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名校：突出特色永葆活力

一、UBC與中國合作點面結合做出特色

《世界教育信息》：謝謝您接受本刊專訪。您此次北京之行很成功.首先請您介紹一下此次北京之行有何收獲？

斯蒂芬·圖普：這次我們來北京主要有三個目的。首先，作為加拿大一中國科學技術委員會的成員，我和加拿大政府官員一起，在北京與相關科學技術部門商討加中兩國未來在科學技術方面的合作。第二，我們拜訪了UBC的合作院校之一——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兩校也借此機會簽訂了諒解備忘錄，涵蓋未來合作、學生交流、研究等方面。第三，我應邀在中國國家教育行政學院做了一個有關如何建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大學的講座，該講座的目的是分享經驗。UBC在過去25年從一所地區性院校轉變為國際性大學，期間經歷了巨大的轉變，我與大家分享了UBC轉變過程中取得的一些經驗，同時許多中國大學領導人也給我講述了他們的經驗，互動交流可謂受益良多。

《世界教育信息》：貴校在中國有很多合作伙伴。請問在合作過程中您遇到過哪些挑戰？您又是如何應對這些挑戰的？

斯蒂芬·圖普：實際上，UBC有上百位教授與中國高校的教授學者保持著各種各樣的合作關系，在學生交流方面亦是如此。現在有很多中國學生作為交換生來到UBC，而我們也在尋找更多機會讓UBC的學生來中國學習。此外，我們與中國國家留學基金管理委員會建立了良好的關系。

我們與中國的合作非常愉快。要說挑戰，其中之一就是中國很大，充滿各種各樣的機會，而如何把握合適的機會，將我們的能量聚焦于一點，是我認為非常重要的。最近，我們與重慶市達成協議，將建立和加強與以重慶為基地的多個大學的合作，涵蓋法學、政治學、醫學、工程學等多個領域，此外還有學生交流、合作建立研究中心等一系列的綜合性合作。我們的想法是將能量聚焦于一點，從而保證我們能在與中國的合作中做出特色。重慶是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的地區之一，并且是中國西部的中心城市之一，我們相信重慶對中國未來發展十分重要。我們很高興能與重慶合作，成為其中一份子。

同時，我們繼續與中國頂尖高校保持合作伙伴關系。我們與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復旦大學、上海交通大學等中國一流大學分別在不同的領域進行合作，我們也將持續擴大此類合作。與中國頂尖高校的合作能讓我們接觸到中國高等教育領域的精英，與這些具有遠大理想、杰出才能的人共同學習和分享經驗，從而帶來整個世界的發展和變革，這也是大學最終的目的。中國高校希望把中國建設成為更好的國家，而這其實也間接地改變了整個世界。我認為，使世界變得更好是所有大學都應該努力奮斗去實現的目標。

《世界教育信息》：您對貴校未來與中國的合作有何展望？

斯蒂芬·圖普：我們可以預見，UBC與中國的合作將會越來越多，聯系會越來越緊密。UBC位于北美加拿大西海岸，屬于太平洋沿岸地區。對于我們來說，與中國合作并不是新鮮事，我們與中國的合作已經進行了幾十年，但我相信，隨著加拿大與中國未來經濟和社會的聯系愈來愈緊密，我們與中國的合作也比以往更加重要。因此，我認為，我們需要投入更多的力量來建設與中國的合作關系。在UBC的發展戰略計劃中，“與中國建立更密切的合作伙伴關系”是我校國際優先戰略重點。

二、中國高等教育發展史無前例，

需要耐心待其成果

《世界教育信息》：中國非常重視高等教育領域的發展，并且在近年取得了一些成績，在一些世界大學排行榜上，中國高校的排名更靠前了。同時，也有一些質疑的聲音，比如高校畢業生難就業等。您多年以來一直在關注中國高等教育的發展，并積極推動UBC密切與中國高校的合作，請問您對中國高等教育怎么看？對其發展有何建議？

斯蒂芬·圖普：這是個非常復雜的問題。顯然，中國正急切地想要提高高等教育的實力。中國正在發生史無前例的改變，沒有哪個國家能像中國一樣在短時間內讓高等教育取得如此迅猛的發展。不過，我希望中國人民能夠對發展多些耐心。現在已經有很多所中國高校步入世界頂尖大學的行列，中國高等教育的普及率也越來越高，人們前所未有地獲得了這么多的教育機會。然而，全球仍處于經濟低迷期，加之更多的人從大學畢業，存在就業壓力并不令人驚訝。但是，請別忘了這是周期性的經濟衰退，這種狀況將得到改變。我預測未來中國經濟將經歷一個飛速增長期，屆時，我們將能看到越來越多的機會向中國學生敞開懷抱。

我認為，在未來25年中，我們將看到中國頂尖大學在國際系統中追求真正的領導地位；同時，在全中國范圍內，將有更多大學尋求提高自身地位。我想再次強調一下“耐心”，人們不能在10年內就創造一所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好的大學需要一定的時間，得有合適的人從事合適的崗位，得樹立學校的信譽，只有這樣才能吸引合適的學生。因此，對于中國政府對高等教育所做的投資，我們要給予百分之百的信心和肯定，但同時我們需要政府和人民的耐心，耐心等待高等教育的種子在未來幾代人中開花結果。

三、大學教育影響人的整個職業生涯

《世界教育信息》：面對現今的就業壓力，大學是否應該開設更多實用性課程，幫助學生就業？

斯蒂芬·圖普：大學是否應該以就業為導向培養學生，這是個非常復雜的問題。在一些領域，很明顯答案是肯定的。比如醫學院畢業生，只有參加了醫師資格的測試，擁有一定的知識儲備，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醫生。同樣，如果你想成為一名工程師，就必須有一定的技術能力。但是，當你并不處于某些專業領域，比如你從事的是人文、藝術、普通科學等領域的職業，我認為大學的作用不應僅僅是幫助你找到第一份工作。事實上，我認為大學教授給你的知識和技術應該在你的整個職業生涯中都起到作用。如果一個學哲學或語言的人文系學生在大學畢業后決定接受某種技能訓練，并因此找到了他的第一份工作，我并不會感到驚訝。而我所希望的是，他大學時期的哲學或語言學訓練帶給他的知識、技能和靈活性，能貫穿他的整個職業生涯，幫助他取得職業上的成功，進而幫助他成為一個更快樂的人。教育的目的不是培訓某種技能，我們得有長遠目光，想想如何培養出一個能為社會作出貢獻的人。

因此，我們得非常小心，不要陷入一個錯覺，認為大學有責任為所有學生的第一份工作提供培訓。我也認為，公司、政府及有關部門都有責任培訓從事某種特殊職業的人。大學無法追隨市場的腳步，提供所有已經出現在市場中，或是將要出現在市場中的職業培訓。說到這里，我認為有一點大學可以做得更好，那就是更多地幫助學生發展所謂的軟實力，不僅要關注課程內容，更要想想如何盡我們所能讓學生具有更好的交流、團隊合作、批判性思維以及靈活思考的能力。

《世界教育信息》：現在中國越來越重視職業技術教育，您對此有何建議？

斯蒂芬·圖普：首先，我認為，沒有理由期望社會上的每名成員都上大學，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一樣的動力和能力。對于一些人來說，上大學可能不是他們成長的最好方式，因此不需要迫使每個人去上大學。我認為職業技術教育非常重要、非常有價值，我們需要專業技術人才從事各行各業的工作，并需要他們對自己的職業感到自豪，這點也非常重要。

而對另一些人來說，他們愿意上大學，想要開拓視野，但是在大學畢業后，卻想學一些在就業市場上更受歡迎的技能。比如一個學習中國文化的學生，他熱愛自己的專業，也在學習中有非常大的收獲，但是畢業后卻想去做電視臺的技術人員，這個沒有錯誤，反而合情合理。我們不能因此認為大學教育是失敗的。我們必須了解，人們有不同的渴望、不同的目標、不同的成長階段，我們得有一個足夠靈活的教學體制，來幫助學生追求他們想要的或需要的教育，為他們的人生提供一個平臺，讓每個人通過不同的方式發揮他們的潛能。

《世界教育信息》：在就業前景不佳的現狀下，有些人開始懷疑高等教育的作用，您對此如何看待？

斯蒂芬·圖普：我們需要記住的很重要的一點是，教育不僅僅是為了眼前找到一份工作。工作當然很重要，但教育的目的是讓人能夠作為社會人進行充分的表達，給予人們理解他們所處的世界的機會，我想每個人都渴望這個機會。也許現在的畢業生想要覓到一份理想的工作暫時有些困難，但就業情況會隨著時間而改變，人們有時需要在其他領域得到經驗，然后再去從事自己真正喜歡的工作。已有調查表明，人在一生中會換很多份工作，甚至嘗試多種職業領域，大學教育影響的是人的整個職業生涯，而非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

四、大學的最終目的是造福全人類

《世界教育信息》：作為大學校長，您認為大學在社會中扮演什么角色？大學對于國家和社會來說有什么意義？

斯蒂芬·圖普：在我眼里，大學是世界現存的最重要的社會機構。大學在社會中扮演著多重角色，第一個角色是眾所周知的，即教育新一代，為年輕人提供機會，擴大他們眼界，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他們所處的世界。大學的第二個角色是創造知識和保存知識，確保我們不失去社會經過多年建設所取得的文化成果，以及大學秉持的并嘗試傳播的偉大的歷史、文化、哲學傳統。同時，大學還通過新的研究建立新的非常有價值的知識體系，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世界，最終造福于全人類。大學的第三個角色是服務社會，在保證承擔起上述兩個角色即教育和研究的前提下，大學便開始進行社會服務。我認為，現在，大學越來越多地作為經濟發展的催化劑，通過將新理念植入經濟系統，創造讓世界更有效率地運行的新產品、新程序，促進經濟的發展。同時，人們也越來越多地向大學尋求政策上的建議：社會應該如何組織，我們如何在兒童保育、國際貿易等一系列領域做得更好，等等。

五、大學需要處理好

基礎科研和應用科研的平衡

《世界教育信息》：貴校在研究方面非常杰出，您認為貴校在這方面取得成功的最重要因素是什么？貴校又是如何將研究成果與產業結合，產生經濟效益，推動經濟發展？

斯蒂芬·圖普：要想在研究方面突出，最重要的是有很好的研究員。要想有好的研究，你就得有合適的人才。你得有一批很有智慧，受過良好訓練，并且擁有遠大志向的人才。很幸運的是，在UBC，我們有很多這樣的人才，這就是我們的秘訣。另外一個秘訣是幫助這些人獲得成功。我們鼓勵教授學者提出項目策劃，并設立專門辦公室支持他們獲得研究資會。

在研究成果與經濟效益的聯系方面，首先我想說，有很多研究在起初做的時候我們并不知道其在未來是否具有價值。然而，我們應該認識到，如果大學不做這些基礎研究，那么世界上還有什么地方可以做？如果不做這些基礎研究，應用科學將永遠無法發揮作用。只有基礎科學、基礎研究才能叩開應用研究的大門。比如在我們這個時代的重要發現之一——人類基因組。在這個研究的初始階段，沒有人知道基因組的作用，然而通過該研究，我們開拓了嶄新的領域，它具有改變人類健康狀況的巨大潛力，是人類史上最重大的發現之一。因此，大學做基礎科研是非常重要的。

此外，大學還需要有一批教職員工從事能夠在經濟發展和社會轉型中得以應用的研究，比如工程領域的專家們常常研究那些能夠應用于實體經濟并具有社會價值的問題。舉個例子，UBC有一支優秀的工程師隊伍，他們致力于地震中的建筑物保護，研究如何讓建筑物抵御地震的壓力，拯救人們的生命；我們還有一支隊伍致力于研究與能量轉換、能量儲存相關的產品，這些產品現在正在測試階段，它們都有很好的應用前景。因此，大學需要掌握基礎科研和應用科研之間的平衡。基礎科研需要在大學里實現，而我們也需要從基礎科研里獲得知識加以應用。六、大學的教學和科研之間不應該有分割線

《世界教育信息》：大學教師既做研究工作，也做教學工作，您認為如何在研究和教學中獲得平衡？UBC在保證教學質量方面有何方法？

斯蒂芬·圖普：首先，我認為一個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優秀的研究型大學應該給予學生機會，讓其充分體驗知識和科研帶來的振奮感。教學和研究之間不應該有分割線。在一流的研究型大學里，這兩塊應該有很強的聯系。我希望我們的大部分學生都能有機會向研究和教學都很出色的世界頂尖科研人員學習，他們走在科學最前沿，是知識的時代先鋒，同時又有能力以振奮人心的方式將知識傳播給學生。而且，我認為學生也應該有機會參與科研，親身體驗一下科學研究是怎么一回事。我們現在正不斷創造機會，讓我們的研究生和越來越多的本科生進入實驗室或研究團隊，讓他們真刀真槍地操作實驗。他們能從中感悟到為什么他們的教授如此沉浸于那些研究工作帶來的快樂。

說到這里，也有一些教授，他們可能是偉大的研究員，但不是偉大的交流家、教育家。同樣地，另一些教授，他們在教育方面有著極大的天賦，他們也做研究，但可能不是全球頂尖的專家學者，我們也會給予他們相應的職業晉升機會，這對大學來說很重要。因此，UBC設立了“教授教學晉升體系”（professor teaching streaml，也就是說，我們相信你是真正偉大的教師，我們不期望你成為世界一流學者，但我們希望你在做研究的同時，將大量精力集中于教學，幫助我們了解如何更好地將研究轉化為教學，現在有越來越多的教授加入到該體系。我想這是一個結合，一是確保盡可能多的頂尖科研人員能做教學工作，二是幫助和培訓他們成為更好的教師，UBC現在已有許多提升教學水平的項目。因此，我認為研究和教學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平衡，教師在大學中的職業發展也是雙軌道的。

七、慕課既是機遇也是挑戰

《世界教育信息》：您如何看待慕課的興起？UBC又是如何應對的？

斯蒂芬·圖普：慕課對于我們來說，既是挑戰，也是機遇。UBC有一個項目叫做“靈活學習”（flexible learning），我們研究大腦功能，特別是研究成年人的大腦是如何學習的。同時，我們通過實驗提高教學效果。UBC加入了Coursera，作為慕課的成員之一，現已推出了許多課程。同時，我們也在不斷地從中學習，并正在開發出更多課程。我們想最好地利用教育信息化來增加研究生和本科生的受教育機會，不斷改善學生的學習體驗。

慕課如火如荼的發展可能會根本地改變大學教育——對于這一觀點，我們與其擔憂，還不如從正在進行著的變化中學習，不懼怕或排斥新事物，而是努力找到最好的方式去利用它，豐富學生的學習體驗。我們已經作出承諾，將把教學資源整合成一個在線學習系統，原來學生需要在學校的教室里獲得的教學內容和材料，將能夠通過網絡進行學習，這樣就能讓學生有更多機會在教室里實現討論、對話、團隊合作等這些人們需要且期待去學習和實踐的東西。換句話說，我們將焦點投注于UBC的學生。也許你說慕課是在校外學習的體驗，而我們則要對這個觀念說“不”，我們可以充分利用新的教學方式來優化學生的大學學習體驗，這是我們的首要任務。

為什么說有機遇的同時也面臨挑戰呢？我認為，在未來幾十年中，我們將看到私有部門與高等教育的聯系會發生顯著的變化。現在已經有很多小公司在生產自己的教學材料，或者從若干所不同的大學中集合教學材料，甚至還有完全通過網絡實施的在線研究生項目。此外，還有一些高等教育機構，已經決定把部分課程完全放在網上，比如佐治亞理工學院，同樣的碩士學位課程，在網上學習將只需要在學校學習的1/8的花費。因此，有很多巨大的變化正在發生，UBC不只是趕時髦，而是盡可能謹慎地和有目的地從這些不同的領域中學習，最后走我們UBC與眾不同的道路。

我認為，信息技術的壓力會逐漸迫使大學意識到大學教育需要什么樣的獨特性。僅僅成為一所普通的大學——教師在教室里，在一群人面前做講座——將變得不再那么吸引學生，因為學生在如何獲得教育方面已經有了很大的選擇空間。這意味著我們大學必須變得更好，我們得讓學生體驗更加豐富的校園生活，這點將是非常重要的挑戰。

八、大學發展需要清晰的戰略計劃

《世界教育信息》：您擔任UBC校長之職已經有近8年之久，您如何看待您之前的工作？對未來又有什么期冀？

斯蒂芬·圖普：作為校長，我認為為大學制定十分清晰的戰略計劃是非常重要的，也是我一直嘗試在做的一件事。我們非常嚴格地測評那些戰略計劃實施的有效性。每年，我都必須向校理事會匯報我自己在戰略計劃方面的工作。我得告訴他們，我們是否取得了實際的進步，是否兌現了在戰略計劃中許下的承諾，我們在哪些方面取得進步，哪些方面還有不足等。令人欣慰的是，現在我們在國際化、研究、本科生質量等方面都取得了長足進步。因此，我認為，為大學發展設立清晰的戰略計劃，并在實施過程中進行嚴格測評，將會實現我們想要達到的目標。這就是我對之前工作的評價。在未來，我將會繼續執行UBC的戰略計劃，實現我們的諾言。只有我們一步步地完成戰略計劃，我才會覺得自己盡到了做校長的本分。

編輯 張力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