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的東

一

那一年，新轉來一個同學，女孩。我問她名字，她狡黠地笑，說：“老師，我名字很簡單，春天的風，冬天的花！”

我想了想，說：“哦，你叫春梅？”

她卻搖頭：“春天的風是東風，冬天的花是雪花，所以我叫東雪。”

東雪是從外地來的，春天的時候，她經常曠課。有同學告訴我，說看見她在郊外的野地里玩。于是我便叫她來辦公室，問她曠課的原因。她說她喜歡起風的時候去野外，那種感覺好極了。

任我批評，東雪也不分辯半句。許久以后，在她的一篇作文里，看她寫道：“東風刮起的日子，我就站在初綠的草地上，迎著暖暖的長風，有時會淚流滿面。我的家鄉在遙遠的東方，那里有我熟悉的一切，風從東來，帶著故鄉的氣息……”

我忽然便很后悔當初那么嚴厲地批評她。

二

有一年春天，我去學生家里家訪，作為班長的東雪陪著我。走在浩蕩的東風里，東雪很開心的樣子。她說：“人們用東風代表春天，真是太美好了！”

來到一個男生家里，屋里全是未散的煙氣。男生正在用撲克牌擺一種叫“別扭”的游戲，他的父母都在，簡單地說了幾句，我們便告辭出來。男生和他的父母都送我們出門，外面的風很大。

東雪忽然就問那個男生：“你知道東風代表什么嗎？”

男生說：“太簡單了，東風不就是麻將牌里的一張嗎？”

他的母親笑著說：“這孩子就是腦袋反應快！”

走在路上，東雪忽然說：“老師，我很難過！”

我心里也很沉重，我們慢慢地走在東風里，一路無言。

三

后來我便不再教書，我真怕自己會辜負了那些雙明亮的眼睛。

一直輾轉，回到故鄉的城市。有一次，春天，在街上，迎面一個女子走來，然后停在我面前，叫了聲“老師”。看著陌生的臉，記憶里茫無頭緒。那女子忽然說：“春天的風，冬天的花！”面對如今的東雪，才驚覺已經20年過去。當年東風里的小小女孩，如今已亭亭玉立。

她告訴我，她已經結婚了。我笑問：“你愛人是不是和你一樣喜歡東風啊？”

她立刻笑：“真讓老師猜著了！他是開貨車搞運輸的，剛處朋友的時候，我問他喜歡東風嗎？他說很喜歡。我問為什么，他說，他開的貨車就是東風牌。真是把我氣死了！”

我大笑說：“這總比麻將里的東風好！”

東雪說：“本來不想理他，后來發現他人還很不錯，就一直處著，到結婚！”

又閑聊了會兒當年的事，都是不勝感慨。臨告別時，東雪才想起來問我：“老師，你怎么也在這個城市里？”

我說：“這是我的家鄉啊！”

她張大了嘴：“天啊！原來咱們是同鄉！我在外面好多年，終于回來了！”

“是啊，咱們是同鄉！”我說，“所以，我也很喜歡春天，東風的東，是家鄉的方向！”

編輯/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