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上名校有多難

兒子出生時，尚未有“贏在起跑線”的金句，意識上卻有，家長自子女出生便開始部署入讀名校。

香港名校泛指英文學校，以英文教學為主，當中有政府辦的官校，也有基督教、天主教辦的私校和津貼學校。不少家長為求子女入讀心儀的名牌小學，在幼兒園階段就已搬到目標名牌小學的校網居住，以爭取政府規定住所在校網內可得的5分、增加子女入讀目標學校的機會。有些家長還會不惜斥資在校網中置業，買不起房子的，也甘愿付昂貴租金將家搬到校網去，一家人，父母子女均承受巨大壓力。也有取巧的父母，向住在校網的親友借地址， 充當自己的住址。

在懷孕4個月時，友人便替我在她女兒入讀的國際學校S拿了報名表，她說為表誠意，我應在懷孕期間就遞交報名表，這樣會大大增加S校錄取的機會。當時仍未知肚中胎兒性別，未有名字，只有預產日期，正在猶疑。友人催促我說，歷年來家長都這樣做，學校早已見怪不怪。我在覺得自己有點滑稽的情況下交了報名表。

在兒子出生后約三個月，S國際學校的職員來電，查詢胎兒性別、出生年月日及名字，學校要把資料補回去。我跟職員閑聊問：“我應是這年度第一個報名的人。”職員回復：“根據計算機檔案，你應是第四位。”果然友人所言非虛，有人是剛知道懷孕便去報名。

我也為兒子鎖定一家屬基督教會的幼兒園暨小學H，再直升同系統的中學，事前功夫是要兒子考入一間據說能大大增加考進H校的稚兒班。為此我先替兒子熱身，一歲多便認得A、B、C 26個英文字母、分辨不同顏色及學會簡單英語應對，再教他用英語說出自己名字、出生日期、住址等。

遞交報名表格后，花了三千多元，買了套名牌短褲小西裝預備他穿去面試，面試的早上，又替他溫習一次，并再三給他做心理準備，告訴他幼兒園的外籍校長會帶他入校長室與他單獨傾談，他要保持禮貌，必需講“早上好”、“你好”、“謝謝”等，回答校長每一條問題。他點著毛毛頭表示明白。

到了校長室門外的等候室，有另一母親帶兒子來面試，小男生緊張害怕得哭起來，那位母親壓低嗓音哄他：“別哭，一會兒乖乖面試，之后媽媽帶你去吃雪糕。”小男生進去15分鐘后出來，出來時垂頭喪氣，母親緊張撲上前問他有沒有回答問題，小男生搖搖頭，她幾乎當場發作，但按捺著。

輪到兒子了，校長室門關上，我坐在外頭，心情比自己準備出秀更緊張，心臟加速狂跳，坐立不安，15分鐘猶如15年。兒子拉著校長的手蹦蹦跳跳走出來，校長笑容滿面。

踏出等候室， 急不及待問兒子情況，他說校長給他看一張有關海洋的畫，問他畫中的不同顏色，他都答了，在開始面試前他跟校長講“早安”，離開時說了“謝謝，再見”。

我跟他走出H學校校門，剛才那對母子正在等車，母親不斷喝罵兒子責他膽小，怪他在重要時刻哭了出來，越講母親怒火越旺，竟忍不住一巴掌摑到小男生臉上，小男生痛得哇哇大哭。兒子嚇得呆了，小手大力緊握我手，我告訴他：“無論發生什么事，媽媽也不會這樣對你。”

發榜了，遍尋那張印有幾十個名字的金榜，也找不到兒子的名字，他沒考上。

像世上每個媽媽一樣，都認為自己的子女是世上最可愛最聰明的孩子，我實在接受不了他考不上的殘酷事實。事前我已做足功課，查問面試時該穿什么衣服比較討好，知道學校偏向錄取穿短褲、打扮英式的考生，我不是已經做到了嗎？腦海中不斷問，究竟什么條件的孩子才考得上，待學期開始后，一連幾天到H校門外觀察，發覺所有學生都有一個共通點：皮膚曬得黝黑，剪平頭、精神奕奕如運動員。反觀兒子，他面如結實的大蘋果，白里透紅，像個小書生，與學校喜歡的類型恰恰相反。明白了， 輸得有理，原來不單靠衣裝。

決定明年卷土重來，并第一時間替他請了位游泳教練，教他泳術，又經常帶他去戶外活動，要他暴露在陽光下，曬得一身健康棕色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