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過草原,草原上的草
比馬廄里的馬跑得更快
甚至還來不及集合
它們就跳起了集體舞
清一色的打扮遠遠看上去
有點像有組織有預謀的示威游行隊伍
我想赤身裸體滾過遼闊的草原
像雷鳴滾過天庭
我要與死亡保持甜蜜的敵意
像愛人由遠而近
春風吹過草原,草原上的草
肯定比藍天下的白云跑得快
那白云,像草原上一只敏捷的野兔子
“腸子都悔青了”
這是我第一次穿過隧道時想到的一句話
“我們都來自不同的隧道
誰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出身”
這是我第二次穿過隧道時所想到的
現在,再穿過隧道時我已經什么都不想了
它不過就是一條隧道,不過就是
把河東的營盤路與河西的咸嘉湖路
連在了一起,像一對失散多年的親人
握緊的手再也不愿松開
與那些奔向大海的河流不一樣
它只奔向我
與那些招搖過市的河流也不一樣
它沉靜、內斂,遠離浮華
像遠離世俗中的自己
如果順流而下,你會發現它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小得好像只有我才能聽得到它的喘息
它的水位越來越低了
像經歷了長久的干旱
它腳下的路也越來越窄了
像一首詩,在不知不覺無聲無息中消失
連同它一起消失的
還有曾經像魚兒一樣游弋的詞
它曾經切開過大地
像切開一個地球般的蘋果
它曾經掀起過巨大的波浪
讓我至今懷念那個無比寬闊的時代
“一條即將消逝的河流
不會在乎再多一道彎
像平靜的生活被打亂后
也不會再在乎
再多幾道皺褶……”
省博物館就在我家對面
它是一棟不茍言笑的建筑
像一個坐在主席臺上的中年人
我每天經過它,卻熟視無睹
最近,當我想向它請教一些歷史問題時
卻發現它已經成了一片建筑工地
一生的長度就是一封信的長度
一封信的長度就是一首詩的長度
一首詩的長度就是一支筆的長度
現在,我就是一支舊水筆
筆芯已經換過多少次了
卻仍然常常被粗糙的紙張卡住
甚至還來不及懺悔
就給我留下一個模糊的陰影
讓我對生活至今充滿熱愛又保持絕望
責任編輯 師力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