬給身體做一次大掃除,用藥也好、洗澡也罷,總想把它們徹底殺滅。然而這個觀念正在被刷新,“你”=90%的微生物+10%的體細胞,這才是現在的你。而未來的你將變成什么樣,可能也得由“它”說了算。
人體動物園:把細菌關在籠子里
在我們的身上,大約有500—1000種不同種類的微生物,在這里面既有用3個尾巴在腸道內游弋的大腸桿菌,也有生活在體表但吞下去就會出現食物中毒癥狀的沙門氏菌。這些微生物的數量大約是100萬億,足足是我們體細胞的10倍,然而我們大多數時間不是都挺健康的,和它們相處得相安無事么?
在千百萬年的進化過程中,每一種微生物都找到了和人類共生的方法,找到了適合它們待的地方。但是,它們一旦沒有呆在人體內“最舒服”的區域,人就會生病。
例如生活在人體里最著名的細菌大腸桿菌,顧名思義它附生在在人的大腸內,在顯微鏡中它的樣子就像是一粒一粒鈍圓形的膠囊,數量是腸內細菌的1%左右。在子宮內的嬰兒,可以說是最最純粹的人類,他是“無菌”的。當母親分娩,自然生產的嬰兒就會沾上母親體內的微生物,而剖宮產的嬰兒,則接受了第一個接觸他的護士雙手“饋贈”的細菌。幾個小時后,它們就會通過嬰兒的進食在腸道內安家了。從出生到3歲前,孩子腸道內的細菌群落會發生幾次大的變化,到了3歲左右,成熟的腸道生態環境就會形成。
在一般情況下,大腸桿菌是安分守己的,它在腸道內不僅能夠為我們人體生成維生素K2,還能夠維持腸道的環境相對穩定。要是吃下些帶著有害細菌的東西,大腸桿菌還會圍攻它們,讓它們在腸道內沒有落腳之地最后灰溜溜地離開人體。只要有害細菌帶來的不是“大殺器”,大腸桿菌還是可以代替人體免疫系統履行“維和”義務。
倘若大腸桿菌轉移到了別的地方,或是在人體免疫力長期低下的情況下,它們就會興風作浪迅速繁殖。它們喜歡轉移到泌尿系統造成泌尿系統的內源性感染,如尿道炎、膀胱炎、腎盂腎炎等感染,都是因為體內的大腸桿菌轉移到了這里,從而造成內源性感染。有時候身體被大面積燒傷后,大腸桿菌還會進入血液,造成全身性的敗血癥。
而在身體之外,還有一種比較常見的細菌是葡萄球菌,常見的亞型為表皮葡萄球菌和金黃葡萄球菌。表皮葡萄球菌長期定居在皮膚表面,在臥室里也是常客,尤其是在與我們身體接觸得較多的地方,比如門的把手、手機、遙控器、床單等。表皮葡萄球菌的兄弟金黃葡萄球菌更是大名鼎鼎的感染殺手,不少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僅因為受了外傷住院,結果幾天以后傷口以外的地方也被感染了,這都是拜金黃色葡萄球菌所賜。如果碰上的是耐藥性菌株,那么目前所有的抗生素都對它束手無策。
然而醫學家們卻把表皮葡萄球菌劃作人體正常菌群的一部分,認為一般情況下它們都是與人體共生的,不產生致病性。只有當其黏附在植入性的醫療器械進入人體組織時,它就會對抗生素和免疫系統產生很高的耐受力,很難被清除,從而造成感染。
越來越多新的科研成果在刷新我們對自我和個體的認識,每一個人更像是一個超級動物園似的“超有機體”,里面生活著各種不同的菌落,體內各個菌落只有在各自的部位才會相安無事,而偷越雷池邊界的菌群將給身體這個“大動物園”帶來數不清的麻煩。
不喜歡那個人?這可能不怪你的大腦
正是在人體動物園生長的細菌,為很多“氣場”的現象提供了解釋。為什么有的人會一見鐘情?為什么有的人會特別喜歡一種類型的對象?為什么有的人只要呆在一起就會爆發爭吵?為什么人們會組成一個和睦相處的小團體?
此前就有人類學家、生物學家對“人以類聚”的現象感興趣,他們用過“荷爾蒙論”、“基因論”來闡釋這樣的現象,但是總有一些疑點得不到完美解釋。最近,科學家們又找到了一個新的闡釋理論,那就是“超有機體論”。也就是說,你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和什么樣的人交往,甚至是和什么樣的人結合,主導的因素可能不是你的大腦,而是你身上的微生物群落們共同“開會”產生的結果。
果蠅是常被用來做試驗的昆蟲,在長期的試驗中,科學家發現,以不同食物培育的果蠅譜系在繁衍25代之后,就不把別的譜系的果蠅當做果蠅來看,因此就不容易發生譜系間的交配。科學家還發現,將原本喂食淀粉的果蠅改用糖漿喂養,僅僅過了1代,喂食糖漿的果蠅就不再把喂食淀粉類食物的同類當做潛在的交配對象了。
科學家認為,喂食了糖漿以后,果蠅還是果蠅,但是體內菌落群發生了變化,果蠅自身的基因加上菌落群的基因因此也產生了變化,在基因上就不是同一種生物,從而產生了生殖藩籬。
為了驗證這個結論,科學家又給吃糖漿的果蠅用了抗生素,殺死它們體內的微生物后,這兩種果蠅又重新與對方“陣營”的果蠅交配了。
動物體內的微生物影響宿主“選對象”的現象不僅在昆蟲身上能見到,也在哺乳動物上有所體現。生活在非洲的鬣狗會朝著合適的地標噴灑自己身體的排泄物,這些氣味濃烈的排泄物里帶著很多的信息素。鬣狗懷孕、處于哺乳期、生病、求偶……生理階段不同,所噴灑的排泄物氣味也不同,氣味差別到有資深的研究者甚至自己嗅一嗅就能夠知道鬣狗的種屬了。
如果鬣狗氣味的產生依賴于身體內的微生物群落的發酵,那么我們也不難想象在人類身上的情況:每個人在身上的菌落群不同,這些菌落發酵產生的汗味、體味也不相同。甚至連腸道內的細菌,都會讓每個人呈現出不同的氣息來。可以想象,長期茹素的人遇見高脂高蛋白無肉不歡的人,心里面一定能夠感受到不一樣的氣息;喜歡泡在健身房揮汗如雨的人跟整日窩在家中做御宅族的人不易走近。
因為人體不會直接產生這些構成體味的芳香分子,僅分泌一類被稱為雄甾烯的前體分子。這些前體分子再由駐扎在我們體表的細菌把它們轉換成揮發性的激素,有時又稱為外激素。盡管這些分子對人類擇偶起到什么作用還存在很大的爭議,但在前面所說的鬣狗還有很多動物身上,確實已證明它們在發揮著作用。
體內的微生物不匹配,“氣場不合”很可能不僅僅是表面上的生活圈交際圈的不同造成的,更有可能是來自體內的微生物集體投出的“否決票”。對配偶的選擇不僅根據動物DNA而變化,更與動物自身基因組和其所攜帶的微生物基因組一起,選擇自己最適合的另一半。
自從達爾文的進化論奠定地位后,每當生物學界有新的發現,它都會遭到挑戰。他認為物種的進化是自然選擇的結果,而驅動自然選擇的動力則是生育、繁殖和擇偶這“三駕馬車”。而人身上的微生物要是能夠左右人們選擇配偶,那么我們身上的這些小伙伴對人類的進化提供了一種更為有趣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