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女兒“出爐記”：挖山繼母寡居20年

陳曉姝5歲時，父親離異再婚。幼小的她，執拗地認定是繼母的出現破壞了自己的家庭，對繼母充滿了怨恨。3年后，父親在去接繼母回家途中不幸遭遇車禍身亡，陳曉姝更把父親的死記到了繼母的頭上，叛逆地排斥、捉弄她。然而，繼母卻把孩子的敵意當蛛絲一樣輕輕拂去，極力呵護她成長。甚至為了陳曉姝，她寡居20年，獻出了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

在繼母含辛茹苦的培養下，一度因病癱瘓在床的陳曉姝，成為了留學博士。長大成人后，陳曉姝真正理解了愛情與婚姻，才發現自己原來錯怪了繼母。感恩于繼母博大母愛，陳曉姝為繼母牽線了一段美好的跨國黃昏戀……

繼母羸弱的肩膀上，癱瘓女孩挺直了脊梁

湖南安化的陳曉姝，童年時代命運多舛，父母的紛爭、親人的逝去、疾病的折磨，都讓幼小的她飽嘗了心酸苦楚——

從陳曉姝記事起，性格暴躁易怒的母親經常為了一點小事與父親大吵大鬧，將他罵個狗血淋頭。陳曉姝3歲時，父親陳志宏在母親無休無止的嘮叨聲中徹底爆發，一場天昏地暗的爭吵后，父親負氣南下廣東打工，一連兩年沒回家，夫妻關系名存實亡。對婚姻徹底失望的陳志宏，與同鄉曹娟相識，對她展開追求。一開始，曹娟也對陳志宏很有好感，但后來得知他有家室，就不愿再與他交往。陳志宏為了曹娟，回家和妻子離了婚。母親傷心地孑然一身回了貴州老家，從此失去聯系。曹娟見陳志宏的確一片真情，終于同意與他交往。1988年2月，兩人結婚重組家庭。

當時，陳曉姝剛滿5歲，無法理解大人的分分合合，執拗地認定是曹娟趕跑了母親，因此對她充滿了敵意。陳志宏回家辦婚禮時，特意陪曹娟去買了一件漂亮的新外套。一身新衣的新娘子，博得了大家的陣陣夸贊。陳曉姝聽著卻滿是反感，撿起客人扔在地上尚在燃燒的煙蒂，丟到了曹娟身上，絲綢面料的外衣頓時被燒了一個大洞。大伙驚慌失措，有人指責陳曉姝調皮，有人打圓場說小孩子百無禁忌。父親氣得揚起巴掌就要打她，還好曹娟大度地拉住了暴怒的陳志宏：“小孩子，不懂事，你別怪她。”

婚后，陳志宏將女兒托付給母親照顧，與曹娟前往廣東打工。因為家庭的裂變，陳曉姝缺乏父母的關愛，性格變得格外敏感、自卑。幸好，奶奶非常疼她，細心地呵護著她成長。遺憾的是，兩年后，奶奶因病去世，陳曉姝沒人照顧，父親和繼母不得不回了鄉。面對繼母，陳曉姝一直充滿敵意，常以各種借口找曹娟的碴，搞得她尷尬萬分。看到曹娟氣得滿臉通紅卻又強忍著不發作的樣子，陳曉姝覺得格外解氣。

1991年春節后的一天，陳志宏騎摩托車去接回娘家探親的曹娟。在去的路上，因天下著雨，視線不好，陳志宏在一個急拐彎時，撞上一輛大貨車，當場身亡。因造成事故的主要原因是因陳志宏違章駕駛，因此大貨車司機僅賠償了2萬多元的喪葬費用。

父親的不幸去世，令陳曉姝傷心不已，本來就對曹娟十分怨恨的她，這下更把父親的死記到了繼母頭上，覺得這一切都是曹娟帶來的惡果，因此動不動就朝曹娟發脾氣。其實丈夫去世，曹娟悲痛欲絕，繼女如此排斥，她也想過離開。但善良的她想，若自己走了，誰來照料這可憐的孤兒呢？想到丈夫原來最疼女兒，總說在外打工還有離婚，虧欠女兒很多，她就決定留下來，撫養丈夫的血脈。看到繼母每天艱辛地在地里勞作，回來還要收拾屋子，給她洗衣做飯，好不容易買點好菜，自己一點都不舍得吃，全部留給她，漸漸懂事的陳曉姝終于不再故意為難繼母。

然而，不幸再次降臨。1995年，陳曉姝升入初中不久，便經常感到背部、髖部骨頭隱隱作痛。剛開始以為是上體育課運動量過大所致，便沒放在心上，可后來痛得越來越厲害，直到實在忍不住了，才把這情況告訴了繼母。曹娟帶陳曉姝到醫院檢查，發現她竟然得了強直性脊柱炎。強直性脊柱炎是一種非常難治的頑疾，被稱為不死的癌癥，很多患上該病的孩子，都落得駝背、瘸腿，失去生活自理能力。陳曉姝重病時，身體完全癱瘓，只能整天躺在床上。

命運的捉弄，小小年紀的陳曉姝不堪承受，想著自己將變成癱瘓在床的廢人，她不由陷入了絕望的冰海，一度抗拒吃藥治療。曹娟把陳曉姝摟在懷里勸慰說：“曉姝，你不能自暴自棄，你爸爸在世時，總是對我念叨著虧欠你太多，要我好好照顧你。請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治好病。你要好好活下去，才對得起你爸爸。”曹娟的話，點中了陳曉姝內心最柔軟的神經，她點點頭，答應好好治病。

為了給陳曉姝治病，曹娟只要一打聽到哪里有醫生擅長治療脊柱炎，就立即背上陳曉姝去求醫。在陳曉姝休學治療的那一年里，曹娟背著她走南闖北尋醫，光解放鞋就穿爛了三雙。很快，曹娟就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積蓄，不得不向親友借錢。

有一次，曹娟回娘家借錢時，一個堂哥直言不諱地勸她說：“孩子又不是你親生的，何必如此不顧一切地付出？”

曹娟卻說：“孩子太可憐了，我不管她，誰管她？而且，我答應過我老公要好好對待她，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不能放棄。”曹娟的大義，感動了眾多親友，大家都解囊相助。皇天不負有心人，曹娟背著陳曉姝先后到長沙、廣州的大醫院治療后，病情得到了控制，可惜的是好一陣之后總是又會發作。

1996年2月的一天，曹娟聽人說湘潭有個叫胡澤民的專家，治好過不少強直性脊柱炎患者。曹娟聞訊，立即決定背著陳曉姝前往湘潭求醫。

當時，臨近年關，天還下著鵝毛大雪。鄰居勸她說：“大過年的，下著這么大的雪，這么著急干嗎？”可曹娟執拗地背起了孩子，走進了紛飛的大雪之中。從家里到鎮上的車站，有三里多地。曹娟背著陳曉姝，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里。曹娟身材嬌小，上初一的陳曉姝，身高、體重幾乎和她相當，曹娟背著陳曉姝走起來，非常吃力。一不小心，曹娟踩到一個水洼，腳下一滑，兩人滾到了雪地里。陳曉姝看到曹娟的鞋子濕了，要她先回家換鞋。曹娟卻說回去換鞋會趕不上車，就背起陳曉姝趕路。由于當時開往湘潭的老式班車沒有空調，曹娟不斷跺腳取暖也無濟于事，濕透的雙腳，很快結了冰，嚴重凍傷。而且，從那以后，曹娟的腳每到冬天，就會生凍瘡，痛癢難受。

經過幾個小時長途顛簸，終于抵達湘潭。下車時，曹娟的雙腳凍僵麻木，但她咬牙又背起陳曉姝，一路打聽找到了胡澤民醫師所在醫院。胡醫師聽了這個守寡的繼母如此執著地給女兒求醫的經歷后感動不已，就免費給陳曉姝開了一個月的藥。胡醫師采用“中醫營養免疫療法”方子，很快讓陳曉姝的病情有了好轉。曹娟驚喜不已，服藥一個月后，再次背著陳曉姝前往湘潭復查開藥。治療半年后，陳曉姝竟奇跡般地恢復了健康，沒有繼續發作，終于重新回到了學校。

送女上學挖掉半邊山，叫一聲“媽媽”淚長流

繼母嘔心瀝血的付出，令陳曉姝十分感動，但因為性格內向，陳曉姝不好意思當面對曹娟說一些深情的話語，就給曹娟寫了一封長長的信。信中，陳曉姝深情地寫道：“我能夠重新站起來，依靠的是您那柔弱卻又無比堅強的脊梁。記得剛開始背我出去治病時，您的頭上還滿頭黑發。有一次，我趴在您背上，發現了一根白發，我給您拔掉了。但沒過多久，我又發現了第二根，第三根，大半年時間過去，您的頭發差不多有十分之一花白了，多得讓我數也數不清……您為我做出的犧牲，我會牢記一輩子……”

感動于繼母艱辛的付出，陳曉姝變得懂事多了，學習也非常用功。初中畢業后，陳曉姝考上了安化一中。看到陳曉姝學習上進，曹娟喜上眉梢。但因為給陳曉姝治病欠了不少債，加上孩子上學的費用不低，曹娟肩膀上的擔子越來越重。為了生計，曹娟養過豬、打過小工，一年到頭，從早到晚奔忙在勞作的路上。看到曹娟日子過得很艱難，就有人好心地給她介紹對象。剛開始，曹娟沉浸在丈夫離去的悲痛中，沒有心思另找對象，就婉言拒絕了。

但后來，隨著時間消磨了傷痕，再加上生活的沉重壓力，曹娟也想招一個上門丈夫一起照顧陳曉姝。因曹娟溫和善良，對她中意的男人還不少。經過幾次相親，曹娟看中了鄰村一個離異沒有孩子的男子，對方也同意上門一起照顧陳曉姝。事情基本確定后，曹娟決定和陳曉姝談談，征求她的同意。誰知，當曹娟剛對陳曉姝提出想給她找個新爸爸時，內心敏感的陳曉姝頓時一蹦而起：“你要找男人，你嫁出去就是了，我也不要你管。”一看陳曉姝反應如此激烈，曹娟只好放下了再婚的念頭，一個人默默地扛著生活的重擔艱難而行。

經過三年的高中學習，2002年8月，陳曉姝考上了中南大學。陳曉姝收到通知書的那天，曹娟拉著女兒來到陳志宏墓前，流著喜悅的淚水告訴九泉之下的丈夫：“志宏，我把曉姝撫養長大了，她還考上了大學。你在地下一定也很開心吧……”

曹娟四處借錢才湊齊了陳曉姝第一年的學費。為了陳曉姝后續的上學費用，曹娟費盡了心思。有一次，曹娟路過河邊時看到挖沙機在挖沙，她一下想起自己家背后的小山坡是自留地，全是沙礫土壤，將上層的細土刨開后，下面的砂石用篩子篩一下，就可以用于建筑，有時候鄰居家有人修修臺階、補補墻面，需使用沙子時，都是自己在山里采砂。想到這里，曹娟靈機一動：人家挖河沙、打山石可以賣錢，我何不將自己山上的沙子挖出來賣錢呢。

想干就干，曹娟做了一名挖沙工，將屋后自留地里的砂石挖出來過篩之后，一擔一擔地挑到百米開外的馬路邊存放好，存滿一小貨車時，就請貨車來裝運過去賣給建筑工地。挖沙是很累的活，男人干起來都非常吃力，更別提曹娟這樣一個弱女子了。但曹娟為了給女兒賺學費，啥都豁出去了。她起早貪黑挖一天沙，大概可以掙到五六十元。

在曹娟辛苦的操勞下，陳曉姝順利地完成了大學學業。畢業前夕，陳曉姝萌發了考研究生的念頭，但是考慮到家境不好又猶豫了。曹娟得知后對她說：“你放心考研吧，我們山里的沙子還可以挖很多年呢，就算你要讀博士，我也會供你。”在曹娟的鼓勵下，陳曉姝經過幾個月的復習，順利考入中南大學讀研。

長大成年懂事的陳曉姝，不但在生活上省吃儉用以減輕繼母負擔，對繼母也變得非常孝順。為了給繼母治腳上的凍瘡，陳曉姝用一個學期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給母親買了一雙帶毛的皮靴，到湘雅醫院給母親開藥。曹娟用了女兒帶回來的藥，并加上毛皮靴保暖效果好，每年必發的凍瘡竟給治好了。

研二那年寒假回家，陳曉姝遠遠地就看到繼母正在家背后的小山上挖沙，那座小山，竟被繼母挖掉了一小半。陳曉姝看著那場景，內心深處被深深震撼了，感動不已。而當她走近時，竟還發現繼母走路變得一瘸一拐的。陳曉姝的心不由咯噔一下，趕緊上前關切地詢問。曹娟仍極力掩飾，謊稱腳扭了一下。

陳曉姝不信，便悄悄去問鄰居，鄰居說出的真相讓她震驚了：原來，四個多月前，曹娟在挖沙時突發塌方，大半個身子被埋進砂石堆里，左腿還被一塊大石頭砸中，導致粉碎性骨折。在醫院治療愈合后，曹娟的左腿因嚴重的骨折對位差，導致左腿比右腿短了2厘米多，成了個跛子。可是，恢復了三個多月，記掛著女兒生活費的曹娟，又一瘸一拐下地干活了。為了避免陳曉姝擔心，曹娟對她隱瞞了消息。

陳曉姝獲知真相，忍不住鼻子一酸，哭著跑到曹娟跟前，喊了一聲“媽”，就抱著曹娟嚎啕大哭。因幼時對曹娟心懷芥蒂，陳曉姝一直沒有叫曹娟“媽媽”。而這一聲泣淚俱下的“媽”，也讓她終于沖破感情枷鎖。聽著這一聲遲來的“媽媽”，曹娟也淚如雨下。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那么值得。曹娟將陳曉姝摟在懷里，感覺到自己和陳曉姝已真正水乳交融。

博士女兒伴你嫁重洋，那是對愛與家的再理解

陳曉姝在讀研究生時，談了一個男友。畢業前夕，男友提出想考博留學，并報考了西班牙馬德里理工大學的博士。為了追隨男友的腳步，陳曉姝也決定加入留學考試的行列。對陳曉姝的決定，曹娟非常支持。

2010年初，陳曉姝順利被馬德里康普頓斯大學錄取，其男友也順利考入馬德里理工大學。獲知消息，曹娟激動不已。陳曉姝前往西班牙前夕，很多親友來給她送行。一位伯母語重心長地對陳曉姝說：“曉姝，你媽媽為了你，守了20年的寡。不管你去了多遠，這家里的老媽媽可不能忘啊……”

伯母的話，字字句句落在陳曉姝的心上，令她震撼、感動。陳曉姝記起繼母對自己提出找個爸爸一起照顧她的情景，但由于自己不懂事，一句話就拒絕了。繼母為了保護她脆弱的心靈不受傷害，無怨無悔地放棄了再組家庭的念頭。一個女人，20多歲之后的那20年時光，是多么美好和珍貴，可繼母為了自己，寧愿苦苦地守寡、苦苦地一個人扛起生活的重擔。

隨著年齡的增長，社會閱歷的增多，以及通過家里長輩對當時父母離異事件的描述，陳曉姝明白了父母的感情早就破裂，曹娟與父親的再婚其實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是自己的幼稚和天然的敵意，讓她白白遭受了自己無端的怨恨。因此，陳曉姝決心要幫繼母再找到一份愛情，讓她也能再次體會到愛情的溫暖。

在西班牙留學讀博期間，陳曉姝到一家中式餐館打工。在異國他鄉求學、生活，陳曉姝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生活的艱辛，更為繼母對自己無怨無悔的付出感恩不已。一天晚上，陳曉姝在餐館打烊后，清掃好餐館，感覺自己渾身都散架了。這時想起自己小時候，嬌弱的繼母不僅要像個男人一般下地干農活，上山挖砂石，還要給自己洗衣做飯，母親該有多勞累，多辛苦啊。不知不覺中，淚水已經打濕了雙眼。

正要關門離去的老板黃永祥看到陳曉姝眼淚汪汪的樣子，就上前關切地問她發生了什么事情。陳曉姝忍不住打開了情感的閥門，對黃永祥說起了她和繼母之間的故事。黃永祥聽后，頓時被曹娟那博大的母愛深深感動了。黃永祥是一個60多歲的喪偶華裔，從小深受父親儒家思想影響的他，一直希望找一個“溫良恭儉讓”的賢德女子為妻。看了陳曉姝手機里曹娟的照片后，黃永祥更是對曹娟動了心，提出希望和曹娟聯系、交往，希望自己能給曹娟帶來溫暖，給她一段幸福的人生。陳曉姝覺得，黃永祥為人厚道，他提出和母親交往的用心也十分真誠，就答應了下來，并向母親說起此事。

在陳曉姝的勸說下，曹娟終于答應了女兒的請求。在看了黃永祥的照片，并通過幾次電話交流后，曹娟對黃永祥有了不錯的印象。

2011年12月，陳曉姝利用假期的機會，陪同黃永祥一道回到國內與母親見了面。在偏僻的山鄉，黃永祥看到那被曹娟挖去一半邊的小山，頓時被震撼了：“要是愚公見到了你，他也會被感動的。”

幾天時間的短暫停留，黃永祥被曹娟的勤勞、善良、質樸深深地吸引了，不可遏制地愛上了她。細心的黃永祥特意找了一家鞋廠為她定制了一雙皮鞋。他讓師傅將左腳鞋子的鞋底內襯墊高了2厘米，這樣，曹娟穿上新鞋后，走起路來就顯得平穩了很多。

黃永祥細膩的關愛，讓曹娟頗為感動，加上女兒極力撮合，便答應了與黃永祥交往。一年后，2012年12月，曹娟與黃永祥登記結婚。婚后，曹娟協助黃永祥在西班牙打理餐館，夫唱婦隨，生活過得恩愛幸福。

2013年6月，陳曉姝和男友博士畢業，順利在西班牙找到工作。2014年3月底，陳曉姝被公司派到北京出差。處理完公司的事務，已是4月初，清明節就在眼前，陳曉姝決定抽空回老家給父親和奶奶掃墓。

在父親的墳前，陳曉姝默默地對九泉之下的父親說：“爸爸，我給媽媽找到了新的愛情，成了新的家，她現在過得很幸福。我相信，您一定樂于見到媽媽過得開心。您說對嗎？我一定會幫你好好照顧媽媽，讓她永遠開心幸福！”

編輯/吳治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