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學生流動的立交橋

摘 要：2013年11月12日，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試行普通高校、高職院校、成人高校之間學分轉換”。 以學分積累與轉換制度實現不同類型學習成果的互認和銜接被列入我國教育改革的重要議題。為了解美國高校學分轉移的制度與經驗，為我國改革提供參考和借鑒，本刊專訪了美國艾奧瓦大學數學系教授葉揚波。葉教授在訪談中以艾奧瓦州、得克薩斯州和科羅拉多州為例，為我們介紹了公立高校間學分轉移的歷史和發展現狀，分析了實踐中遇到的問題，并提出了為課程建設數據庫的重要性。

關鍵詞：美國公立高校；學分轉移；學生流動；公共課程編號系統

一、共同課程編號系統

應公立高校學生流動需求而生

《世界教育信息》：您在美國從教多年，可否向我們介紹一下美國高校在學分轉移和學生轉學方面的經驗？

葉揚波：在美國，學分的轉移、學生的轉學是非常普遍的現象，但各州的具體情況有所不同。以我所在的艾奧瓦州為例，20世紀60年代社區學院發展的早期，艾奧瓦州的學生就開始在州立高校之間轉學。得益于社區學院和四年制公立大學之間的共同合作、交流和信任，學生轉學現象越來越普遍。在州高等教育委員會的領導下，轉學生聯絡咨詢委員會（Liaison Advisory Committee on Transfer Students，LACTS）于1972年成立，在8個高校學分轉移協議的陸續簽訂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這些學分轉移協議包括：《文科類副學士學分轉移協議》（Associate of Arts Articulation Agreement）、《理科類副學士學分轉移協議》（Associate of Science Articulation Agreement）、《國際學生學分評估協議》（International Student Academic Credential Evaluation Agreement）等。轉學生聯絡咨詢委員會有6名委員，來自社區學院和四年制大學的代表各3名。

2002年，艾奧瓦州社區學院院長們提出建立共同課程編號系統（Common Course Numbering System），目的在于促進學生在州內社區學院和公立大學之間的流動。艾奧瓦州的3所公立大學和20多所社區學院都加入了這個系統。為此，社區學院學校管理者和各學科教師就課程之間的銜接進行了多次討論。最后，在西艾奧瓦技術學院的支持下，建立了 “課程矩陣”（Course Matrix），為教學內容和教學目的接近的課程進行統一編號。課程矩陣包含豐富的內容：用什么課本，講了哪些章節，上多少學時，用什么方式教學（面授還是遠程），采用哪種教學模式（一星期上幾節課，是否有助教等）還有提供詳細的教學大綱。期末考試也被納入考察范圍，供人們比較。

根據各學校的不同情況，各學校只要統一課程編號即可，不需改變對課程細節的描述。當然，每所學校都開設了自己獨有的課程，這些課程將被賦予單獨的號碼，不會為了與其他課程進行比較而特別做出改變。教師和院系負責人共同確定他們的課程是與課程矩陣中的某門課程共享編號，還是需要單獨編號。

《世界教育信息》：這些信息是如何采集的？

葉揚波：高校各個院系要提供自己的信息。誰教這節課，誰就有義務提供這些信息。學校有一個專門的委員會和幾名教授進行整理，統一格式，然后上傳到網上。當然，政府的主導、政府提出要求也很重要，否則各所學校折騰半天，做出來跟別人的模式不一樣，就沒辦法對接了。

二、共同編號系統是學分轉移的重要依據

《世界教育信息》：學生如何使用這個系統呢？

葉揚波：共同編號系統為學生和教師提供一個共享的、統一的課程編號，便于人們在轉學時辨識同等課程。在艾奧瓦州立大學的網站上，學生可以找到州內社區學院提供的課程，以及這些課程對應的艾奧瓦州立大學的課程。如果艾奧瓦州立大學的一門課程直接等同于社區學院的課程，學生可以直接找到授課院系信息和課程編號。以數學課程矩陣為例（http：//www.math.iastate.edu/CourseMatrix/CourseMatrix.html），共同課程名稱為“初等代數”（Elementary Algebra）的課程在多所社區學院開設，在艾奧瓦州立大學對應的課程是“數學10”，通過鏈接可以看到該門課程的主要內容、使用的教材、授課方式、對學生的能力要求等。如果沒有相同的課程，學生只能找到院系信息和模糊編號，如100- 或者 1T**表示大一課程、200- 或 2T**表示大二課程。

有了這個系統，社區學院的學生就能更方便地向其他社區學院或四年制大學轉學，無需重復學習，節省了時間和精力。那些有明確的專業偏好和學校偏好的學生更容易轉學成功，當然，學生是否能得到有效的信息，比如哪些學分能轉到別的學校、哪些學校有合適的專業等對于學生轉學也非常重要。

因此，社區學院和四年制公立大學都在為學生提供信息和咨詢方面做了很多工作。轉學生聯絡咨詢委員會專門為學生出版了小冊子，介紹各公立大學的轉學生錄取要求，為學生介紹當前學分轉移協議的相關情況。每年，公立大學還會派代表訪問8-10所社區學院，為學生們提供了解公立學校的機會。訪問期間，公立大學代表還會和社區學院負責轉學咨詢的教師見面，交流最新的信息。除此之外，艾奧瓦州每年還就公立高校學分轉移召開一次大會，為高校討論課程設置和更新、評估技術、教學方法等提供了平臺，加強了高校間的合作。目前，艾奧瓦州每年大約有4500名學生從社區學院轉學到四年制公立大學。

三、公立高校間學生流動帶來生源質量問題

《世界教育信息》：在教學實踐過程中，學生可能來自本校、社區學院、專科學校，您體會到學生間的差別了嗎？

葉揚波：當然了。在艾奧瓦州，很多美國本土學生或外國學生，會選擇到社區學院學幾門課，賺點學分，然后轉學分到四年制公立大學，這樣學費又便宜，又得到了學分，課程也容易，轉學后能早半年、一年畢業，非常有吸引力。根據州政府規定，學生只要是在社區學院學了和我們一樣的課程，且成績在D以上，我們就必須承認其學分。社區學院覆蓋的學生面比州立普通大學要廣，一些學生的家庭經濟條件相對較差，能到社區學院學習已經很不容易了。因此為了鼓勵這些學生學習，鼓勵社區學院招收學生，州政府要求州立大學承認社區學院的學分。這樣一來，問題也隨之而來。比如社區學院一名學生的微積分一得了D，就轉學分到公立大學。他很可能會遇到原來所學知識不夠、程度不深的情況，基礎薄弱會影響到下一門課的進度。教授們在與學校反復溝通后，學校做出規定，成績是D的學生能轉學分，但是如果想利用這門課去選更高的課，必須得是C以上才可以。這是艾奧瓦大學保證轉學生生源質量的一種途徑。各高校都有各自對生源質量的考慮和具體措施。

四、得克薩斯州與科羅拉多州

促進學生流動的實踐

《世界教育信息》：您提到各州的具體情況不同，可否舉例介紹一下區別何在？

葉揚波：在參與院校、發起時間、主導機構、規模等等各方面，各州都有差異。

比如，得克薩斯州也有共同課程編號系統，而且開發更早，規模也很大，參與的機構更多。系統的開發不是州政府推行的，而是由社區學院、專科學校和州立大學共同發起的“草根”合作，各所學校都是完全自愿參與這個系統的。從20世紀70年代中期共同課程編號系統的理念產生，到90年代早期形成全州聯盟，主要由各院校推動，同時，得克薩斯州高等教育協調委員會（Texas Higher Education Coordinating Board）為共同課程編號系統的發展提供了咨詢服務。得州教務主任和招生人員協會（Texas Association of Collegiate Registrars and Admissions Officers，TACRAO）在1973年曾對在全州使用同一課程編號系統的可行性做過調查，并提出了課程分類編號的規則，但當時不具備在整個州推行的基礎。后來逐漸有一些學校采用了TACRAO的規則。社區學院和專科學校間學生轉學的情況越來越多，得州海灣沿岸地區社區大學聯盟（Texas Gulf Coast Community College Consortium）就開始為其9所成員高校研究共同的課程編號系統。1990年，針對建立高等教育共同課程編號系統的可行性，得州高等教育協調委員會再次展開了調查，并建議為學院和大學建立共同編號系統。同時，得州公立學院和大學在各地召開了會議，在會議的推動下，越來越多的院校加入了共同的課程編號系統。官方網站上說，已經有118所院校加入到這個系統中，覆蓋了所有的公立大學、社區學院、專科學校、技術學院等，還有私立院校。1993年，專門負責管理該系統的共同課程編號系統管理委員會成立。同年，委員會發布了首個課程矩陣，列出了參與該系統的高校提供的所有共同課程。

科羅拉多州共同課程編號系統是上世紀80年代啟動的，最初是兩年制高校和四年制高校簽訂了轉學分的協議，之后，社區學院發起了共同課程描述項目（Common Course Descriptor Project），建立了課程矩陣。一旦兩所高校開設了同樣一門課程，學校就需要提供一個共同的課程編號、一個共同的課程名稱和對課程的描述，但學分、課時和對學生的能力要求可以不同。在這個數據庫的建設過程中，成立了專門的團隊對重復的課程進行整合，對相同的課程進行描述。該系統的目標是幫助社區學院的學生向其他社區學院或四年制高等教育機構轉學，加強學高校之間的交流。有了這個系統，學生在高校間轉學的基礎就成為學習的內容，而不是院系和學科。

各州共同課程編號系統中的具體信息也會有一些差別，但大致要素都相同。科羅拉多州共同課程編號系統中的信息包括：課程編號、學時、課程描述、推薦先修課程和并修課程、能力要求、教學大綱、提供該課程的學校。

五、為課程建立數據庫

對于高等教育的多方面影響

《世界教育信息》：美國各州的共同課程編號系統對于各利益相關者有何影響？對我國有有何借鑒意義？

葉揚波：在海外也好，在國內也好，有不同類型的高等教育機構：普通高校、專科學校、社區學院等。不同類型的大學、學院提供的課程到底有什么差別，有什么共性，這一點確實需要我們花點精力來認識。一所社區學院成人教育開的課程，比如第一學期的微積分，教的內容跟一所名牌大學第一學期的微積分是不是對應的？建立了類似美國的共同課程編號系統，或者更廣泛的課程數據庫，我們就可以了解這個問題。

建立課程數據庫從幾個方面來講都是有利的。

從政府的角度來講，政府確實希望知道大家在公立學校都學了什么。比如說一門課，一所學校一個學期教了十章，另一所學校就教了五章，是什么原因？是學生水平差，還是教學沒抓緊？總得有一個說法。有了這個比較才能知道差別，才能知道怎么去發展。

從學校的角度來講，通過這個數據庫可以對自己的教學進行橫向的比較。如果說一所學校開的課非常難，難在哪里？就可以利用課程數據庫跟其他學校比較一下。各學校的課程確實應該不一樣，比如說社區學院開的課程應該相對容易一些，但是也要明白哪里容易。建立課程數據庫是要把這些差別搞清楚，并非要統一課程。

課程數據庫還有利于學生的學習。現在，國內學校之間轉學分的現象不是太普遍，尤其是從一個差一點的學校往好一些的大學轉學分，一般行不通；但是在美國，特別是在這一類數據庫的幫助下，這個現象很普遍。我看過一個材料，上面說艾奧瓦州大概有20%的課程是轉學分轉出來的。通過轉學，這些學生有更多機會選擇自己的學術和職業生涯，為未來發展打下更好的基礎。

課程數據庫對于高校教師是一種有益的約束。有的教授在課堂上愛講什么就講什么，尤其是前些年，有些教授講的內容不是根據教學大綱來的，也不是根據學生的需要來的，而是根據自己的興趣來的。但是現在應該不會出現這種現象了，每所學校每個系都對自己的課程有比較嚴格的要求，教師要對學生負責，教師一定得把某些章節講完，否則下一門課無法對接上。

課程數據庫對于留學生也有積極地意義。國內的家長對海外學校的情況了解有限，光看排名、數字是非常不科學的。有了這樣有關具體課程的信息，申請留學的學生就能對學校、院系、專業有更深入的了解。如果我們國內也做這個數據庫，就可能有助于國內學生轉學分到國外大學。現在國內的本科生到外國留學，經常要轉些學分過去，這個很普遍，但我們的中學課程一般轉不了。如何在課程上進行一個國際的對接，也牽扯到課程內容的問題。

對于中國而言，建立課程數據庫還有利于建立繼續教育學分積累與轉換制度，實現不同類型學習成果的互認和銜接。這樣就能打通終身學習的渠道，建設學習“立交橋”，為學生提供多次選擇機會，滿足個人多樣化的學習和發展需要。這符合目前教育改革的需求。

編輯 許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