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學校接兒子,老師微笑著示意我等一下,接著翻出兒子的試卷,“你看就差這么一點點,多少次了,只差這一點,不然就第一了。”說完,又愛憐地輕觸一下兒子的額頭,“你怎么就不能考個100分呢!”
兒子羞紅著小臉拼命拉我的手,我知道他想逃離這溫柔的窘境。
他是逃不掉的,走在路上我又把他拖回到這個問題上,“為什么只差一點點,要知道你離滿分只有一步之遙了。”
他依舊抿著小嘴不說話,我無奈地嘆口氣。
兒子是個聰明孩子,才3歲嘴里就能蹦英語單詞,4歲多一點就背了不下百首唐詩,還自謅了一句五言詩“高山流水長”,至今我們家沒人替他對出下一句。
要說這樣的孩子上了學應該是回回高分,次次奪冠,可事實卻讓我們大跌眼鏡。自從上了學,連100分都沒考上一次,更別說第一;當別人笑呵呵地提起“你的孩子一定成績好”的話題,我窘得不敢應答。
回到家寫完作業我就給兒子布置了一個任務,重做一遍數學書后的練習題,并把當天學的生字再聽寫一遍。
兒子不滿地睜大了眼睛抗議,但是反抗無效。
接下來的幾天,我顧不上一天工作的煩累,回到家隨兒子一同扎進書房。書后題做完了,我又在網上搜了不少相關的題讓他練習。我堅信,這樣的題海戰術,用不了多長時間兒子差的幾分就會追回來,兒子也能捧回屬于自己的冠軍和獎狀。
然而,我高興得太早了,我的強化訓練還沒進行多久,就接到老師的電話,兒子在課堂上睡覺,而且學習成績呈下滑趨勢,并且一整天死氣沉沉,沒有一點小孩子的陽光活力。
老師一說,我倒真想起來了,最近這些日子,兒子真的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再給我講學校里的趣事,不再肆無忌憚地傻笑,一副心事重重、疲憊不堪的樣子。我原以為是對我加碼讓他學習的無聲抗議,看來,不是我想得那樣簡單。
急急忙忙趕到學校,兒子正在桌上趴著,瘦瘦小小的一團,被擋在同學的后面,我險些找不見。
老師給我看兒子的作業本,字跡歪歪扭扭,上面居然還有累累的紅叉。
怎么會越輔導越差呢!
以給孩子看病為名,我把兒子帶離了學校。路上兒子一言不發,等我說要帶他到醫院打針時,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說,媽媽我不想考100分,太累了。
“累,你累什么?我上一天班回家還要做家務,還要輔導你。我才累呢,你就是做幾個題,有什么累的呢! ”
我肺都要氣炸了,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兒子嚇得不敢說話,等看到我神情平復了才顫顫地說:“我一寫題就緊張,總怕自己得不到100分,媽媽我不考100分好嗎?我現在真的怕100分了……”
他邊說邊哭,淚水迅速濕了衣襟。
看著他淚汪汪的小臉,我呆愣了一下。
考100分真的那樣重要嗎?好像除了讓我在街坊鄰里、親朋好友面前多了份炫耀的資本,與兒子,好像真沒什么裨益(他還小,不懂得用分數衡量優秀),況且別說一個100分不代表什么,十個、百個100分也不能代表什么,那么我逼他考100分又為了什么,又能證明什么呢?
我俯下身子擦他的小臉,“我們不考100分了,但是你能保證愛學習嗎?”
“能!”兒子一改剛才的模樣洪亮地回答。
看著他精神了,我的心放下一大半,與他談起了“交易”,如果你能保證喜歡學習,認真學習,媽媽可以不要你考100分,可是,你一旦違約,我還要實行我的計劃!
“好!”幾乎不假思索,他脫口而出,之后又摟過我的脖子狂親一氣。
愣愣地享受著兒子的吻,我心里一驚,仿佛一不留神鉆進了他設好的圈套。
不過他還真的踐言了。沒有我逼迫輔導,沒有100分的壓力,他對任何事都充滿了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成績雖不是很好,但是學習熱情高昂,知識面寬,對感興趣的話題還能旁征博引地談論一番,繼而伴著一串孩子特有的爛漫笑聲。連老師都不得不和我開玩笑,你的兒子是從火星來的吧,思維方式總是和大家不一樣。說完就笑,這個小腦袋,真不知道裝的是什么,比別的小孩懂得都多。
兒子也跟著笑,笑得肆無忌憚,鼻子眼睛都擠在了一起。在這個笑臉里,我看見以前那個快樂、陽光、自信的小男孩又回來了。
沖著他雀躍奔跑的背影,我在心里說,放心吧兒子,媽媽再不會用100分綁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