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福的兒子茍世奇,是前些年的大學生,已考了公務員,并因工作賣力,成績比較顯著,已轉成了正式干部——鄉秘書兼組織委員。茍福是四青鄉的副鄉長,工作能力不強,但喝酒有方,量也無邊。他的上司為爭取上級的支持幫助,尤其是各科局的項目支持,正苦于該鄉沒有一個理想的陪酒員,后來發現了茍福,如同發現了一塊寶石,高興得溢于言表。
父親的酒量大,茍世奇聽奶奶講,他生下滿兩歲,爺爺喝酒時,父親就饞得兩眼不停地盯著,每逢這時,爺爺就叫他舔一舔酒盅。到五歲時,能喝一小口;到二十歲時能喝兩大杯;后來越發能喝,成了全村首屈一指的人。再后來,他參加了工作到了鄉里,一伙人喝,都不是他的對手。哥們兒稱他酒神、酒魁。
鄉長把他奉為陪酒員,父親當作是鄉長的重用、栽培,所以他就以陪酒為己任,一心一意陪好喝好。這樣他一天有時要應付三五場。客人走時,他還能說話自如,能送客人、摻扶客人。但客人走后,回到家就頭重腳輕了,說話前言不搭后語。人們見了母親說:“你好命,男人成天泡在酒里、肉里。”母親生氣地說:“我還命好!入夜,別人睡覺,我家一片嘔吐聲、謾罵聲,滿屋吐物,惡氣嗆人,熏得不能入睡。說白了,還不如找個啞吧、聾子呢!”
當陪酒員三年,有一次陪酒六場,從中午到半夜,直喝得二人鉆桌底,三人倒地下。茍福把褲子尿成水布袋,被抬到醫院,未搶救過來。他孜孜以求的提職愿望未達到,就歸天了。
父親及人們對酒風為何那么有興趣?他不但參加,直至送死,他傻嗎?他不傻,人們也不傻。人們的興趣,在于想通過酒,拉近關系,增加感情,好辦事情。不過,他的頭腦不清醒。他應認識到,攀比、大吃大喝是中央三令五申禁止的,我們應令行禁止,不應隨波逐流,還當什么陪酒郎,這不是逆令而行嗎?
入殮后,有人勸母親,停棺排五,說他是鄉里人,來上禮的多,有的來不及多待,好回一天。可母親寧愿不收禮也不愿多擺一天。她對酒有了刻骨銘心的反感,對陪酒恨之入骨。按她的話說,她男人要不是喜酒,要不是陪酒,還不至于死,不至于活得那么窩囊。直等到發送了男人,出靈埋入墳墓,送別了客人,回了家,她把小子叫到眼前,把幾天來想好的話告訴兒子:“現在有兩樣供你選,你如要母親,就忌酒;要酒,母親立刻跳樓。”
愛人也說;“茍子,以前我沒有說過你,這次看到爹的慘狀,我不能不說了。今后,我和酒由你選,你要酒,就離婚,我不想為酒當寡婦;你要我,就忌酒。”世奇沒有猶豫,他保證今后滴酒不沾。
其實世奇在工作上還算一把好手,身為秘書兼組織委員,工作沒有拉趟,他分包的村每年評比時,雖沒拔過頭,也沒落過尾,總是上游。
他分包的村要扶貧款,考察的人員下來了,中午村里要把他們召集到一塊兒,吃一頓,以便通融一下,使要給的款項不至于落空。當時,他到場了,村里指望他把酒陪好,把項目落實。酒場上,他對有關人員說:“經檢查,我得皮疹的原因是酒,所以忌酒了,你們喝,我以茶代酒。”喝到八成,他頭腦清醒地講了村里的困難程度,要求扶貧的理由,最后,考察人員居然痛快地點頭答應簽了字。鄰近幾個村,數這個村給得多。
喝酒的目的不外乎拉點關系、增進感情、好辦事情。這些年隨著酒風興起,人們辦事,大多數拿到酒場上,去說去辦。辦了就說,還是酒起作用;沒辦成,是酒的等級不夠所致,或沒搞酒場之過。其實這是一種誤說、誤判。試想,過去不擺酒場,諸種事情怎么辦的呢?多數事情是在敘談中溝通、撮合、斡旋的。
世奇忌酒后連出政績,連升三級。最后,還贏得全縣唯一晉級的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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