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秋雨綿綿的清晨,他不顧她的勸阻,執意騎著摩托車,獨自一人回老家去看望80歲高齡的老母親。
途中,為了躲避一輛從彎道里沖出來的重型貨車,他猛地把車把往路邊溝里一擺,然后一個急剎車,巨大的慣性讓他從摩托車上飛了出去。他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發現除了左腰稍感不適以外,竟然毫發無損。
他騎上車,繼續前進。然而,他感覺左腰的不適越來越強烈,甚至越來越疼痛。他停下車,給她打了個電話。她的心一緊,對他說:“別動,我馬上打120急救車。”
當風馳電掣的急救車將他送進縣醫院準備手術時,他已經沒有了呼吸。主治醫生經過一番檢查后,臉色凝重地告訴大家,患者脾臟破裂,滲出的血已經灌滿整個胸腔,他們已回天乏術。
聽了醫生的話,她感到天旋地轉,急火攻心,嘭的一聲跌坐在地,面容癡呆地望著周圍的人群。早上分手之時還活蹦亂跳的,怎么一轉眼,就陰陽相隔了呢?她痛恨自己,為什么早上不拼命攔住他呢?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的母親因為無法承受喪子之痛,在痛哭中,突發腦出血隨兒子而去。
仿佛是在一剎那間,自己的兩位親人就撒手人寰,這是怎樣一種傷痛呢?她含著悲,忍住痛,料理兩位親人的后事。
兩個星期之后,她又回到了學校,強裝笑臉繼續工作。但她深鎖的眉頭,悲戚的面容,豈是一個勉強的笑容能掩飾得住的?
一個周五的下午放學之后,其他的老師都已經離開了學校,只有她一個人還躲在辦公室里暗自傷心。突然,兩個小男孩在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見只有她一個人,便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其中,那個長得虎頭虎腦的男孩輕輕地說:“老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好嗎?”
她站起身來,點了點頭。
小男孩囁嚅著,張了好幾次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旁邊的那個小男孩急了,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快說。
她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他:“別緊張,慢慢說。”
“老師,您……您……您的丈夫和您的媽媽,是不是死……死……死了呢?”小男孩結結巴巴地問。
聽了孩子的話,她的眼睛濕潤了。她之所以忍住悲傷,以笑臉示人,是因為她知道,情緒是會感染人的,她不想讓別人,尤其是自己的學生跟著自己一起悲傷。可是,這兩個不懂事的孩子,偏偏要提起讓她悲慟欲絕的傷心事。
看到老師的眼睛紅腫,另一個孩子不禁慌了,接過話頭說:“老師,我們倆想到你家去過周末,好嗎?”
她心里難過至極,怎么有心思讓兩個小男孩到自己家里去,徒增煩惱呢?可她還是隨口答道:“好啊,歡迎你們。”
兩個孩子歡呼雀躍著,一把抱住她單薄的身子。受到孩子們的感染,她笑了,摸著兩顆小腦袋問:“你們為什么想到我家去過周末呢?以前,你們可從沒有去過我家啊?”
“我們聽說你的丈夫和婆婆都去世了,你的兒子又在國外讀書,你肯定非常傷心,也非常孤單。我和跳跳商量了一下,要是我們周末到你家去玩,陪你說說話,打打游戲,你肯定會忘了那些傷心事,也就不會感到孤單了。”
聽了孩子的話,她不禁淚流滿面,孤寂的心感到一陣陣溫暖。原來,這世上除了親情外,還有另一種情感值得我們一生守護。
人生的旅途中,總有一些人要先走。好好活著,不讓活著的人牽掛,不讓離去的人擔心,便是對逝者最好的思念。
編輯 / 張秀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