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惡靈

葉森寒

（上期回放：失蹤的麗麗、徐大鳳和雪球回家后，舉止異常恐怖。我們跟著它們跳樓后留下的蹤跡回到了大榕樹下，陷入了蝙蝠大陣的攻擊。危急之下，我爬上了大榕樹，不料墜入樹杈間一個深深的黑洞中……）

“啊……”我在黑暗中急速下墜，雙手雙腳在空中胡亂劃拉著。

只能想到兩個字：完了！還有四個字：粉身碎骨！

忽然，下降停止了。

我試著爬起身，但怎么也爬不起來，手撐的是……粘粘、滑滑、韌韌的東西！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見，但感覺自己像是粘在一張網(wǎng)上——一張碩大的蜘蛛網(wǎng)！偏巧我和無數(shù)正常的少女一樣，世上萬物中最痛恨最懼怕的就是蜘蛛！新鮮的蜘蛛網(wǎng)在此，蜘蛛還會遠嗎？根據(jù)這張網(wǎng)的大小，織網(wǎng)蜘蛛肯定比一頭豬還大！

想到一只比豬還大的毛腳昆蟲正在黑暗中向我歡快地爬來，我的手腳都癱軟了。我立刻想到了那三個高高在上的難友，忙大聲叫道：“別下來！別下來！”

黑暗中回蕩著我的慘叫——“別下來……”，還有另一種聲音。

獰笑！黑暗中回蕩著猙獰的笑聲！

“啊……”“啊……”“啊……”接著，是三聲長長的慘叫。

雖然什么也看不見，從身邊網(wǎng)的震動中，我能感覺到有三個軀體依次落在蜘蛛網(wǎng)上。

“怎么這么深哪！”晃晃抱怨道。

“我被粘住了！”金剛的聲音離我最近。

張三瘋繼續(xù)發(fā)揮他強大的邏輯性：“相對來說，我更喜歡教導主任的網(wǎng)。”

我怒斥這三個沒頭腦的同伙：“你們是不是耳屎太多了？我不停地叫‘別下來，你們?yōu)槭裁催€要跳下來？”

“啊？”金剛驚詫地停止了掙扎，“我們明明聽見你在叫‘快下來，‘快下來！”

一定是那可惡的獰笑，扭曲了我的叫聲。

張三瘋說：“而且，如果我們不下來，誰能拉你上去呢？”

我心里一陣暖意，多么有愛的小伙伴們呀，但還是實事求是地問：“大叔，你們怎么拉我上去呢？”更何況，附近可能還有個特大號的蜘蛛，正向我們滿腹消化液地爬來！

“那個……是蜘蛛嗎？”金剛的喉嚨里擠出了一句問話。

黑暗中，沒有一個人開口，大家都在恐懼中咀嚼金剛的警告。我的腦袋像被扭了幾百圈的發(fā)條，前后左右尋找著蜘蛛的蹤跡。

看見了！四對銅鈴般大小的金黃色眼睛，正向我們移近！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八條長滿鋼針般長毛的黑森森大腿，拱著毛扎扎黑桶般的身體和腦袋，強烈的腥臭從身體和嘴中散出，嘴角掛著一絲歡迎獵物的獰笑！

獰笑！滾開！

不對，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確切的只有那八只金黃得幾乎發(fā)紅的眼睛，金剛怎么可能認出那是只蜘蛛？

“快逃！”我的身體也成了擰足的發(fā)條，瘋狂扭動著。

我越掙扎，那網(wǎng)收得越緊。漸漸的，不但我的背上和腿上被網(wǎng)粘住，更多的網(wǎng)還粘上了我的胳膊和胸口，我已經(jīng)成功地作繭自縛了！

別說逃，我連動都動不了了！

銅鈴大眼已經(jīng)到了我們面前，在金黃色眼光的側映下，我看清了，那真是一頭體型接近豬的蜘蛛，身體上的細節(jié)和我剛才看到、想象到的一模一樣，連口臭和獰笑都那么親切！

大蜘蛛的八條黑毛腿劃破黑暗，一把抱住了最大的獵物——張三瘋，像裹起了一個大粽子。

“你們、快逃！不要、管、吾！”張三瘋壯烈地叫，大概被箍得太緊了，話都說不清了。

其實我們根本管不了他，我已經(jīng)被蜘蛛網(wǎng)捆緊，晃晃被金剛捆緊……怎么回事？金剛好像從大蜘蛛那里得到靈感，一把抱住了晃晃這只小獵物，張開大嘴，向他最好的朋友咬下去！

“金剛！你瘋了！”

金剛雖然瘋了，耳朵還好使，他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已經(jīng)嚇傻的晃晃，就連那大蜘蛛抱著張三瘋從他身邊掠過，他也毫無知覺。

他再次張開了大嘴！

發(fā)出了一聲餓狼似的嚎叫！

我也發(fā)出了一聲嚎叫，因為那蜘蛛網(wǎng)突然散了，我再次失重，再次加速下墜！

“啊……”我們一起嚎叫著，在黑暗中墜向深淵。

深淵的盡頭是……深淵！撲通通，我一頭栽進黑乎乎的水里。這是什么水？腥臭、粘稠，我的游泳水平本來就是下等偏下，在驚慌失措中只有緩緩下沉，等待淹死的份兒了。

永別了，小伙伴們！

我還沒有完全想好自己告別人世的悼詞，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我的衣服領子，我掙扎著抓住了那條救援的胳膊，游了一陣子，浮出了水面。

爬上岸，我“哇”地吐出了一肚子苦水、臭水。

“誰救了我？”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見。

晃晃說：“別忘了，我在區(qū)里游泳比賽得過倒數(shù)第二的。”

我想說非常感謝，一張嘴，又吐了一口苦水，“金剛那個食人惡魔呢？”

“說我什么壞話！”金剛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你剛才的確是要吃我的樣子，把我抱得緊緊的，張開大嘴。”晃晃驚恐地答道。

金剛嘟囔著：“也許我只是很喜歡你，要親你一口。”

“你要我再吐第三回嗎？別廢話了，我們上路吧。”

“去哪兒？”

我一甩粘稠腥臭的長發(fā)：“還能去哪兒，想辦法找到張三瘋唄！總不能扔下他不管吧！”

到哪兒去找那只比豬還要壯的蜘蛛呢？在黑暗中茫無目的地走了幾步，晃晃忽然說：“看前面！”

前面是八只金黃的眼睛，發(fā)著近乎紅色的光。

金剛忙說：“你去送死吧，我往回走，幫大家尋找一條退路。”

晃晃責怪道：“金剛，你怎么這么不夠……咦，你的眼睛！”

我回過頭，在黑暗中猛地一個哆嗦：身后，大概是金剛站立的位置，一雙金黃的眼睛懸在半空。

難道這是金剛的眼睛？難道金剛和我的小貓、張三瘋的鵝、這鬼地方的蜘蛛一樣，眼睛變成了金黃色？

“我的眼睛？怎么了？”

我正想指出那不正常的顏色，衣袖突然被拽了一下，估計是晃晃在提醒我不要信口開河。果然，精于撒謊的晃晃說：“其實也沒什么，你眼睛里好像有很多眼屎。”

“剛才我們掉進那屎坑，沒眼屎才怪呢。”

我說：“有道理。”轉頭繼續(xù)向前面那雙更大的金黃眼睛走去，邊走心里邊打鼓：金剛是什么情況？他的眼睛為什么變成金黃色了？想想他的一些反常情況，比如在大榕樹下差點掐死我，在蜘蛛網(wǎng)上差點把晃晃吃了……會不會都是因為被小狗雪球咬了？

想著想著，一只手忽然從后面伸過來抓緊了我的胳膊，我驚得腿一軟。“別怕，是我……我怕！”晃晃顫聲說。

我定睛往前看，終于明白晃晃為什么想打退堂鼓：前面那八只金黃大眼原來并不是蜘蛛的眼睛，而是八盞金黃色的燈，每個半透明燈泡，都是一個小小的骷髏！

仔細看，是四只貓頭和四只狗頭的骷髏！

“太變態(tài)了！”我叫起來，“為什么和小貓小狗們過不去！”

“還有……小人！”

“小人？”我沒有理解，順著晃晃伸出的手再仔細看，其中的一只燈泡，是只小小的人頭骷髏！

“太……極度變態(tài)了！”我無語。

“這個小人頭看著眼熟。”金剛在身后冷不丁開口，我回頭瞅他一眼，正撞見他那雙金黃的眼睛，又被嚇了一跳，“你胡說啥？”

“真的。”金剛一點不含糊，“你仔細看看，像不像……你的頭！”

盯著燈泡看過的傻同學們都知道：眼會花掉的！甚至會瞎掉的！剛才看出燈泡是骷髏的時候，我的雙眼已經(jīng)接近報廢了，根本不可能看出那個骷髏燈泡的前身是我的頭！

除了金剛，他有一雙遠離正常的金黃眼！

八盞骷髏燈圍在一扇門的上方，我仔細看了那扇門一眼，雙腿立刻開始顫抖：“太變態(tài)了！”

變態(tài)之一：門上的一個把手，猜猜是什么做的？小小的骷髏！

變態(tài)之二：門上雕刻著許多個小動物，猜猜是什么樣的小動物？小貓、小狗、小鵝……

變態(tài)之三：除了小動物，還有一張美女的臉。是我！

晃晃緊拉著我說：“往回吧，這里太可怕了！”

但是我的手，卻握住了那骷髏做的門把手：“回哪兒去呢？是天大的蜘蛛網(wǎng)，還是香噴噴的糞坑？你有辦法飛回地面嗎？”

門被我擰開了，先是一條縫，我探頭到門邊，門后是一片深深的黑暗。

門被繼續(xù)推開，發(fā)出陰森森的“吱”聲，令我寒毛豎起，像是每次聽到那獰笑的感覺。

獰笑！門后的黑暗中真的傳來了一陣獰笑，我的頭陡然劇痛起來。

“笑……笑什么笑！”也許是恐慌畏懼到了極點，我發(fā)怒了，猛地一把推開門，沖進了黑暗，沖向了獰笑。

忽然，我覺得腳腕被一條粘滑的繩子纏住，越收越緊……蛇！

漸漸的，更多的蛇爬上我的身體，纏住我的腿、胳膊、脖子。我開始努力甩動胳膊和腳，想把這些討厭的爬蟲甩掉，但身上的蛇越纏越多，而且小蛇外又增加了大蛇。最后，幾條粗大的蛇將我捆了個嚴嚴實實。

眼前燈光亮起，一盞、兩盞、無數(shù)盞！燈光照亮了我剛才推開的大門，門口是兩個和我一樣動彈不得的小伙伴，渾身纏滿了黑色的毒蛇。

定睛看去，自己身處在一間寬敞的地穴中，墻上掛著無數(shù)的骷髏燈，燈光下是一個個碩大的鐵籠。昨晚在榕樹下，徐大鳳、雪球和麗麗，就是裝在那樣一個大鐵籠里！

就在我發(fā)呆的時候，所有的骷髏燈又一起滅了，我們再次被黑暗包圍。可惡的是，依舊被毒蛇緊緊纏繞！

咚、咚、咚！一陣強烈的血腥臭味沖在了我的臉上，一條滑溜溜的……是舌頭！舔在了我的臉上。

我敢肯定，是在師太家偶遇的那條長嘴長尾的怪物！

長長的粘粘的舌頭在我臉上逗留了足足二十秒，惡心！緊接著是一陣刺痛劃在我嬌嫩的皮膚上，我立刻想到了長嘴中的那排利齒。“滾……開！”我努力叫著，但那怪物把我當成了它的白雪公主，臭嘴還貼在我臉上。

我猛地往后一跳，躲開了它的過分熱情，同時才發(fā)現(xiàn)剛才捆綁纏繞我的那些蛇已經(jīng)消失了！

看來，長嘴怪物要專享我這美食！

骷髏燈再次亮起，我的長嘴惡夢已經(jīng)消失，只留下?lián)]之不去的血腥臭。金剛和晃晃身上的黑蛇也不見了，他們像見到親人似的歡聚到我身邊。

“鳳姐！你太牛了，一聲‘滾開，所有的蛇都被嚇跑了！”晃晃激動地說。

金剛嗅了嗅：“怎么有股惡臭？”

晃晃一指地穴的邊角：“這么多小動物，能不惡臭嗎？”

小動物？果然，骷髏燈下，那些鐵籠子再次呈現(xiàn)，每只籠子里都有一只小動物！我很快找到了徐大鳳，它很無辜很期盼地望著我，雪球和麗麗也很快被認出來了。

它們都沒有死！

它們的跳樓、血跡、骨肉，都是在引導我們重回榕樹，找到這些歷年來丟失的小動物！

“太好了，”我走到徐大鳳的鐵籠前，“給小朋友們都放生！”

“不要！”晃晃驚叫起來，“我總覺得這可能是什么圈套，是誰開辟了榕樹下的這個地下迷宮？為什么會讓徐大鳳和雪球它們把我們引到這里？為什么讓我們順利進入……”

我冷笑說：“看看那大蜘蛛和糞池，‘順利進入談不上吧！”不再和那兩個膽小鬼羅嗦，我將手伸向徐大鳳的鐵籠。

“可惡！”手被鐵欄擋住，我這才發(fā)現(xiàn)沒有等到獰笑聲……

等獰笑聲響起來，我專注地將手伸進籠子，抱出了徐大鳳。

然后是雪球、麗麗。

然后是所有的小動物，一定對應上了師太家墻上所有的圖像。

最后要解救的是一只好像有自閉癥的小白鼠，它縮在籠子的一個角落，我怎么也夠不著。無奈，我只好貓腰跨進鐵籠。在獰笑聲的幫助下，顯然我身體的其他部位也能在鐵欄間暢通無阻！當我終于捧起小白鼠，將它放出籠子，我的整個身體幾乎已經(jīng)在鐵籠里了。

而就在這時，獰笑聲戛然而止。

我的頭和上肢在鐵籠外，軀干和下肢還在鐵籠里，隨著獰笑的停止，我任意穿越鐵籠的能力也消失了！

胸口被擠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我被困在了鐵籠里！

師太墻上的預言被驗證了，我成為了最后一個失蹤的小動物！

（驚險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