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是王八蛋

中國人有創意。把人情演繹成腐敗，把情人比喻成“二奶”，把朋友說成“圈子”。把“圈子”“二奶”也劃進人情之列。最早的人情源自人性之中最溫情的一面，是可以溫暖人心的情愫。叫愛人，也叫仁愛。孔子是講人情的。有朋友從遠方來拜望、學訪，他不亦樂乎。這是朋友間真摯情感的自然流露。大小是個名人了，竟然粉絲不多、聲名不廣，還有人不知道自己，他不急，不惱，不怒，說“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這是心胸開闊、人情練達。他說：“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還說：“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這是君臣、父子、朋友、夫妻間彼此關懷、互相關愛的人情。人情是有標準的。孔子的學生子華出遠門，學生冉有想照顧一下同學的母親。與老師商量，為子華母親送去一些谷米。孔子說可以，給200斤。冉有說恐怕不夠，再多給點吧？孔子說那就再給三四十斤。冉有直接給送去將近1000斤。孔子知道學生有愛心，只是辦了糊涂事，沒有責怪他。但卻講了道理，說子華乘坐著肥馬駕的車子，穿著又暖和又輕便的皮袍，足以證明家里不缺錢糧。君子只是周濟急需救濟的人，而不是去周濟富人或土豪。孔子想做雪中送炭的事，不愿干錦上添花之舉。不像現在的銀行，企業越有錢就越找人家貸款，而創業中的微小企業，卻視而不見，生死不管。如今的人情有點麻煩，有點曖昧，有點無序，還有點險惡。與原則、法規、正義、責任、誠信等詞背道而馳。當官，賺錢，演電影，當歌星，孩子上學，醫院看病，隨處是人情，就連到火葬場燒死人，也想找人加塞兒，為減少排隊的等候。某餐廳超級火爆，每逢飯口，排號過百。突有一后來者長驅直入，面色從容。眾人議論紛紛。原來這人與大堂經理是老鄉。任你等待中的各類人等，只能接著“人等”。這是秩序缺失。究其原因無非兩個，一是資源匱乏，排在后面的怕沒了；二是制度缺失，守規矩者的權益沒保障，對不守規則者也沒有懲罰手段。醫院、車站出現了“黃牛”，可以一夜不睡去排隊，也可以與掌權之人里應外合同牟利。把用辛苦，用人情換來的資源變成商品。而此種商品不能明碼標價，也可忽高忽低。不能明碼標價的商品都有人情成分。誰都不想低三下四求人，都愿高高在上享福。但，行嗎？人情是個生物鏈。如同游戲中棒子打老虎，老虎吃雞，雞吃蟲子，蟲子蛀棒子。哪個都有求人和被人求的時候。中國人從出生或在出生之前就開始“人情”。十月懷胎，不等一朝分娩，就先找好醫院、好醫生、好床位準備著。都找好的，誰用次的？給下一批次等人群唄。他們也找。沒本事找最好的，就找二好、三好、四好的。反正都得找，不找的是沒機會，沒時間，沒本事，沒“人情”。我有個朋友，說最初不想要患者紅包，但家屬死活都不干。后來了解到收紅包是在幫助家屬祛除心病。身病好治，心病難除。收紅包不是雪上加霜，而是助人為樂。他說，我只能本色做人，角色做事。上幼兒園要找老師照看自己孩子，別冷著，別熱著，吃飯別噎著，別讓霸道的小孩欺侮著。上小學、中學更要找熟人了。因為微信里傳的段子特可怕。說老師可以一年的時間不叫你的孩子回答問題，不鼓勵，專批評，給白眼。哪個父母受得了？別說一年，倆月，這孩子就廢了，不抑郁也會性格孤僻。但，有個“不讓你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好主意”——給老師送卡。說送了卡老師就經常鼓勵孩子，還有機會當班干部、三好生。鼓勵是一種優秀的教育模式，好孩子都是夸出來的嘛！誰沒給老師送過禮、請過客，我說你不懂“人情”。上大學就消停了？從報志愿一直到畢業，無論孩子優秀還是落后，幾年里您少找人了？找人做什么？您懂的。好不容易領了大學畢業證，卻如同一張生活失業證。去哪兒找工作？找人，找熟人。找有關系、有權力、有地位、有名譽的人。直接找，間接找。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找。不找人怎么活！好不容易工作了，要升遷呀！科員、科長、處長、局長、市長、省長、部長，中央政治局我不敢說，因為不懂。一路托關系、找門路。最早送點土特產、吃個飯，后來干脆送錢。有人水平高，還送名人字畫、玉器古董，還有人更高，送色。搞得現在落馬的貪官們大多有“通奸”罪名。學生，商人，從政，當兵，演員，記者，模特兒，廚師，農民養豬，菜農種菜，甚至監獄服刑，多少都要懂點“人情”！小區門口賣煎餅馃子的大姐，給物業經理送了一條煙，就堂而皇之地一心經營了。人們在比成就后還比人情，追逐人情。得人情者得天下。人們也迷茫，常被“情”傷。覺得人情不是個好東西，但又沒有找到比人情更好的東西。沒有人情不成體統，有了人情就真更不成體統。有人喜歡人情，因為人情幫他謀了福利。有人不喜歡人情，還不是在人情上跌打損傷。大人情辦大事，小人情辦小事。人情等于腐敗。為什么中國這么多貪官？原來我們從小就生活在人情中！去年一個副市長的朋友松了口氣，說八項規定救了他。不用每天請客與被請，少了應酬，少了酒精侵襲，多了與家人團聚。人情在縮水。不要人情了嗎？要。必須要！地鐵上為人讓座是人情，馬路上留出盲道是人情，老人摔倒勇敢扶起是人情，地震中愛心捐款是人情，為霧霾少制造一份污染是人情，謳歌真善美、鞭撻假丑惡是人情，改革進程中讓老百姓幸福綿長是人情。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也是人情。還有一種人情，是“孝、悌、忠、信、禮、義、廉、恥”，自古稱為“八端”。而有很多人只顧得自私、庸俗、貪婪的“人情”，忘記了這“八端”的人情。就開始有人罵，罵這些人忘記八端，簡稱“忘八端”，俗話說“王八蛋”。沒有真人情，全是偽人情。小心罵你王八蛋！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