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的海外倒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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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上，有拿自己親人送禮的嗎？有，那就是我，我將表妹介紹給了船員卡爾，使她遠嫁瑞典，為此親戚朋友都曾不理解，問我“拿表妹送禮，圖啥？”而表妹不做清清閑閑的全職太太，瞅準商機，做起了船舶供應商，白手起家，在異國他鄉打拼出了一番事業。

大海航行識至交

20年前，我作為海員被外派到掛巴拿馬旗的一艘船上做報務主任，駕駛員、輪機員、電機員等高級船員都是瑞典人，水手、機工、廚工則是中國人，中國人里只有我一人算是高級船員，高級船員要到高級船員餐廳就餐，我就這樣認識了卡爾。

年輕的卡爾是船上三副，有一次甲板開關艙作業時，在鉤頭就要砸到他頭上的關鍵時刻，我眼疾手快地推了他一把，使他免遭不測。自那以后，我們慢慢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卡爾聰明好學，自從跟我學會了漢語以后，把所有老外船員與中國船員的關系都協調得很好。

那年春天，船到天津港，卸完貨后，船要進船廠進行為期一周的修理，我打電話約在天津南開大學讀大四的表妹李雅捷來船。表妹與卡爾匆匆見了幾個小時，便開始鴻雁傳書。半年后，同船合同到期，我與卡爾各奔東西，卡爾與表妹卻私定了終身。

一年后，表妹大學畢業獨自飛往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我對此表示贊同，因為我堅信，卡爾是值得信賴的人，瑞典人文化素質普遍較高，熱情好客、純樸誠實。

1995年，在世界范圍內取消船舶報務員后，我改行從頭學起當水手，后來靠自學考上了三副。去年我外派，與卡爾不期而遇，而且做了他的手下——卡爾早就是船長了。對于我與卡爾的親友關系，我們一直秘而不宣。同船一年結束后，我受卡爾之邀，飛往斯德哥爾摩，進行一次有卡爾陪同的北歐之旅，也順便看一看做了多年船長太太的表妹。

異國他鄉當新娘

表妹當年大學畢業時，謝絕了多家單位留用的好意，就連她的導師也不理解，為何一個才女偏偏放棄未來事業，心甘情愿嫁給洋人當太太？表妹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下了飛機，表妹與卡爾接機，要不是那臉上燦爛如初的笑容，眼前的表妹我真的不敢相認了。初次見面，卡爾還未來得及與我打招呼，表妹就洋味十足地撲向我，熱情擁抱并吻了我，弄得我十分尷尬，因為卡爾就在身邊。她咯咯直笑，說：“入鄉隨俗，這是西方人的禮節，看把你嚇的。”

卡爾不缺錢，表妹嫁過去時，也沒有合適的工作。當地年輕人婚后都不喜歡生孩子，表妹卻一連生了兩胎，在瑞典，生孩子不是負擔，政府鼓勵育齡婦女多生孩子多獎勵，要是生三個孩子，一生就是不用工作也夠生活了。這個獎勵是國家付給孩子的補貼，一個孩子每月1050克郎（匯率與人民幣幾乎相等），兩個孩子每月2300克郎左右，總之孩子越多，每個孩子的補貼就越多。表妹生孩子前沒有工作，根據當地的規定，可以申請480天補貼，每天180克朗。假如有工作，可以享受上班工資80%的補貼。

生過二胎后，表妹再也不想在家當太太了，她覺得不能靠福利金生活，否則自己何必寒窗苦讀多年。在這個遙遠的國度，自己應該發揮聰明智慧，自己掙錢養活自己，給小寶寶們做好榜樣。

她接來國內的父母（我的舅舅、舅媽）來斯德哥爾摩定居并照看孩子，自己則進了語言學校，攻讀瑞典語及法語。兩年下來，她的口語足以讓她在北歐和法語國家來去自如，加上她在國內的英語功底，幾乎可以走遍歐洲。

按理說，如果表妹找一份體面的工作，做一個白領，不是很困難。但她從生活實踐中看到一線商機，何不做一個“倒菜”的商販，自己做老板？瑞典地處北歐，緯度高、寒季長，本地生產的蔬菜根本不能自給自足，蔬菜大部分依賴進口。居民和餐館里的主要菜譜是海鮮。不可思議的是，瑞典靠海，海產品卻要大量進口，多是從鄰國挪威進口供應本地市場。

北歐自創經商路

遠洋歸來回家休假的卡爾對此還很不理解：“你缺錢花？”表妹說服他：“走出去干點事，是接觸社會的唯一途徑，你總不能總拿我當花瓶養在家里啊！”卡爾被說服后，也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說：“對，你就從船舶供應商做起，先供應中國商船。不求贏利，別賠了就行。”接下來，卡爾憑著船員身份的優勢，跑門檻兒，辦手續，籌資金貸款，找擔保人，一家“東方船舶供應私人有限公司”就這樣登記注冊了，法人就是表妹李雅捷。

以卡爾的意思，先招一名司機和一名幫工，李雅捷用中國人的思維和他杠上了：“你傻啊，分文未進，就得給別人開支，要是不贏利那不是虧大發了嗎？正好你在家，你就委屈點做我的雇員。”

首筆生意時，表妹夫妻二人到港內一艘中國船上主動找人洽談生意。船長不熟悉她，李雅捷自報家門：都是中國同胞，我能騙你們嗎，我開車免費搭載你們到市場轉轉，比較一下當地漁市的價格，你們再與國內市場比較一下，不便宜的話，咱們免談。如果你們認為便宜，我再七折給你們供貨，全當你們給我做個廣告。

卡爾的船長身份和流利的中國話，加上他出車免費載船員到市內幾個景點旅游觀光的許諾，說動了中國船長。這艘船環球航行，幾個月才回國一次，船上食材急需補充。伙委會選派大廚等幾個人先下地看看價格，比較一下。當然價格不是單單與國內比，而是多與新加坡比，因為中國商船多在新加坡補充食材。

第一筆生意就這樣成交了。幾天后，表妹駕駛廂式貨車風塵仆仆地停在船舷，她果不失言，海鮮、面粉、水果、雞蛋都以斯德哥爾摩市場七折的優惠價送到船上。她對中國船長說：“為了趕時間，差點沒跑掉汽車輪子，你知道這三文魚是從哪進的嗎？是從鄰國挪威海濱小城卑爾根進的，瑞典當地不是沒有，那可比這貴老鼻子了。為了趕路，不吃不喝也就罷了，可上洗手間的時間都沒有，差點沒尿褲子。”

說完她先自個兒咯咯笑個不停，輕松的氣氛感染了船員。她說：“以后你們來北歐，不論在哪個國家，哪個港口，別等船靠岸，在船上就聯系我，我保證及時將貨備妥，并如數以當地最優惠價格送到船上。”開局良好，以后凡是中國船來瑞典，不論在哪個港口，不論是上伙食和上物料，大家都主動聯系她。

初次入門，不能因小失大。剛開張，別人不知道你的存在，多是自己主動上門推銷自己，一艘塞浦路斯商船提出上10公斤海蟹，明眼人一看就是考驗你，你答應吧，去了汽車油耗沒有賺頭，不答應吧，從此失去這家客戶不算，他還會做反廣告，說不定從此就與所有的塞浦路斯商船絕緣了。表妹沒有猶豫，要多少都能滿足，何況人家也沒提出價錢多少，在哪采購都一樣。從小打小鬧開始，從幾公斤到上百公斤，到整車貨源，都是開著車東奔西跑采購來的，既要質量好，又要價格合理，一步步走下來，這樣主動上門，總是求人家，其實挺累的。

就在這時，卡爾的假期也過了三個月，他又要上船了。沒有這個免費的幫工，表妹突然有了失落感。他們商量，卡爾就再待一年不上船，雖然他在船上一年，夠表妹掙幾年的，但卡爾為了幫她起步，還是毅然決然地答應留下來。在卡爾的努力下，他們幾乎和斯德哥爾摩港所有船舶代理人進行了溝通，留下表妹的電話和業務范圍。此外還調動卡爾的同學、同事、朋友、熟人的力量做廣告，聯系業務。這樣，有時坐在家里，業務就來了。卡爾熱愛他的航海事業，他說總不能不上船，他一旦上船走了，人手肯定不夠用了，表妹又開始陸續招司機和幫工。為了有自己的貨源，又租了冷庫和倉庫，定期去挪威卑爾根漁市進貨。卑爾根是挪威西南海岸的港口、航運和商業中心，擁有龐大的商船和漁船隊，全國約半數魚類及其制品經此外運，有僅次于造船業的第二大企業——魚產品加工業。

卑爾根當地人有夜生活的習慣，上午九點才上班。只有一個地方，是早上5點開始擺攤，8點正式營業——那就是漁市。漁市設在離碼頭百米開外的一大片空地上，是半開放式的棚子，雖然簡樸無奇，但熱鬧異常，人來人往，簡直不亞于一個國際博覽會。不單是顧客，連攤子里的賣家，也有各種國籍各樣膚色的人，他們操持著不同國度的口音，在一派熱烈中交易。賣家如此，買家更是來自四面八方，據說全歐洲人都來挪威趕漁市，特別是鄰國的瑞典。

奔歐洲這么有名的漁市進貨，你必須得開車趕夜路，計算好早八點前趕到卑爾根占車位，然后進漁市選貨討價還價一番，最后成交。做供應商，一買一賣，還得跨國去買，主動送貨上門，這份苦差當地人不怎么青睞，表妹正是鉆了當地人的心理空當，選擇這份自主職業的。

苦樂其中不言悔

由于賺錢心切，表妹也曾上當受騙到血本無歸，要不是卡爾在家做她的后盾和精神支柱，她連跳海的心都有。

經過一年的打拼，表妹也有了贏利和積蓄，開始想將生意做大，這樣就想到當地人的主食上。由于瑞典地理靠北等氣候原因，當地農作物的種類主要是麥類，不生產水稻。雖然當地人西餐以面類為主，但一般家庭還是一天要吃一頓米飯的。

一次，他們與泰國一名船長簽訂進大米的協議，向一家泰國公司定購1000噸大米，預付定金10萬美元。然后表妹就做著發財夢，算計著這1000噸大米運到瑞典能賺多少錢。可是等了一個月沒有消息，兩個月還是沒有消息，三個月去電查詢，電話傳真都已停機。委托使館查詢后才知道，泰國根本沒有那家公司。辛辛苦苦賺的10萬美元就這樣打了水漂，那個打擊啊不是誰都能經受得起的。正是那段時間，表妹想到跳海自殺，卡爾總是寸步不離，他開導她，就當拿這10萬美元交學費了，錢是身外之物，只要好好活著，錢總是有賺的，要一死了結，到死都是個遺憾。

與中國人截然不同的是，瑞典人年滿18周歲后，就要獨立自主了，所以表妹與卡爾開公司經商，卡爾的父母壓根就沒插手。兩位老人得知他們受騙上當，瀕臨破產后，主動開導他們并出面為他們貸款。從大米上跌倒了，就再從大米上站起來，表妹決定發揮國內親友的優勢，進口中國大米及花生米、小雜糧等多個品種，又進口中國咸菜，以滿足瑞典市民的需要，此舉終于獲得成功。

創業第二次成功后，表妹信心倍增。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公司鳥槍換炮，業務不斷擴大：從食品到船舶物料、備件應有盡有；服務范圍從斯德哥爾摩擴展到瑞典各個港口，并涉及到北歐別的國家；從為港口船舶服務擴展到為居民生活服務等多種項目，并逐漸投資有了自己的辦公樓、車隊、冷庫、倉庫，并有了幾十號員工。

談起當初的選擇，表妹還像年輕時那么頑皮：“還不是你將我推到火坑里啊，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遠離故土，但我不后悔，火坑也能煉真金。我要是當初聽卡爾的話，在家當全職太太，未必是享福，這樣白手起家，打拼出一番事業來，人也過得充實。”

她還向我介紹，瑞典社會治安狀況比較好，當初創業時，卡爾不在，她一人開車滿世界的進貨、送貨，越往北，人煙越是稀少。一次車在半路拋了錨，她又沒修理經驗，將車停在路邊，急得抓耳撓腮。還沒等她求助，就有多輛小車停下，那些車哥車姐都熱情地問她需要什么樣的幫助。剛開始一個人不敢開夜車，更別說夜晚獨自上街了，可后來她觀察和體會，單身年輕貌美的婦女半夜獨自上街，沒太大問題，除非你去荒郊野外。瑞典是一個和諧共存的社會，人們不會因為沒有生活著落而去犯罪，這是瑞典社會穩定的基礎。瑞典人排外情緒不大，至少不會表現出來，對中國人基本還是很友善的，人與人之間爾虞我詐行為少見。

談起目前的生活，表妹說：“我是跨國嫁老外，不做洋太太，甘愿東西跑，幸福腳下來，此生不言悔，長眼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