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升遷渴望：讓母親當“隱身月嫂”

武漢青年雷鋌在一家事業單位苦干8年卻一直升遷無門，好容易等到部門副主任即將退休，可單位里覬覦該位的競爭者不在少數。為了成為中層領導分到內部福利房，也為在妻兒面前揚眉吐氣，雷鋌在升遷之事上煞費苦心：2014年春節，他讓自己的母親到老總家中當月嫂，既省掉了高昂費用又大獲感情分，還可讓母親刺探到老總家的升遷風向！誰料母親從老總家傳回的“軍情”屢屢讓雷鋌坐臥不安，他決定為了升遷再出險招……

今年30歲的雷鋌是湖北武漢人，2006年本科畢業后通過競爭激烈的應聘考試進入武漢一家事業單位從事行政調研工作。雷鋌自幼喪父，其母謝秋萍1957年生人，靠賣早點和做保潔供養兒子讀書。2011年秋天，雷鋌結婚，妻子夏敏是荊州人，在武漢一家事業單位做文員。兩人婚后第二年生下兒子雷俊文，雷鋌一家三口和母親住在武昌一套父親原單位分的二室一廳的房子里。

育兒成本開銷大，住房又狹小逼仄，加之妻子不經意的種種抱怨都讓臨近30歲的雷鋌深感壓力巨大。尤其在2014年元旦參加完一場高中同學聚會后，雷鋌備受刺激。他意志消沉地對母親說道：“現在的世道想要混得人模狗樣，要么家里有錢要么有勢。當年班上的差生靠著私房拆遷或父母關系進入好單位，只有像我這樣的‘半吊子’最窩囊！”母親謝秋萍囁嚅道：“你已經很優秀了，要怪只怪媽沒能耐，幫不上忙！”

然而只過了十幾天，雷鋌精神抖擻地對母親和妻子說：“說不定我們一家的命運有轉機了！辦公室分管調研的副主任過年之前就退休，我要是晉升他的位置，正好夠級別趕上今年下半年的福利分房！”妻子夏敏忙不迭地問：“你晉升的機會大嗎？”雷鋌不無得意地說：“我是辦公室公認的‘第一支筆’，連續3年績效考核排名第一！”謝秋萍善意地給兒子卸壓減負：“別給自己非上不可的壓力，你還年輕，來日方長！”雷鋌搶白道：“這次我還真得非上不可了，我們單位騰出屁大的領導崗位都得等上個五年八年，我都這年紀了，還混不出一官半職都不好意思見人了！”妻子夏敏點頭附和。

升遷可能帶來的一系列改觀讓雷鋌夫婦倆亢奮不已，每天下班后都會熱烈討論這個話題。1月21日晚上，雷鋌醉醺醺地回了家，當晚是單位組織吃年夜飯，可他卻士氣低落得很，妻子夏敏忍不住問：“怎么了，沒發年終獎？！”這么一問，卻讓雷鋌借著酒勁嚎啕起來：“我太失敗了，沒日沒夜地加班干活，結果今年辦公室的先進個人竟是整天游手好閑的方皓！”夏敏也蔫了：“那他豈不是晉升辦公室副主任的熱門人選了！”這回，謝秋萍忍不住對兒子、兒媳數落道：“你們把升遷看得太重了，滿眼滿世界只有這件事！”夏敏反駁道：“他的同事們要是不把升遷看得太重，怎么會整天游手好閑卻評為‘先進個人’，明擺著狠狠招呼了領導嘛！再說，您要是給我們結婚備了套房子，我不至于墊著豆腐盼雷鋌單位的福利房呀！”謝秋萍被兒媳噎得無話可說，只得嘆氣走開了。

一周后，雷鋌和妻子逛街回到家，他給母親送上一件暗紅色的羊毛衫：“媽，這是買給您過年穿的衣服！”謝秋萍鼻尖發酸，竟有些感動，兒子還是很在意她的，誰料雷鋌話鋒一轉：“媽，這次落選‘年度優秀個人’把我澆了個清醒，不能坐等升遷了，得像同事們一樣主動出擊，他們趁著過年送錢送禮，我太呆板了！”謝秋萍落寞地放下兒子送的羊毛衫，輕嘆道：“我有5萬元定期存款，不然明天取了給你送領導！”雷鋌對母親說：“不用了，這是您的養命錢，我不會動。再說我們單位家境好的同事太多了，和他們拼送錢送禮我肯定輸，我要出奇制勝！我們單位一把手黃總剛添孫子，今天中午他在食堂抱怨請了幾個月嫂都不滿意，我靈機一動跟他說認識一個‘金牌月嫂’，過兩天就為他請過去！”謝秋萍聽出了端倪：“你是看我當過兩年月嫂，又很麻利地把你兒子文文帶到一歲半，想讓我去他家當‘金牌月嫂’？！”兒媳夏敏敲起邊鼓：“媽，請您去黃總家當月嫂一舉三得，一是免去向黃總行賄的尷尬又能解決他家的燃眉之急，會獲得很多感情分；二是您在他家吃住可以打探到雷鋌同事們上門求官的內幕情況，了解升遷風向；三是省掉真正請月嫂的高昂費用！”謝秋萍毫無還口之力。為了表決心，雷鋌夫婦第二天就把一歲半大的兒子文文送到荊州外公外婆家寄養，好讓謝秋萍安心去黃總家做月嫂。

大年初一，雷鋌夫婦去黃總家拜年。黃總記性好，問雷鋌幫忙請好月嫂沒！雷鋌連忙表態：“金牌月嫂”第二天到！于是就在第二天，謝秋萍背著包裹去了黃總家。路上，雷鋌提醒母親道：“到了黃總家，您不要透露是我母親的這層身份，免得日后黃總和我都尷尬；在黃總家聽到有關升遷的消息及時打電話告訴我！”黃總見到雷鋌和“金牌月嫂”很是高興，他拍著雷鋌的肩膀夸贊道：“大過年根本請不到月嫂，你卻能如約而至，你做人做事真讓人放心，是個可塑之才！”謝秋萍大過年卻飽受和家人分離之苦，內心原本埋怨兒子急功近利、不懂體諒自己，但聽到老總親口夸贊兒子是個“可塑之才”，作為母親的心又倏地柔軟起來，她覺得為兒子付出是值得的！

謝秋萍在黃總家干得格外賣力，她夜里為黃總孫子喂奶換尿片，白天為黃總一家老小做飯洗衣，還單獨為其兒媳做月子餐。沒日沒夜的連軸辛勞，她的腰傷復發，但一直忍痛強撐，怕黃家人知道會將她退回。3月下旬的一天，雷鋌下班后買了些禮品到黃總家拜訪。黃總十分熱情：“小雷，我真要好好感謝你，你幫我請的月嫂太出色了，做事又細又快，還燒得一手好菜，不僅如此，她每天都幫我的兒媳和孫子按摩呢！”聽著黃總夸獎，看著母親在黃家忙碌操勞的背影，雷鋌心里五味雜陳！

4月開始，雷鋌單位的同事經常夜訪黃總家。謝秋萍利用忙里忙外的間隙聽他們聊天，所談話題基本上是關于升遷一事。尤其是4月26日的晚上，一名年齡與雷鋌相仿的男子來黃總家拜訪。聽黃總對他的稱呼，謝秋萍對上了號，他就是兒子口中那個整天游手好閑的“年度優秀個人”方皓！謝秋萍看到黃總與方皓相談甚歡，一看就私交甚篤。末了，黃總提點方皓道：“6月中旬就空缺的領導崗位要搞一次競爭上崗考試，你得好好復習！”當晚，謝秋萍跑下樓打手機告訴了兒子要開展競爭上崗考試的事，雷鋌聽后情緒很低落：“這么說我就是陪太子讀書了！黃總督促他好好備考，卻從未跟我提過考試一事！”被兒子這么一說，謝秋萍的心也涼了半截。

“五一”期間，方皓又兩次到黃總家拜訪。但讓謝秋萍頗為遺憾的是，黃總把方皓帶進了書房交談，她什么也沒聽到。黃總每次送別時都不忘叮囑方皓“好好復習”！第二天，雷鋌在母親的授意下也到黃總家拜訪。黃總不停向雷鋌夸贊謝秋萍，并無其他交流。雷鋌有意問道：“黃總，聽單位風傳馬上要搞競爭上崗考試，是嗎？”誰知黃總正色道：“近期單位要開黨委會研究此事，現在還是沒影的事！”此言一出，謝秋萍母子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謝秋萍陪兒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依然鼓舞兒子：“人心都是肉長的，黃總肯定是感激你的，不與你談考試的事自有他的考慮，你不要多想，著手準備考試就好！”

5月期間，方皓起碼去了黃總家5次，每次都在書房小坐半小時才走。謝秋萍雖沒聽到什么，但還是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兒子。雷鋌終于坐不住了，6月3日，他約母親到黃總住所附近的一家餐館吃飯。其間，他對母親說：“既然方皓每次去黃總家都進書房，說不定黃總書房里有這次考試的題目或范圍，您這幾天幫我去好好找找！”謝秋萍勸誡道：“你憑真本事考也絕對贏得了方皓，不需要走這些旁門左道！”雷鋌振振有辭道：“天平本身已向方皓傾斜，我這么做只是把天平調正而已！”

謝秋萍心中的理智天平也悄然發生著傾斜！6月4日下午，她以打掃房間為由進入黃總書房，通過手機拍攝了他桌上的所有材料，但經雷鋌辨認不是與考試相關的資料。6月5日下午，她又在兒子的授意下打開黃總書桌的抽屜翻找資料并拍照，但經雷鋌辨認仍沒有考試資料。6月10日下午，謝秋萍第3次到黃總書房翻找考試資料，但仍一無所獲。6月11日晚上，雷鋌又約母親碰頭。他怨氣十足地對母親說：“單位今天才公布6月20日進行競爭上崗考試！不到10天時間怎么備考？那個姓黃的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你在他家工作了4個半月，他卻從未跟我談過報酬的事，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把你當他們家的義工用！”

謝秋萍只得勸慰：“算了，我也快熬到頭了，你考完試我就回家！”誰知雷鋌竟淚如雨下：“您在他們家沒日沒夜干了這么久，老命都耗了半條；我和兒子骨肉分離了這么久，幾乎夜夜失眠，這些苦痛怎么能算了？！我有個辦法既可整一整黃家人，又能加重我升遷的砝碼！您找機會把黃總孫子帶出來，我找人把小孩接走，您回到黃家謊稱因照看不慎孩子被偷走了。我把孩子照看幾天，讓黃家人雞飛狗跳一陣子，再把孩子還回去，就說在火車站幫忙找到的，姓黃的一定會感激不盡！”

此刻的雷鋌已謬以千里，但謝秋萍無底線的母愛再次為兒子而泛濫決堤！雷鋌經踩點決定選擇黃總住所樓下一家無攝像探頭的兒童用品超市作案，他說服表弟、在一家廣告公司工作的謝志到超市抱嬰兒。6月15日上午10時左右，謝秋萍像往常一樣將黃總孫子放在嬰兒車里帶下樓曬太陽，按照雷鋌事先的約定，她于10時40分左右推著嬰兒車進入了那家兒童用品超市，在尿不濕專柜附近，謝秋萍佯裝選購商品，謝志趁勢抱起嬰兒，并將其裝入雙肩背包帶離超市，隨后騎電動摩托車逃逸。

10時50分，謝秋萍主動報警并通知了黃家人。黃家人頓時亂成一鍋粥，并指責謝秋萍。謝秋萍看到他們焦急悲痛的樣子，善良的她非常愧疚，欲言又止。她的舉動引起了警方懷疑，隨后，謝秋萍被警方帶走調查。再說按計劃，謝志將孩子徑直帶回了自己家，說好照顧幾小時后帶到下班的雷鋌家。但下午他得知姑姑已被警方帶走調查后，心神不定。而且孩子一直啼哭，他本沒有照料嬰兒的經驗，手忙腳亂中，竟將嬰兒失手摔到地上，導致嬰兒嘔吐，耳鼻出血。下午5時40分，得知消息趕來的雷鋌和謝志一起把嬰兒送至武漢市第二醫院救治，經醫院診斷為重度腦震蕩，因孩子未及時送醫已經急性腦死亡。雷鋌頓時蒙面痛哭。紙再也包不住火，最終雷鋌和謝志選擇了自首！接警方通知，黃總一家見到已腦死亡的寶貝孫子，悲憤不已。目前，經檢察機關批準，雷鋌母子及表弟謝志已以拐騙兒童罪和過失致人重傷罪被江岸區公安分局逮捕，等待三人的將是法律的懲處。

（犯罪嫌疑人為實名）

編輯/闞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