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殺教練：“私人訂制”孩子未來多少曖昧

2014年1月7日凌晨，大連市高爾基路水源華商務酒店發(fā)生一起殺人案，大連市曲棍球隊一名教練被人勒死在房間內。當天下午1時許，此案的犯罪嫌疑人、該教練手下一名隊員的家長王德財，在朋友的陪同下，到西崗公安分局刑警大隊投案自首。

此案，在大連體育圈內引起不小的震動！是什么原因導致這一悲劇的發(fā)生？案件背后有哪些不為人知的隱情？2014年6月12日，隨著王德財故意殺人一案在大連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審理，真相大白……

小老板遇到“貴人”，“私人訂制”孩子的未來

今年40歲的王德財，老家在黑龍江綏化市慶安縣平安鎮(zhèn)，從慶安技術學校畢業(yè)后，在一糧庫工作了三年，并與大他二歲的陳秀玲相識戀愛，次年結婚。從糧庫下崗后，他外出從事裝飾裝修業(yè)。1998年，兒子王志出生。他三代單傳，自然喜出望外，視兒子為掌上明珠，百般疼愛，發(fā)誓要讓兒子出人頭地！

2006年初，王德財拿出幾年的積蓄，將全家人的戶口從黑龍江遷到美麗的大連，妻子也找了份工作。多年在外打拼和辦理戶口的經(jīng)歷，讓他得出一個結論：中國是個人情社會，要成功須有“貴人”相助。

王德財每天起早貪黑，拼命掙錢，生意做得也算順風順水，沒幾年，他在大連購房購車，還擁有了一家專門從事燈箱、LED廣告設計安裝的裝飾裝修公司，有了固定客戶。他閑暇時間多了起來，常在樓下的小賣店里喝啤酒、打撲克，一來二去結識了同在小區(qū)內居住的鄰居李應全。李是大連旅順口區(qū)曲棍球訓練基地的一名教練。一次，兩人談到各自的家庭，聽說王德財?shù)膬鹤訉W習不好，李應全當即表示：現(xiàn)正在招收曲棍球隊員，可以讓孩子到他這來練曲棍球，保證可以讓他孩子將來能夠入選遼寧省隊和國家隊。

王德財頓時來了精神。兒子的學習成績一直不理想，卻也有一個強項：他家兄弟姐妹都很喜歡體育運動，經(jīng)常參加鎮(zhèn)里和縣里的中長跑等田徑項目，兒子也秉承了家族喜好運動的基因，從小就很喜歡體育。

幾天后，王德財隨李應全來到位于旅順口區(qū)的大連市曲棍球訓練基地：只見藍色的場地，粉色的緩沖區(qū)，面朝大海的風景，世界一流的場地，簡直是堪稱奧運級別的曲棍球場地。一旁的李應全介紹：遼寧曲棍球一直發(fā)展得非常好，無論男隊還是女隊，都多次在國內、國際大賽中奪冠，已構成國家隊的絕對主力，現(xiàn)在大連已是曲棍球國家運動員培訓基地。王德財當即表示要把兒子送來跟隨李應全學習曲棍球。

2007年5月，在李應全的幫助下，王志如愿以償成為大連市曲棍球隊的一名隊員。孩子將來練得怎么樣，關鍵在教練！為讓李應全在平時的訓練中多照顧些兒子，將來能打上比賽，王德財拼命拉近兩人的關系。據(jù)王德財說：李應全一般周末才從旅順訓練基地回家，他請李應全喝酒、打麻將、洗桑拿，兩家人也常互相走動，一起吃飯，話題大多跟孩子和曲棍球有關，李應全在酒桌上談體育圈內的“潛規(guī)則”，有意無意地提到其他練曲棍球的孩子家長給了他多少多少錢，進省隊和國家隊需要多少多少錢……闖蕩社會多年的王德財夫妻倆自然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2007年10月，在一次吃飯中，李應全提到近期要帶孩子去廣東冬訓，要王德財“準備一下”。“心領神會”的王德財看了一眼妻子，陳秀玲馬上說教練在外帶孩子訓練不容易，希望李應全能多照顧點孩子。李應全滿口答應。王德財在開車送李應全和兒子的路上，將1萬塊現(xiàn)金交到了李應全的手中。

事情開了頭，就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據(jù)王德財稱：此后在各種場合，李應全總是有意無意地拿他兒子“說事”，一會兒說能讓孩子多上場比賽，一會兒又說能讓孩子進省隊，但需要錢來打通關系……他總是頻繁地以各種名義，旁敲側擊地變相要錢，少則幾千元，多則幾萬，王德財感覺自己像是變成了一臺“提款機”，好面子、講義氣的他雖心有不甘，但轉念一想：只要孩子將來能出息，就當為孩子做“投資”了。

在這樣的心理安慰下，王德財咬牙硬頂，對李應全提出的各種要求都有求必應，從未含糊。王德財說：后來，聽說他能幫妻子的兩個哥哥在大連買到便宜房子，李應全也要他幫忙買一套，要面子的他拒絕了自己親戚的要求，花錢找到搞開發(fā)的朋友，在免除10萬元預付款的基礎上，以很低的內部價幫助李應全在大連花園口區(qū)購買了一套100平方米的商品房，第二年房價就飛漲了幾千元。案發(fā)后，王德財稱幾年中，他送給李應全的現(xiàn)金和物品累計有六十萬元左右。

王德財還說：為了搞好和李應全的關系，甚至連其家里親戚的大小事情都大包大攬……他盡心盡力做著這一切，一方面有孩子的因素在里面，另一方面，他在大連也沒什么親戚，也想把李家人當親戚來處。

深陷“潛規(guī)則”的泥潭，有多少無奈和痛苦

兩家人接觸時間久了，熟得像一家人一樣，說話也少了顧忌。王德財稱：李應全經(jīng)常在酒桌上插科打諢，有時還色瞇瞇地盯著他的媳婦，他雖然心里有些不滿甚至憤懣，但一想到兒子的前途，他也只得強裝笑顏，忍氣吞聲，表面上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王德財稱：李應全經(jīng)常在微信上發(fā)表或轉發(fā)一些曖昧言論和信息，陳秀玲也好像逐漸適應了他的過格言行，兩人經(jīng)常在微信上你一句我一句地閑聊，關系也更近了一步。李應全甚至常將他的SUV吉普車借給他媳婦開，這更加重了他心頭的疑慮，可他卻有苦難言，只能委婉地勸說妻子離李應全遠一點，妻子卻不以為然甚至有些委屈，說李應全幫了他們的孩子，難道還能跟他撕破臉皮不成？一句話噎得王德財沒了脾氣。可男人的心也很敏感，妻子對他的冷落以及和李應全之間的曖昧關系，讓他夜不能寐，心煩不已。

屋漏偏逢連夜雨。由于市場不景氣，加上行業(yè)間競爭激烈，王德財?shù)墓緲I(yè)務量逐年減少，再加上幾年來為孩子在李應全身上花了不少錢，他家經(jīng)濟狀況每況愈下，越發(fā)窘迫。而此時正是孩子發(fā)展的關鍵期：進曲棍球一線隊需要花錢，去廣東打比賽需要錢……可家里的錢不知怎么回事就花光了，房子還有汽車都需要還貸款，還欠著外面好幾萬塊錢。據(jù)王德財說：由于后期錢供不上，周末回家的兒子常向他們哭訴，說李教練打罵他。雖然此前王德財說過要李應全嚴格要求，但看到兒子果真受到委屈，他又心疼不已。為此，兩口子又經(jīng)常吵架，妻子埋怨他自不量力，耽誤了兒子的前途；他則指責妻子行為不檢，讓他丟臉，全家吵作一團，雞犬不寧。妻子哭著說讓她死了算了，王德財說：“要死也不能讓你死，我死就行……”

一邊是自己低三下四，賠著笑臉賠著錢，一邊是事業(yè)不順，經(jīng)濟難以為繼；妻子又和教練“眉來眼去”，打得火熱，孩子還挨打受氣，看不到未來……全家人都活在屈辱中。據(jù)王德財說：他整天為此郁郁寡歡，抑郁不已，本想為兒子設計一個美好的未來，卻深陷“潛規(guī)則”的怪圈難以自拔，有說不盡的麻煩和痛苦。他覺得活得太累，活著沒意思，后悔盲從于所謂“潛規(guī)則”的鬼話，讓他的人生徹底崩盤，家庭分崩離析，他一度想到了死。但轉念一想他就是死了，也不能便宜了李應全，要讓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2013年10月，全運會即將在遼寧舉行。這是每一個隊員都渴望參賽并取得名次的大好機會。怎奈王德財?shù)膬鹤悠綍r訓練水平一般，無法成為遼寧隊的主力。據(jù)王德財說：李應全答應讓他兒子加入四川隊參賽，一來四川隊的教練和他關系不錯，二來四川隊的隊員只有18名，低于一般隊22名隊員的標準，有希望獲得上場的機會。可是不知何故，直到全運會結束，王志也沒有一分鐘上場的記錄，要知道上場記錄對一個隊員來說非常重要，它關系到明年孩子能否加入遼寧省隊。王德財感覺異常憤怒！他徹底絕望了，感覺這是他一生中最愚蠢、最失敗的一次投資，他耗費多年經(jīng)營的物質和感情投資已覆水難收，而且讓他的身心布滿傷痕，他心中為此充滿了怨恨……

2014年1月6日晚，王德財在家里又因孩子的事與妻子發(fā)生激烈爭吵，陳秀玲氣憤地聲稱要上法院起訴離婚，絕望至極的他恨恨地扔下一句：“不用上法院了，直接上火葬場！”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晚上6時許，李應全打來電話，說又要冬訓了，問王德財是否需要給兒子帶點東西。王德財稱：李應全這顯然又是在暗示他，他從訓練基地回來了，讓他“表示”一下，送點錢或者東西。他強壓住怒火，隨口敷衍了一句：“等會帶點洗面奶過去吧。”轉身就去睡覺，卻怎么也睡不著。他決定今晚再見李應全一面，要解開心中的疑團，另一方面也對兩人的關系作個了結……

案發(fā)后，據(jù)王德財向警方交代：當晚10點鐘左右，他給李應全回了個電話，說要請他喝酒。兩人如約到大連市沙河口區(qū)星海街的阿祺菜館，到了之后就開始喝酒。席間，李應全對王德財說姐姐家出了點事，讓王德財借他20萬。王德財?shù)念^瞬間像要炸開，這筆錢的數(shù)字太大了！他說今年生意不好，沒有這么多錢。李應全說他兒子現(xiàn)在是進省隊的關鍵時期，他可以幫王德財疏通關系，正好馬上就要去廣州比賽，到廣州之后，可以多照顧照顧他兒子，把他送到遼寧省隊或者廣州隊，讓他兒子以后有更好的發(fā)展。

說到兒子，王德財便感到心疼，唯有兒子才是他的希望，但是他確實已經(jīng)無能為力。他說自己現(xiàn)在真的沒錢，倆人就一直喝酒談論這個事情，直到凌晨1點鐘左右，飯店要打烊，李應全還是以幫助王德財?shù)膬鹤訛橛桑蛩?0萬，王德財怕要不給這20萬，他回去之后會對兒子不好，而且會影響兒子以后的發(fā)展。以前，王德財已在他身上花了很多錢，他就想以這個再跟李應全好好嘮嘮，讓他盡量對兒子好點，別因為這次沒給他這筆錢，就影響到他兒子的前途。

出了飯店后，李應全說今晚不回家了，王德財就說一起去洗澡。李應全說別去洗澡了，出去開個房間嘮會嗑就行了。于是，倆人就又打車去了水源華商務酒店。王德財用身份證在612房間開了一個標準間，隨后又去樓下的超市買了兩瓶勁酒、兩打啤酒和一袋花生米，到房間后兩人又開始喝酒。其間，王德財還是跟李應全說：他今年效益真的不好，真沒錢給他，希望他別不高興，以后能繼續(xù)照顧他兒子，把他兒子送到一線隊。李應全就對王德財說，最近全運會剛結束，遼寧省隊的一線教練可能馬上就換了，要換的這個教練跟他關系很好，讓他自己合計吧……

見說了這么多還是無效，王德財再也憋不住了，他呼地站起來，氣憤地喊道：“李應全，你也別欺人太甚，這幾年我對你怎么樣，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孩子現(xiàn)在怎么樣，你清楚我也知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老陳的事，說出來不怕街坊鄰居笑話嗎？”

王德財說出這番話，原本就想詐唬一下，看看李應全和他妻子到底有沒有事？他多希望李應全能反唇相譏，矢口否認，但李應全抬頭看了他一眼，眼里流露出一種恐慌，然后坐在那里，再無言語。王德財徹底絕望了！這也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個晚上不再屈從！勒殺教練討尊嚴

此后，兩人都各自躺在床上沒了聲息，李應全很快就睡著了，王德財卻睡意全無，在床上輾轉反側，且越想越憤怒！早上7點鐘后，他從床上爬起來，隨手將房間的電話線拽斷，想嚇唬一下李應全。當他把電話線拔下來之后，發(fā)現(xiàn)電話線斷了，他又去電視機后面，把電視機的電源線用牙咬了下來。此時，李應全背對著王德財側臥在床上，王德財雙手抓著電源線的兩端，用膝蓋頂著他的后背，然后用電源線勒住了他的脖子。李應全一下子被勒醒了，問王德財干什么，王德財就跟他說：“你還逼不逼我了？”隨后，他松了松手，李應全在床上掙扎，王德財就又使勁勒住他，就這樣一松一緊了好幾次。王德財想反正都這樣了，讓他活著出去，他肯定會影響到兒子的前途，不如就這樣勒死他，自己再去自殺，這樣李應全就不會再影響到兒子的前途了，妻子也能保住名節(jié)……

王德財本來就喝了不少酒，加上憤怒的情緒使他特別亢奮，此時，他已完全失去理智。他用力勒住李應全的脖子，并且不斷使勁，直到他不再動彈為止。

李應全死后，王德財抽了根煙，然后就把那根電源線系在屋內一根掛衣服的白鋼棍上，然后把自己的脖子套在里面準備自殺。吊上去之后，他就沒有意識了。誰知過了幾個小時后，他卻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那根白鋼棍和棍子后面的木板壓在自己的身上。他從地上爬起來之后，發(fā)現(xiàn)那根鋼棍和后面固定的木板不結實，他沒有自殺成……此時，王德財心里突然涌起了對兒子的思念。兒子才16歲，還未成年，他死了，兒子怎么辦？他心里凄然不忍。在房間徘徊、猶豫了一會后，他給一個朋友打電話，說了殺人的事，讓他關照兒子。在朋友的勸說下，1月7日下午1時左右，王德財?shù)酱筮B西崗公安分局刑警大隊投案自首，對自己所犯罪行和犯罪動機供認不諱。

案發(fā)后，陳秀玲大病了一場。在接受辦案人員詢問時，她說丈夫確實給李應全送了錢，還承認自己與李應全在外開房四五次，辦案人員也查到了兩人“用各自身份證、同開一間房”的記錄。

李應全被害，家人陷入痛苦的深淵。他上有老母，兒子還在讀書，尚未成年。其妻張靜接受警方詢問時說：“我們兩家人的關系非常好，我們經(jīng)常一起出去吃飯，逢年過節(jié)我們兩家也經(jīng)常聚會。”辦案人員詢問她家與王德財是否有錢財上的往來，張靜說：“沒有，至少我沒聽我丈夫李應全說過，最近我丈夫的親姐心臟病，我就和我丈夫說，讓他去王德財家借點錢，我丈夫就說王德財家也沒有錢，就沒有去借錢……”

2014年6月12日上午9點，大連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公開審理了王德財涉嫌故意殺人一案。王德財在接受法庭調查時稱：他給李應全送的錢總共有六十萬左右，他從李應全與妻子互發(fā)的微信、短信內容中，“感覺兩人關系不正常”。案發(fā)當晚，李應全又“默認”了與他妻子的不正常關系，他才用電線勒死李應全。他在最后陳述時表示認罪，并向被害者家人道歉。

王德財?shù)霓q護人認為：本案涉及的是婚姻家庭問題，社會危害性小，而且被害人李應全存在過錯。王德財又有自首情節(jié)，請求法院對其從輕量刑。王德財?shù)钠拮映鍪玖藭孀C言，證實她與丈夫爭吵過，丈夫失眠嚴重，很悲觀。王志也向法庭出示了書面證言，證實父母給李應全送了錢，稱李應全對他并不好。

大連市人民檢察院公訴意見認為：被告人王德財明知用電線緊勒他人頸部會造成他人死亡的嚴重后果而故意剝奪他人生命，其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應當以故意殺人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原告代理人在附帶民事賠償訴訟中提出了78.8萬多元的賠償要求，認為即使被害人與王德財?shù)钠拮佑胁徽旉P系，與他殺人也不存在必然的法律關系，被告應當賠償給被害人家屬帶來的損失和傷害。對此，王德財當庭表示“沒有能力賠償”。

李應全妻子張靜參加了旁聽。庭審快結束時，她突然情緒激動，悲憤地對著王德財哭罵：“你把我們家弄得妻離子散，你還在胡說八道，不講良心……”

李應全被害時年僅48歲，此案震驚大連體育界，也引起許多家長的震動。案發(fā)后，經(jīng)向大連體育界和球隊有關人士了解，李應全是一位富有才華、敬業(yè)的曲棍球教練，但對于他是否與王德財有經(jīng)濟上的來往，他們并不清楚。不過有不愿公開姓名的曲棍球隊隊員家長稱：不光是曲棍球，在其他球隊，對教練進行“感情投資”，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王德財太急于求成，急于讓兒子進入一線隊，進行“感情投資”完全可能，這本身就很不妥，也給自己帶來說不盡的麻煩和痛苦。其實孩子的實力主要還是靠自己去爭取，你是主力，誰又能擋住你脫穎而出呢？

這一悲劇，也引起許多體育界人士、教育專家和家長的反思：為了讓孩子有出息，許多父母不惜迎合某些“潛規(guī)則”的不良風氣，這其實不利于孩子的教育和成長。許多優(yōu)秀體育運動員已用自己的努力證明，唯有科學、扎實的苦練才是正途，才能取得成功。

法院將擇期再審后，作出公正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