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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的豬

2014-04-29 00:00:00余顯斌
當代作家 2014年4期

這里是“怡紅院”。

“怡紅院”,一聽名字就曖昧,就有嚼頭,就讓男人想入非非,就逗起女人的欲望。王老四肚里那點墨水,嗆死也想不出這么文縐縐的詞兒,他在學舌。這名字是王老四鄰居一個學生崽取的,那小子看《紅樓夢》看出了靈感,賣弄學問,一揮手,就移到這兒。既然是“怡紅院”,它就是“怡紅院”的公子爺們兒,就有一群娘們兒前護后擁,圍著它轉。是的,是它,不是他。因為它是豬,一只公豬。圍著它轉的娘們兒,當然也是一群母豬。

這些母豬,一只只從遠處趕來,氣喘吁吁,芳心忒忒,看見它,一個個騷情起來,狂浪起來,用性感的身子挨擦著它的身子,用火辣辣的媚眼挑逗著它的欲望。

它蹲在那兒,對這些還沒破瓜的美女,或者豐滿的少婦,或者半老的徐娘,望也不望一眼。

這要是個男人,一定會讓人妒忌死,會用唾沫星子淹死狗日的,用白亮亮的眼光捅死狗日的。

可是,它不是人,是豬,不理解人的感受。

它蹲在那兒,不是驕傲,不是仗著自己帥氣,對異性不屑一顧。它現在的感覺,用吃飯來打比喻吧,就是吃得太飽了,簡直有些反胃。不,不是反胃,是已經消化不了,往回漾。盡管,王老四站在旁邊,臉紅脖子粗,扯著公鴨嗓子喊:“上啊,閹貨,上啊。”

王老四原來是劁豬的,后來金盆洗手,改行喂起種豬,可是口頭語不變,罵誰都閹貨,包括自己女人,自己兒子,概不例外。

他說:“閹貨,美的你,上。”

它蹲在那兒,擺擺耳朵,無動于衷。

它已經上了八個了,油盡燈枯了。它知道,再上,自己小命就得玩完,就得“牡丹花下死”。它不想,也不敢,更沒那個能力了。

八個,已是它今天的生理極限。

有人在旁邊見了,嘎嘎笑道:“王老四,不行的話,你上。”

王老四吐口濃痰,一腳抹了,說要是你老婆,老子就上。然后,舉起棍子,“咵咵”地敲著它干癟的臀部,擂鼓一樣吼道:“不上,老子劁了你。”

它懶懶地動了下身子。

它知道,不動是不行了。

它慢慢站起來,搖晃了一下,又扎住樁子,醉漢一般走過去。那頭丟著媚眼的小母豬,激動得渾身亂顫,早已亂紅撲面花枝亂顫做好了準備。可是,這位爺們兒卻一個踉蹌,又癱了下去。王老四眼珠子都紅了,睜得牛卵子大,棍子又雨點一樣淋下來,罵道:“養你狗日的白吃啊,劁了你。上!”

它擺擺耳朵,心想,劁吧,劁了老子還是一種幸福,一種享受。

它說不出來,只是癱在地上,一團棉花一樣,沒有半兩力氣。

趕豬的人不耐煩了,朝王老四伸出手:“拿來。”

王老四忙縮回手,笑著說:“這家伙,給點食就來勁,猛著哩。”

那人說算了吧,半條命了,走路都風擺柳一樣,勉強上也是白搭,刮風不下雨濕不了地。說著,一把扯了鈔票,死拉活扯地扯走了那只小母豬。那只可憐的小母豬晃著性感的臀部,走了幾步,還回過頭來含情脈脈地瞥了它一眼,一副依依不舍肝腸寸斷的樣子。

王老四鼓著腮幫子,患了蛤蟆氣一樣,呼哧呼哧的,又狠狠敲了它幾下:“閹貨,四十塊錢哎,能好好搓一把的,愣沒了。”正罵著,他老婆晃著一身肥肉,拿盆豬食走來,喏喏喏叫著準備倒進槽里。王老四眼一瞪,讓拿回去。

老婆輕聲說:“沒吃哩。”

“餓不死。”王老四吼道,聲音張牙舞爪的,伴著唾沫星子噴濺。

鎮子里的夜悄悄漫上來。

月亮不急不緩地升起來,亮堂堂一地水,和兒時老家的一樣潔白。那時,它,妹妹月牙兒,還有其它兄妹,都吃飽肚子,哼哼嘰嘰,很滿足地臥在母親身邊。

月光水一樣流淌著,照得圈里一片兒亮,也照在它們身上一片兒亮。

它的老家不在鎮上,在一個山村里,那地方叫塔元村。至于為什么叫塔元村,它不知道,那是人給取的,人愛取些他們自己也說不出原因的名字,顯示他們的能耐。塔元村里有一棵古樹,大了去了,能遮住幾畝地。那兒還有房屋,有石磨,有野狗成雙成對地騷情著,人一打,就互相連扯著嗷兒嗷兒叫。

也就是在野狗們發情的春天,它出生了。

和它一塊兒排著隊滾出來的,一共有十四個,拔蘿卜一樣。十四個中,它是三兄弟中的老三。其余十一個,或者姐姐或者妹妹,哦兒哦兒叫著,擠擠挨挨一群。還沒學會睜開眼看風景,就學會了吃,學會了淘氣,瞇著眼睛,齊匝匝拱著小腦袋唧唧溜溜哼著,吸著飽滿的乳頭。奶水很足,唰唰地射著,有時嗆著了,它們中有的會打個嗝,還有的脹飽了,會放個響屁。

在母親充足的奶水下,它們見風長,吹氣球一樣,一天天胖起來壯起來,無憂無慮的。有時吃飽了,它們會撒著歡兒,沿著圈旁桃樹邊的空隙鉆出去,互相追逐著,嬉戲著。有一次,老十四月牙兒吃得太飽,在它前面出去,被空隙夾住,擠得臭屁“噗嗤噗嗤”響,進不得出不得哇哇大叫。它急中生智,退后幾步,沖上前去,頂著月牙兒的臭屁,一頭撞在它的屁股上,月牙兒皮球一樣彈了出去。

當然,母親是出不去的,它是個大胖子,對著縫隙哼唧幾聲,退回來,在圈里轉著圈子,擔心它們,怕它們遇著危險,遇著狼。

它們不怕,慢慢地敢于跑遠了,甚至敢于跨過那條院子外小小的溝,拉著長長的隊伍,雄赳赳地跑到草坪上去,看小孩打架,雞在草地上啄著小蟲子吃。

玩累了,它們中的一個突然翹著尾巴向家里跑去,救火一般。其余的呆了呆,猛地感到肚子餓了,才想到這家伙一定是回去吃獨食的,都哇哇叫著,賽跑一樣撒丫子就追。

看到狼,是在一個晚上。

那晚的月亮也亮汪汪的,像今晚的一樣。它們玩累了,兄妹十四個臥在母親身邊,如一排胖胖的蘿卜,唧唧溜溜睡著了,發出細細的鼾聲。

這時,母親耳朵一擺身子一彈,猛地站起來。它們一驚,也站起來,呆頭呆腦的不知怎么啦。

月光的影子里,它們看見母親撲上去,和一個黑影翻滾著纏打著,連聲吼叫。顯然,母親不是對手,悶哼一聲,一個踉蹌,一點腥熱飛濺到它的嘴上。它一驚,擺擺腦袋,那氣味分明是血,是母親身上的血。

月牙兒更是嚇壞了,渾身顫抖,尿都夾不住了,唰唰直流。它走過去,用頭輕輕挨挨月牙兒的身子,碰碰它的鼻子,安慰著妹妹。它是哥哥,它覺得,自己有這個責任。

聽到響聲和叫聲,主人周老實穿著褲頭拿著杠子跑出來,高聲喊叫著:“打狼啊,快來打狼啊。”聲音比狼吼還難聽。他老婆拿著個爛盆敲得咵咵響。狼一聽,泄了氣,拖著掃帚一樣的尾巴跑了。

母親站在那兒,身子晃晃,一頭倒在血泊中。

母親脖子被咬個大洞,睡在那兒一動不動。它們兄妹十四個擠在旁邊哼叫著,可憐巴巴地望著母親。月牙兒餓壞了,四處亂跑亂拱,最后把頭拱進母親的肚皮,叼著奶頭吸起來,吸了一會兒,吸不出奶水,又哇哇叫著。

兩天后,母親勉強能吃食了。又過了幾天,竟奇跡般顫巍巍站了起來。它們兄妹高興得搖頭擺尾的,一個個撒起歡兒來。

它知道,母親怕它們小,不放心它們,才堅持了下來。這,大概真的像那個學生崽說的那樣吧,是母愛的力量。

慢慢的,在母愛中,它們長壯長大了,老十四月牙兒出落得格外漂亮,已成了個美麗的大姑娘。它額頭那塊月牙形白毛,顯得更白更凈了,如王冠一樣。

月牙兒,是它們家的公主。

它不知王老四為什么選中它,是它太壯實了,還是太活躍了?

王老四一對渾濁的眼睛左望右望,一眼就看中了它,胖胖的手指一指:“就是它。”然后跳下圈,一把抓住它的后退,倒扯蘿卜一樣提起來。

這是它第一次被人這么倒提著。

它嚇壞了,哇哇叫著,其他三只腿亂彈,極力掙扎,想掙出那只粗壯的手,回到母親身邊。可是,那只手鐵圈一樣箍著,另一只手伸出來,在它的襠部摸揣幾下,然后,王老四齜著一嘴黑板牙,很色情地笑了:“閹貨,小鐵棍一樣,是頭好種豬。”

這一刻,它忘記了羞恥,忘記了王老四下流的動作,大聲叫喚著,聲音撕心裂肺震耳欲聾。

其它兄妹炸了窩,吱吱呀呀叫著亂鉆亂撞。月牙兒唧唧溜溜的,又一次唰唰地流出尿來。兄妹中,它最膽小。

母親急了,吼吼叫著,紅著小眼睛向王老四沖去,一副豁出命的樣子。王老四嚇一跳,提著它一個箭步上了圈外道:“這閹貨,護犢子呢。”

然后,王老四拎著它,拎著一路的叫聲,走了。

開始,它在它未來的“怡紅院”里跳著跑著,小混混一樣叫著,耍著小脾氣,不吃不喝,用絕食來反抗。王老四這家伙是玩豬的,什么陣勢沒見過,哼道:“閹貨,不吃是沒餓著。”

老婆怯怯道:“不會餓死吧?”

王老四眼一斜:“你餓幾頓,看死不,閹貨。”

老婆不敢說話了,拿著豬食走了。

在它絕食的第三天,王老四來了,拿了一盆食物,竟然是豆漿。后來,它想起這件事,就感覺到狗日的王老四太狡猾了,他知道它們豬們愛吃什么,知道什么東西的誘惑是它所抵擋不了。

這就是豆漿。

一盆豆漿拿來,它徹底放棄了絕食。

它跑過去,一頭鉆進食盆,“咚咚咚”地狂轟亂炸起來,直到盆子見底,還意猶未盡,把盆底舔得“吧唧吧唧”響。王老四看著走來的老婆,得意地道:“閹貨,咋樣,餓死了嘛?”一副暴發戶的臭嘴臉。

它恨得牙癢癢,可又無可奈何。

它第一次懂得一個道理,豬和人斗,百分之一百二十地輸,而且輸得慘不忍睹。

在所有動物中,人他媽的最狡猾,也最不擇手段。

它屈服了,不屈服不行。

它不是沒想到過偷跑。它知道,翻過那道柵欄,海闊天空,自己想怎么就可以怎么的。于是,它就開始積極越獄,可每次都以失敗告終。柵欄太高,每次翻過去,都卡在那兒,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十分狼狽。它無奈,只有哇呀哇呀叫著,王老四趕來,提著它的腿,一下子扔進去,罵道:“卡死你個閹貨。”

它無奈,垂頭喪氣地甩著尾巴,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以后的日子,它不再越獄,臥在草堆里,默默的,靠著回憶打發寡淡無味的日子。在回憶中,它想老家,想老家夜晚的月亮,想母親小小眼睛里灌滿的慈祥,想頑皮的月牙兒,想其它兄妹。這時,它的淚水就會流下來,會很傷心,一顆心也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就在這時,它迎來了那頭小白豬。

那是一只多么溫情的豬啊,它溫柔多情火爆熱烈,豐滿性感浪漫開放。是的,所有美好的詞語放在那只小白豬的身上,它認為都不過分。

那只小白豬,除出姐妹之外,是它出生以來接觸的第一個異性。

那時,它已長成一只血氣方剛的豬,一只對愛情充滿渴望和朦朧幻想的豬,雖然,它較為內向羞澀,但內心仍時時渴望著愛情的到來。

小白豬走過來,靠近它,主動親吻它的嘴,挨著它的臉頰,甚至用熱乎乎的身子貼著它的身子。它開始忍著,但漸漸感到體內血流奔走,呼呼嘯叫,再也忍不住了,跳躍著,吼叫著,撲在小白豬身上。

它沒想到,愛,竟然這樣美好,美好得讓它的靈魂都陶醉其中。

它更沒想到,失戀是如此痛苦,痛苦得沁心蝕骨。

就在它們剛剛溫存結束,王老四突然扔下煙頭,對一個滿臉褶子的人說:“好了,把你那只騷母豬拉走。”

滿臉褶子的說:“再來一次吧,這樣保險點。”

王老四伸出胖胖的手:“錢。”

那人不想給錢,拉上小白豬就走。它舍不得,去趕小白豬,想留下對方,或者和對方一起私奔。可是,王老四的棍子“呼”一聲敲下來,毫不留情地打在它的嘴上:“吃力扒外的閹貨,叫你趕。”這一棍打得很重,它把嘴擦在地上叫著,鮮血直流。

但是,血流得更多的是它的心,痛得更厲害的,也是它的心。

從此,它知道它沒有戀愛的權利,它只是王老四的掙錢工具,一個活工具。

如果說,和小白豬溫存是愛,是生命的和諧之歌。那么,和其它匆匆而來的豬的溫存,就是痛苦,是無休止的懲罰。

其中,最不堪回首的,是一個黑沉沉的夜晚。

那個夜晚的一切都如一把刀,至今仍在一下下削刮著它的靈魂,它的神經。

那夜,和以往一樣,它很累,如一只扎空的袋子,一頭扎在草堆里,一動不動。這時,豆漿的香味傳來,引誘著它已經遲鈍麻木的嗅覺,拉扯著它慢慢爬起來,沿著豆漿香味走了出去。

一盆豆漿出現在眼前,流著哈喇子,它緩緩走過去,埋著頭吃起來。一天勞累后,它吃得格外香甜,格外津津有味。

這次拿豬食的,不是王老四老婆,是王老四。王老四旁邊還戳著個黑影,輕聲問道:“行嗎?”

王老四得意地說:“放心,今晚一晚上,你擔心什么?”

它不知道他們說的什么意思,也不想弄明白。它埋著頭“嗵嗵嗵”地吃著,一會兒功夫,一盆食吃光了,它伸出舌頭,還戀戀不舍地舔了盆的四周:味道怪怪的,但是很香。

那人試探著說:“吃完了,怎么樣了?”

王老四說,再過一會兒。

它擺了下耳朵,感到肚子差不多了,準備去睡。可就在轉身的當兒,感到自己小腹里有一股火焰聚攏來,在慢慢升騰。它癟癟的身體,此刻如吹了氣的球一樣慢慢變大,快要爆炸了。它哼哼著,煩躁地轉著身子,四處亂拱,力氣大得驚人。它隱隱感覺到,今晚,自己如果不想法把身體的那股力量釋放了,自己的身體將會爆炸,炸成一片血雨,飛得滿世界都是。

王老四見了,扔掉煙頭說:“差不多了。“

然后,暗夜里,一個黑影一閃到了它跟前,也哼哼嘰嘰叫著。憑直覺,它感到這個黑影是它所需要的,是只母豬,而且是只剛走向成熟的性感的小母豬。

它顧不得矜持,顧不得尊嚴,瘋了一般撲過去,露出一種不知羞恥的流氓樣兒。

那只發情的小母豬扭捏了幾下,猶抱琵琶半遮面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它爬上去,沖撞著,喘息著。

王老四嘻笑道:“咋樣,這發情藥厲害不?”

那人擔心地說:“只怕干打雷不下雨。”

王老四說,放上一晚,明天拉走,保準懷上。

那黑影不說話,扔了煙頭,隨著王老四走了。

那一晚,那只小母豬沒走,就住在“怡紅院”陪它。整個晚上,它和那個小妖精翻云覆雨纏綿放縱毫無節制。它不知道自己突然怎么了,會如此強健有力,一波未了,一波又來,直到天亮。

天亮時,它呆住了,滾燙的身體突然冷卻。它的面前,那只扭捏作態的小母豬頭上,一痕月牙兒。

月牙兒!

自己的妹妹。

它的心剎那間四分五裂遍地鮮血。昨晚一晚和自己恩愛的,竟然是自己妹妹,一直讓自己掛念的妹妹。

它吼叫著,在圈里狂奔著,直到精疲力竭白沫拖地,才一頭倒下去。

它不想活了。

它想死,只有死,才能洗刷這樣的奇恥大辱。

事后想來,死對于它而言,竟然是個奢侈的愿望,遙不可及。

王老四見它這樣,很著急,顧不得打麻將,騎著摩托走了,下午,就帶著范老來了。范老五十多歲,戴著一副眼鏡,頭上只有幾根毛,迎著風輕舞飛揚,好像一面旗幟。

王老四喊范老專家,說你是專家,看看吧。

范老看了,用針扎了它的耳朵,說,沒病啊。

它睡在那兒,一動不動,任憑他們折騰著擺布著。可是聽見范老的聲音時,它仍然禁不住渾身一抖。它聽出來了,范老,就是那晚拉著月牙兒來接種的人。它睜開眼睛,望望范老,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擺擺腦袋。

范老摸摸它的耳朵,一揮干瘦的手說,不吃食,用竹筒灌。

于是,一個削成斜面的竹筒,裝上食物。幾個人撲上來,抓住它的耳朵和腿,一竹筒一竹筒地往它嘴里灌著食物。

范老說,慢點慢點,別嗆死了。

王老四說,嗆不死,放心吧。

范老站起來,噓口氣,拍拍王老四的肩說,這只豬很特殊,好好養著,別打,也不要接種了,聽到沒?王老四點著頭,連聲哎著,嘻嘻笑著說不能白養吧,范老。范老說,曉得你要啥,這個貨,鉆錢眼了。說完,掏出一疊錢塞到王老四手里,叮囑,好好照看著,出了問題,我就找你。

王老四蘸著唾沫數了下錢,說,好嘞,你放心,我當爹養著。

范老搖著頭笑罵道,別,它可不能老了老了還下地干活。

王老四一點兒也沒聽出范老的諷刺,哈哈笑著,望著范老走了,回過頭看了它一眼:“日怪,范老說的不是真的吧?”然后告訴老婆,范老給錢了,這段時間就不讓接種了。

它的心中,騰起一點兒暖意,像春天的陽光一樣。

臥在那兒,它靜靜地看著藍天,看著白云一朵朵從天上滑過,又一次想起童年,想起山里,還有母親,還有兄妹和月牙兒。想到月牙兒,它就痛苦,死的念頭又一次漾蕩在心里。

它想,那晚,自己怎么會那樣做啊?

它想,母親知道了,該如何地難受啊?

它的淚水,又一次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它不想留在鎮上,想回家,回到山里去,依偎著母親身邊,讓風輕悠悠地吹著,在亮汪汪的月下細細地打著鼾,無憂無慮地生活著。

這種想法,一旦滋生,竟然春草一樣,無邊無岸地生長繁茂起來。

幾天后,它開始自動吃食了。

它想逃跑,逃跑得有精力,得養得膘肥體壯。

大概兩個月后的一天吧,吃食時,王老四來到旁邊,看看它,突然對老婆說:“哎,你說這家伙不會是妖精吧?”

“為啥?”老婆一驚。

王老四說,范老是研究生物的,最近在這一帶發現個奇怪現象,讓這頭狗東西接過種的母豬,有幾只下的小豬,竟然有五只腿的,還有兩個腦袋的,怪嚇人的。女人聽了,嚇了一跳,一個葫蘆瓢落在地上摔成幾瓣,仔細打量著它,許久道:“真的?”

“嘁,哄你干嘛!”王老四說。

女人慌了,說不行了扔了。

王老四說,范老給了訂金,要做實驗的。

王老四還說,范老說,那天晚上,那只額頭有月牙形白毛的豬來接種,回去后,一旦懷上,就取出胚胎化驗,看是不是有什么毒素。

“那……要殺那只月牙豬?”女人問,臉上有些不忍。

“當然,如果是真的,那只活不了,這狗東西也活不了。”王老四說,仿佛自己也成了范老,背著手得意地道。

女人嘆息著說:“也是一條命……”

“嘁,真是女人心。”王老四說。然后告訴女人,自己準備去塔元村周老實家一趟,聽說那只母豬快下了,去定只種豬。一邊說,一邊背著手哼著歌走了。

女人嘆口氣,抓把麩子添上,自言自語道:“也是條命啊!”

它臥在那兒,噴了下鼻子,不吃了。它終于明白,范老保護它,不讓它接種,怕它死了,不是關心它,是另有原因的。它渾身顫抖著,膽戰心驚,它本來就不想活了,死了并沒什么。可是它想到了月牙兒,月牙兒更危險,現在在范老的手里,隨時都可能被殺。它想,自己得想辦法趕快逃出去,找到月牙兒,讓她快跑。

它決定選個有月亮的夜晚逃跑,這樣能認清道路。可是,它沒想到,自己仍遲了一步。

范老是當天下午來的,頭上幾根毛仍招展著,仿佛學者的旗幟。王老四一見就問:“咋樣?”范老嘆口氣,搖搖頭:“不中。”王老四睜大眼睛輕聲問:“你解……決啦?”

范老白他一樣:“那叫解剖,不叫解決。”

“對對——解剖啦?”

范老點點頭,不說話,只是盯著它看,好像想看出什么問題似的。王老四跟在身邊問道:“咋樣?別賣關子啊?”范老說,果然有問題,取出的胎盤都是怪胎。

它呆在那兒,淚水“嘩”的一下流了出來。

它明白,月牙兒走了,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它的妹妹,它的那個受盡屈辱的妹妹啊,它的月牙兒一樣的白毛,它那小小的可憐的樣兒,又一次浮現在它的面前,淚水又一次模糊了雙眼。它不知道妹妹是怎么死的,死前經受了怎樣的痛苦和煎熬。

它有種肝腸寸斷的感覺。

它要離開這兒,回到山里,回到母親身邊。母親大概還不知道它最小的女兒已經死了。它要告訴母親,要告訴所有的兄妹。

王老四的話又飄入耳朵:“這個呢?”

“弄死!”范老毫不猶豫。

“錢呢?豬錢。”

范老數出一疊票子,放在王老四手中。王老四笑了,蘸著口水數了一遍,裝進兜中,用手捏捏道:“范老,打是不行的,它猛。”

范老抬起頭,望著范老死,征詢他的意見。

“用槍,我有獵槍。”王老四說。

范老點點頭,答應了。王老四喜滋滋地走了,回到屋里去拿獵槍去了。它知道,王老四那桿長家伙特別厲害,“嗵”的一聲,就把一只奔跑的野狗放倒,當天就剝了皮,做成紅燒狗肉下了酒。

它不想死在這兒,它要回到山里。

妹妹死了,它更想母親了,想看母親最后一眼。

就在王老四拿了獵槍,剛剛走出來,它一聲怒吼,聚集所有的力量,一個箭步從一處缺口跳了出去。范老吼叫著去攔,它一頭將范老撞了個仰面朝天,箭一樣向前跑去。范老仰面八叉,爬起來大喊:“跑了,快打。”

“嗵”的一聲,它感到腿一顫。

它知道自己受傷了,但不敢停下,使勁跑著,風呼呼地浪花一樣在耳邊分開,兩邊樹木一閃而過。它跑到到河邊,“嘩”一聲跳下水去。隨之第二槍又響了,可落了空。

當王老四第三槍飛來時,它已過了河,站在河那邊。河的這邊有人揮著手,大聲喊著,聽不清喊些什么:水流嘩嘩地遮擋了一切。

白天,它躲在樹林里不敢出來,它知道現在各處路上可能都已經埋下了陰謀,在等著它自投羅網。人在對待別的生命上,無所不用其極,范老尤為突出。

它躲在樹叢里大氣都不敢出。

月亮出來了,是一盤又大又白的月亮,山林村莊如一汪汪水,夜晚的潮氣在月光下變幻成淡藍色的霧,薄薄地升上來。春天的晚上,尤其有月亮時,該多美啊。小的時候,每次吃飽后,它們都睡在母親肚皮旁,還打著嗝兒,聽著蟲子的鳴聲如一顆顆露珠落在耳朵里。

那時,風是輕的,夜是柔的,它們的心是毫無憂愁的。

可是現在,月牙兒死了,其它兄妹呢,大概也早已不知去了哪兒了吧?即使見面,怕也不認識自己了,就如月牙兒自始至終不認識自己一樣。

在月光下,它悄悄上路了。

記憶里,那條回家的路一直開滿花兒,落滿了鳥鳴。

它有些擔心地想,再見面時,母親能認識自己嗎?

離開時,自己才剛滿月,現在已是個帥氣的大小伙子了。母親呢,當年的母親還是少婦,現在一定也老態龍鐘了吧?

它的心輕快如一片云,可又沉重如一塊鉛。

豬的命運是悲慘的,一般只有一年的活頭,然后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拖到案上,死死地摁住,眾目睽睽中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給一塊塊肢解了。它能生長兩年,已經是幸運的了,因為它是公豬。母親想來一定也還活著吧,因為,母豬一般壽命也稍長一些,人舍不得舉起刀子,不是他們突然善良了,是它們能為他們掙錢。

四周,蟲聲如雨。

不知哪兒突然“咚”的一響,它嚇了一跳,站住了,望了一會兒,是一只夜鼠跑過,迅速消失在月夜里。它按捺住“咚咚”跳的心,過了一道溪流,又上了一個坡。

它很累,口沫流得老長。

它很高興,因為快到了。

天邊出現了魚肚紋,是一種潤潤的白,山村樹木和房子都慢慢凸顯出自己的輪廓。那邊山嘴的土地廟也能看見了,盡管黑,可仍一目了然。

它加快了步子,肚皮隨著步子跑動而輕快地晃動著。

有村民起來了,傳來咳嗽聲,還有人說:“呵,誰的豬出圈了?”

那邊有人仔細辨認著說:“是鎮上王老四的豬。”一聽聲音,是它原來的主人周老實。它感到格外親切,有種想哭的感覺,腳步也更輕捷了,向圈邊飛快地跑去。那兒,有它的童年,有它和兄妹間的歡樂往事,還有釅得化不開的母愛。

娘,我回來了。它在心中喊。

娘,你還記得你的兒嗎?它在心中說。

它的淚,又一次不爭氣地出來了。

天太亮了,它來到熟悉的地方。仍是春天,桃花仍在開著,一片燦爛;可它的兄妹都不見了,圈里冷冷清清的,臥著一只老母豬,肚子鼓鼓的,看來要生了。

它站在圈邊,望著自己熟悉的一切,那圈,圈里的干草,圈旁的桃樹,甚至還有那不大的空隙。它的耳邊,甚至聽到了兄妹們童年的叫聲,還有月牙兒撒嬌的哼唧聲,以及母親慈愛的呵斥聲。

周老實和那個鄰居也走到圈旁,周老實呵呵笑著說:“這家伙,不會是來看它的崽吧?還沒生哩。”

鄰居道:“王老四的種豬,不就是這頭母豬生的嗎?”

周老實一笑:“豬嘛,不就是那樣。”

鄰居點點頭,說那倒是。

這一刻,它站在那兒,渾身好像浸透了水,從心里到肉體,都感到拔涼拔涼的。

它后悔自己不該來到這兒。

它恨自己,為什么不讓王老四一槍打死,狗日的,你為什么要跑啊?為什么要活著跑回來啊?

那頭老母豬聽到響動,抬起頭,看見它,鼻子一嗅一嗅的,晃著大大的肚子跑過來。它定定地站在那兒,沒有喜悅,沒有眼淚,有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它走了。

它喝醉了一樣,一步一步離開了這兒。童年的一切美好,一切回憶,都已經沒有了,毀滅了。現在,它甚至都不敢想,一想,都感到心里充滿了疼痛。

它覺得,自己本來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

它覺得,它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場罪惡。

在和月牙兒溫存后,它覺得,自己已經萬劫不復了。它從來沒有想到,其實,在那次之前的一個下午,當一頭老態龍鐘的母豬,被王老四一個人扯著進入它的“怡紅院”時,它就已經走上了倫理道德的絕境,走上了生命的不歸路。

它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竟是自己的母親,自己的親娘啊。那個該死的周老實,當時為什么要上街買東西,為什么要把母親交給王老四。否則,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它想死!

它想被千刀萬剮毀尸滅跡。

它瘋了一般跑著,只有跑,只有累得頭腦缺氧一片空白,才是最美的享受。它鼻孔里噴出兩道粗重的氣流,眼珠發紅,一路跑出了村,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路,然后掉過頭過了河,向鎮上跑去。不就是死嗎?不就是挨獵槍子彈嗎?它不怕,讓自己死吧,趕快死吧!死是多好的享受和解脫啊。死了,就什么罪惡也沒有了。

上午時,它就進了鎮子,回到它的“怡紅院”,站在那兒,邁著沉穩的步子。

這一刻,它心里沉靜,毫不慌張。

王老四和范老還在爭吵,雙方的嗓子都已經啞了。

范老說,答應給王老四的錢,現在還不能兌現。范老說時,幾根頭發仍然迎風飄舞,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王老四紅著脖子,連珠炮一樣大聲問:“為什么?憑什么?怎么說話不算話?”

范老說,它死了嗎?

王老四張張嘴,吐口唾沫,回了一下頭,頓時張大了嘴,愣了一會兒,突然吼道:“那不是嗎?那個狗東西回來了。”

范老一驚,問誰,王老四說那豬啊。范老回過頭,近視眼鏡后眼光一閃,說:“快啊,狗日的王老四,拿獵槍啊。”

王老四說錢,沒錢不打了,依然養著。

范老拿出一疊錢,重重塞進王老四手里。王老四慢條斯理,蘸著唾沫數完錢,囑咐道:“你看著,別讓跑了。”說完,撅著屁股跑回屋里,再出來時,手里拿著那桿獵槍。

范老哄著它,在給它撓癢癢,它頭一擺,范老一個趔趄。這時,王老四舉起了槍,吼道:“范老,讓開。”范老忙讓開。它抬起頭,搖著小尾巴,瞇著小眼望著王老四,一動不動。

王老四手顫抖了一下,“嗵”的一槍打偏了。范老吼道:“王老四,屁用。”王老四說,它望著我,它好像還是笑著望著我,我害怕。范老說,它還不哭著望著你呢?蛋用,滾!范老一生氣,就忘記了自己是范老,粗話滿嘴。

他扯過王老四的獵槍,瞄準了它,停了一下道:“怪,我也覺得它在笑。”

王老四說,不行的話,不打了。

范老瞪了一眼,瞇上一只眼,瞄準了一下,“嗵”的一聲,槍響了。

幾只雞在啄食,嚇得一下子飛起來,嘎嘎叫著跑了。

它低下頭,望著自己胸口一個彈洞,血紅紅地流出來,那都是罪惡的血恥辱的血啊。它望著嘩嘩流動的血,感到快意感到輕松。它的眼前逐漸模糊起來,隱隱的,它看到老家,看到童年,看到白花花的月光,月光下有母親,有兄妹。月牙兒在喊:“哥哥……哥哥……”

它飛快地向那個地方跑去,不,不是跑,是飛。

在閉上眼的那一刻,隱隱約約的,它聽到范老接到一個電話,吃驚地道:“啥?周老實家那只老母豬生了?只有一只,還是八只腿,那不是蜈蚣嗎?”

它笑了,停止了呼吸,只有它知道,那是它的二世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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