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的兩會有個現象令人厭倦,甚至形成對兩會的某種輕度對抗:記者們熱衷于捕捉代表委員的“雷人雷語”,當這些“雷語”搭上網絡的傳播武器,即產生了驚人的擴散效果。在成就感與惡作劇的召喚下,記者開始了狩獵游戲,代表委員為了躲“雷”,裝聾、尿遁等各種演技都用了出來。
但“雷委員”們的好玩在于,他們并不覺得自己很雷,反而堅信說了大實話。說什么很重要,怎么說更重要,一位叫李海濱的委員說的方式就不好,他認為《水滸》這樣的電視劇應該禁播,戰爭題材的電視劇要有所控制,因為他們都和暴力相關,和我們的時代也不適應。一句話,不夠穩。
這是一位實在人,相信禁播《水滸》是他的心里話。《水滸》是古典名著,但由于造反精神太強,為歷代統治者所不喜,一受點鳥氣就殺到東京汴梁,哪個坐江山的受得了?清朝同治年間,丁日昌就禁過《水滸》,當然,整個清朝期間禁毀的書有三千多種。像林沖、武松這樣的人物,造反的時候推崇,成功以后貶斥,也都是正常現象。
張國立則是個有智慧的人,記者追著他問提案,他咬緊牙關就是不招,因為擔心話被改頭換面。但結果還是,像“美劇《紙牌屋》在中國拍不出來”這種話被廣為傳播,而他真正的提案《保護瀕危劇種》反倒關注者寥寥。張國立說:“1983年中國各地方劇種共有374個,到2012年已銳減到286個,平均每年有3個劇種消失。若再不加以保護和搶救,很多寶貴文化遺產就滅絕了。”瀕危劇種是天大的事,但它大不過“星星”。
韓劇《來自星星的你》在中國大熱,但記者逮著代表委員就跟人家聊“星星”,也是件挺沒品的事。莫言談創作扯到“星星”,姜昆本想談談自己的提案,記者一張口就問人家看沒看過“星星”。人人爭說“星星”,如果不看“星星”,你就仿佛是來自某個星球,不好意思去開兩會。
一部韓劇火了,一個姓氏也跟著紅。咱國媒體和網友早已考證出,都姓教授的祖先很可能是中國人,因為朝鮮《星州都氏大同譜》提到,韓國都氏的祖先生于漢朝,從長安移民到了高句麗。還有人發現,春秋時期鄭國的美男子子都,就是都姓的始祖,所以都敏俊才會生得那么美艷。在爭當老祖宗這事上,咱國人比韓國人博大精深,技藝精湛。
插句題外話,全智賢和金秀賢(《星星》的主演)演繹了純美愛情,那是屬于青年人的愛戀,而年逾八旬的王蒙講起自己的黃昏戀,動心指數一點都不落下風。在一次電視節目中,王蒙老師說:“我跟單三婭女士見面的第一分鐘,我就覺得就是她,有一種被秒殺的一見鐘情。我就覺得這是我的幸運。”與楊振寧“給一顆老靈魂帶來歡喜”的溫和相比,王蒙的癡情程度秒殺“來自星星的你”。不管怎樣,能夠愛,就很好。
最后,紀念一下賈樟柯的《天注定》。在一次訪談中,賈樟柯說他很激動,突然找到了古代和現代相通的中國人的命運感。這句話泄了天機,看來他悟出來的是,自己拍了中國密碼,一部現代版的《水滸》,影片中《林沖夜奔》的背景樂可為佐證。話說姜武那顆大腦袋,可直接去演豹子頭。李委員說《水滸》應該禁播,賈樟柯遠遠地打了一個噴嚏,《天注定》死了。
你敢說李委員講的是雷語?所以,不談“雪夜上梁山”,聊聊“來自星星的都教授”,才是最穩妥的題目。
但還是想真心囑咐記者們,真不該把全國兩會當成公司內部年會,戲劇界有句格言:只有小角色沒有小演員,再搞笑的角色,都值得認真對待。關系到國計民生的會議,有價值的提案肯定有,就看你會不會去關注。
贊曰:林沖夜奔尋常見,雷人雷語幾度聞。最是一年好風景,都是星星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