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水河的足跡

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清晨的三穗有些清爽的涼。一條彎彎曲曲的河流碧綠清淺，從不遠的大山溝高山一路吟唱而來。清晨的河面在夜氣的水蒸氣下升起一層淡淡的霧，白而縹緲，如一簾輕紗從天上直垂下來，大山、河流像一個籠在唯妙中的夢境，正是這條清淺的小河，這條在大山的溝壑間如龍一般蜿蜒向東方的清水江流去，然后匯入長江，在神州大地上劃過一個大大的“S”形的河流，和著大西北的寒風冷雨堆積成的細沙黃土，孕育出一個夢的民族和一個民族的夢。推下一葉竹筏子，依著邛水河一直而下，去尋覓沿途的蹤跡。

河兩岸的山坡上盛開著火紅的杜鵑花，還有雪白的山茶花，遠處的高山聳入云端，放眼望去，火紅的杜鵑就像女子那羞紅的臉蛋，惹人喜愛。雪白的山茶花從山下一直彌漫到山頂，仿佛是一座雪白無暇的雪山，又像是一個身穿白裙的少女婷婷玉立，一陣春風吹過，香氣赴來，我微笑著欣賞大山深處的美麗和她那隨風婀娜的舞姿。當我看見那一間間破舊不堪的木屋和孩子們那一雙雙黑黑的小手時，我的喜悅和微笑突然凝固在臉上，心如刀割。在十多年前，只知道生活在偏遠而寒冷氣候的大山深處，使那些有著美麗人生和抱著美麗夢想的人們一直在那塊貧窮的土地上歷經困難的折磨，今天親眼一見，才深刻體會到生活在大山里的痛苦，他們的貧窮，原來是沒有通車的公路，有的東西不能拿到集市上去交易，換不成錢，交通不便，信息閉塞，生活在高山的人也就只有坐山吃山、坐水吃水了，過著風里來雨里去的日子。幾間小木屋，四處的壁縫透著吹過的風，小孩穿在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爛，腳上穿的鞋破了一個洞，小腳丫探出頭來，有時還肆無忌憚地唱著他們童年的歌謠，在山路邊嘻笑著，摘一朵紅花或白花插在頭上美麗而可愛。小孩的臉和小手還能隱隱看見寒冬留下來的冷凍紅腫過的樣子，有的小孩手指還有明顯留有冷凍痕跡，盡管受地理的限制，他們依然生活得很快樂，很幸福。我不知道嚴寒的冬季到來，暴風雪覆滿天地時，木柴燃出的火焰是否溫暖，只是從那一顆濺出在眼角的水花，是晶瑩的希望，從那晶瑩的水花里我卻看到一個孩子的夢，夢里有高大的樓房，有美麗的學校，還有一件漂亮的衣服和一個美麗的夢想。

春天，邛水河的水有些暖和，不再像寒冷的冬天那么刺骨，有了些許的溫度。我坐在竹筏上順著流水一直往下，粗獷的的聲音從高山上傳來，花的香味從山林間隨風遠遠地飄過來，把黔東南大地上的清純和嫵媚展現出來。這是一條寧靜的河流，一條充滿向往的河流，竹筏隨著蜿蜒的流水經過一道長長的堤岸，在堤岸邊我仿佛看到了將軍那紅色的腳印；這里是將軍的故鄉，歷史閃爍著光芒，紅色的腳印指引我們未來的方向，隨著爛燦的霞光一直遠航。這是一座清靜祥和的小城，田野上是農人在勞動的身影，從窗口傳來一曲優揚的笛聲，打破了這里的寧靜，對面是一座寧靜的村落，小路上幾個人拿著裝有東西的袋子往田間走來……夕陽沉西，露珠綴滿枝頭時，天色將晚，一曲優美的琴聲從窗口飛來，那是一個有著相思的女子，彈奏著容顏如水為誰而流淌，女人如花一生一綻放，開對了時光那些疼愛，能否抵擋開錯了土壤，酒讓臉頰像桃花一樣，花還沒謝天涯各一方。我癡癡地望著那個窗口，美妙而又帶有幾分傷感的曲子讓我一聲嘆息，纏繞著我的竹棹久久未能別去……

我坐在竹筏隨著邛水河、隨著將軍那一串串紅色的腳印一路東去，在坦洞的沙地處拐了一個九十度的大彎，來到邛水河的下游，由于河彎比較小，水流比較急，沖撞岸邊的沙塵和石頭，河水變得渾濁枯黃。像是在暴雨沖刷出了千溝萬壑，像瘦骨嶙峋的老人，裸露的青石上看不見一絲綠色的覆蓋，只有幾株傷殘老樹在突兀地點綴了沙泥和塵土，顯得有些孤零。帶著載滿泥土的河流一直不斷地匯入另一條河流，直到芷江，芷江枯黃的水便是像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臉上流著混濁的淚。山上農家的豬、牛圈里流出黑色的水在山溝里不斷地溜進大河中，像一股毒液刺入芷江的神經。芷江是否徹底憤怒了，飛起了浪花，卷著殘濁，像一條被激怒的黃龍，向東流去。流到清水江，再回首看一眼大山深處的滿目瘡痍，像一個背著彎弓的老人臉上因憤怒而被歲月雕刻成扭曲的一條條皺紋，控訴著環境的破壞。渾濁的眸子里，滿含對清澈江流文明的企盼，一道深刻的傷痕隨著我的竹筏遠走……

出了邛水河，便是寬闊的江水，我的視線游移在河的兩岸，我的筏子一直飄到一個寧靜的灣頭。我登上山嶺，回過頭來默默望著邛水河的源頭，我的眼角里也流淌著激動的淚水。目光越過長長的沙灣，我試想，那里才是我思念的地方。春天到處繁花似錦，蝴蝶從花叢中帶來奇異的芳香，讓人深醉，讓人思索，讓人遐想，美麗的祖國大地上讓我留下一串串懷揣夢想的腳印，軒昂的樓宇是否有我撫摸過的指紋。在我的眼前，只有這一灣清清淺淺的江水，與我的希望和夢想、故鄉緊緊聯系在一起不能分開。我分明聽見江水在山壑間的大聲呼喚，有對故鄉的思念，有對游子回歸家鄉的渴望。一聲豪情的呼喚滿載在我的竹筏上，讓我帶走……

載著遠久的思念，讓我和春風一起，在紅日的霞光下走過清清淺淺的河灣，讓燦爛的霞光，照亮了歷史的走廊，照亮了一個有夢的民族，照亮了一個民族的偉大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