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是美國時薪最高的亞洲模特,被中國臺灣媒體稱作“將小劇場運動帶入臺灣的第一人”,曹禺稱她為“奇女子”。表演、藝術、慈善都是她熱衷做的事情,但她始終以孩童的心態游戲人間。
比她更有名的,是她顯赫的家世:她是真正的貴族,榮氏家族第三代傳人,著名民族資本家榮宗敬的孫女、已故國家原副主席榮毅仁的侄女。她的生活有著常人無法想象的奢華,父母隨手送給她的禮物就是曼哈頓的兩棟連體大樓……按照家里人的設想,她應該找一個門當戶對的紳士,相夫教子,優雅地過完一生。但榮海蘭卻走了一條截然不同的生活道路。
不做淑女做“流氓”
榮海蘭出生于中國香港,6歲時隨父母去了美國。對于一個從小走到哪兒都有管家跟著、在紐約上學、家住在郊外的House里、上下學都要司機接送的小女孩來說,追逐冒險一度是榮海蘭生活的最大重心。
小時候,她最喜歡坐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她心里頭像揣了個兔子,怦怦地亂跳,就是喜歡這種世上沒有人知道她在哪兒的快樂。
按照家人設想,她應該像家族里的其他女人一樣,被培養成一個淑女,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夫家,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婚姻,從此相夫教子,優雅地過完一生。但是她沒有,她從小就叛逆:她不喜歡彈鋼琴,就留著很長的指甲跟老師學,至今一個音也彈不出來。
榮海蘭10歲的一天,走在路上,被星探看上,回家興奮地說要當模特,全家人都被她嚇壞了。這樣的門第,出過成功的企業家、出過學者、出過國家領袖,唯獨沒有人想過有人會去做模特。最終母親拗不過她,簽了同意書,讓家里的傭人帶著她去應征模特,從此她就開始在T臺上傾倒眾生,接著拍了電影,演出話劇,成為當時最知名的亞洲美人。除了拍攝沙宣等廣告片,還拍攝了《傅滿洲的女兒》等美國影片。盡管很少做女主角,但是她感覺很過癮。接著,她跑到臺灣去拍電視劇,寫劇本,導演舞臺劇。
這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豪門大小姐,讓家人倍感頭疼,而她對自己的評價則是:我就是一個流氓!這個中國話里的貶義詞,她覺得很可愛。這源于她看過的一部卡通片,叫《小姐與流氓》,故事里的小姐落難了,路上的一只小狗來幫助她,一起在外面討生活。“就是覺得這個詞好玩嘛!我從小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我并不喜歡這樣被寵愛的感覺。”
拋下紐約回中國
19歲,當別的女孩為得到一輛自行車而欣喜的時候,榮海蘭得到的禮物卻是曼哈頓的兩幢樓,走到帝國大廈只要7分鐘。那是父母送她的生日禮物。在那里,她成立了不牟利的龍族中美文化藝術交流中心,只為讓海外的人了解中華文明的燦爛與輝煌。
事情緣起于她上大學時,一個有著淡藍眼珠的德國老太太所辦的皮影戲班。像從時光機器里鉆出來的一樣,那老人唯一會說的中國話是“山西”(實際上是陜西),聊起中國文化來卻是喋喋不休。從那時候起,榮海蘭知道,她長大了。那些從小被逼著灌進去的四書五經,這時才真正融進了血液里,“中國”再也與她分不開了。
她在大樓里開講座,在紐約大道辦“春之季”、“秋之季”,專門推廣中國文化。整條街都被封掉,路上彩旗飄揚,巨大的招貼畫讓路人停下腳步,他們互相耳語,饒有興致地喃喃重復China,China。“不容易啊,領事館都說我做的事是國家行為呢!”
不過,想象中的中國和真正的中國距離不只是百步之遙。2001年,她拋下紐約的一切來到中國。盡管這里除了親戚外一個朋友都沒有,但是她不怕,她太想做出些事情了。
在美國順風順水的她來到中國后不停地受騙上當。2002年她聯系好了美國的拉瓜地亞高中,帶幾十個有潛質的中國孩子到美國去學舞蹈,全部免費。但最終還是沒能成行。那時有律師跟她講,想了解中國人,去看《三國演義》啊。
她買回去翻開一看,“嚯,第一章不就是我的故事嗎?”在中國開公司,她學到的頭兩個詞就是“小蜜”、“架空”。那都是發生在她身上的橋段。2004年,一個她曾經非常信任,并被引為知己的朋友在一個項目的緊要關頭騙了她。她帶著憤恨上了飛機,在紐約的家里一連睡了20個小時。醒來后,她想,要不要再回去了?可最終還是買了機票。因為她這樣問自己:“這是你做出決定的時候了。你是要像命中注定的那些人一樣,做一個養尊處優的少奶奶呢,還是做一個真正的自己?你的未來在你的手中。否則,你怎么能是榮海蘭呢!”
最不用顧及的就是命
憑著家族積攢多年的雄厚資本和商業基因,榮海蘭在商業上尋求發展并不困難。但這個愛玩、有個性、愛夢想的女士,做過時薪最高的名模,做過小劇場話劇的編劇,做過甲級繡工,做過龍族中美文化藝術交流中心的開創者,再到現在的中華慈善總會理事,她在不停地超越自己,尋求一個更好更大的平臺和事業。
小時候,榮海蘭的祖父常說:“你在吃的時候,不要忘記沒有吃的人。”母親則告訴她:“不要浪費,現在很多人沒有東西吃。你要是浪費,就會把自己的福氣折了。”榮家的這一樸素的財富分享觀和回饋社會的家訓,是榮海蘭慈善事業的最初萌芽。
10歲左右時,榮海蘭和哥哥去厄瓜多爾拍攝紀錄片,她看到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垃圾堆附近長大,唯一的玩具是開罐頭的工具。他們很多人沒衣服穿,和小狗擠在一起吃飯。大哥對她說:“你看看這里的小孩子,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現在的生活。”這一幕帶給榮海蘭的轉變是根本性的。她開始質問自己:“很多人什么都沒有,你憑什么比別人多?你又替他們做了什么?”
榮海蘭的媽媽是她的好榜樣,總是關心別人,但常常上當。媽媽告訴她:貧窮不是可恥的,最可怕的是不知道關愛。她一直按媽媽說的那樣去做,有一次她對媽媽說:“你在教育上唯一的失敗就是告訴我天下人都是美好善良的,等我長大了才發現不是這樣!”但她還是贊成善良,雖然常常上當,但畢竟活得很愉快。
很小的時候榮海蘭就開始在美國做義工,領養了好多貧困國家的孩子,所以她對慈善組織很熟悉。但是榮海蘭做慈善并不完全依靠慈善組織,她等不及申請捐助,常常自掏腰包來做。
作為中國中華慈善總會永久理事、慈善總會兒童關愛基金會執行主任,榮海蘭要做的遠遠不只是出席個晚宴,或坐在記者面前侃侃而談。更多的時候,她需要去抱一抱、親一親那些最需要關愛的孩子,給他們帶一塊橡皮或是筆記本。那些位于中國大西北或是黑龍江邊上的村落,可能你一輩子都不會去,但榮海蘭去了。“危險啊,有時候真的很危險。每次我去大西北,那里都要下雨。大山受潮后裂開,走在上面可容易掉進去。”她說。
她印象最深的一幕發生在山西的一個極為貧窮的小村,在一個大山之上,四周有很深的湖泊圍繞。想到山上去,必須先坐船。船小小的兩頭尖,周邊是糟爛的痕跡。幾個月前,其中的一條船翻在了湖里,船上的人都沒有救上來。
花了一頓飯的工夫,他們搞到了一條。當最終駛到河對岸時,天上已經飄下了陣陣雪花。他們坐著一種叫“狗騎兔子”的三輪小摩托車,跑起來時嘟嘟地往前躥,邊躥邊抖。山路很快就變得陡峭,沒時間做心理準備,榮海蘭上去時眼里就只能看見天,突然地一轉,眼前的路就變得和車身一樣寬,下面就是萬丈深淵。
下山時小摩托車幾乎是半開半滑地沖下了山。有人不敢坐了,寧可下來走著。榮海蘭卻不能下來,“縣領導都在那上面,實在不好意思不坐。”就這樣,一條路他們從天亮走到天黑,路上沒有吃的,就把雪捧起來,吃雪。
十幾個小時后,當他們最終見到孩子們時,這一切就都煙消云散了。在山頂上的小學,榮海蘭系著紅領巾,手拿話筒,語音高亢地向小孩子們介紹她帶來的名人們:小朋友們,你們想不想像叔叔阿姨一樣成功!臺下齊喊,要!
那一刻,她已經把什么都拋下了。
觀音菩薩是我的朋友
榮海蘭衣著入時、一口流利的紐約腔英語的外表下,有一顆天然的佛心。一位朋友評價她:“直到現在,榮海蘭仍舊保持著18歲的靈魂——熾熱的夢想和一眼望得到底的單純。”榮海蘭自己則說:“我喜歡觀世音菩薩,我在美國有一個,我經常說觀音菩薩是我的朋友。”
但慈善不是隨意撒錢那么簡單的事情,這是一項需要愛心、耐心、佛心、慧心和決心的事業。榮海蘭與其他慈善人士截然不同的是,她做慈善不是單純地“救人”,而是讓人學會自救。“我做慈善的最終目標,是希望同時搞活當地的經濟,并把當地文化推向復興。”她推動當地經濟的切入點,是打文化牌。“我發現,經濟貧困、慈善需求最迫切的地區,往往也是傳統文化保留得最完好、最新鮮的地區。”
有一次,在西部地區做慈善事業時,她驚奇地發現當地羌族文化的獨特,源自西夏的羌文化“有很多美麗的傳說,火是做什么的,日是什么意思,月是什么意思,珠簾垂下來是什么意思,每一樣都有浪漫的故事”。榮海蘭覺得,如果政府在當地出資打造“羌城”,讓當地居民靠文化來賺取旅游和演藝收入,便可以做到自給自足。在各方力量的推動下,這一規劃現在已經展開。
最近幾年,榮海蘭在北京待的時間比較多,她在北京買了房子,住處的旁邊就是辦公室。
她把慈善事業從美國做到了中國。她去過很多貧窮的地方,在這個過程里,她并沒有覺得自己是在幫助別人,相反,她經常被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感動,從他們的身上獲得力量。每次出去吃飯看到有人浪費,她都覺得很可惜,她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太多人沒飯吃,再加上土地生產力越來越弱,生產的東西越來越少,浪費就是把別人的東西拿掉了。
不接受AA制男人
盡管榮海蘭一再強調她的“野蠻”,但是面對鏡頭時,你卻能發現她眼中透出的溫柔。原以為她聽了不會承認,沒想到她得意地說:“這就是為什么有很多男人喜歡我的原因。”
但是她一直沒有步入婚姻的殿堂,問她是不是選擇太多,她大笑,“所有的戀愛,都是男友拋棄的我,我從來不拋棄他們。”榮海蘭沒有憤憤不平,反而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他們認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是我要做的那些事情,而不是任何男人。可能他們覺得我確實沒有認真過吧!”
榮海蘭曾經失戀后一個人跑去瑞士,坐在河邊邊梳頭邊感嘆:“我的愛情就隨著這流水跑掉了!”好友則勸她:“沒關系,你每次戀愛都搞得跟初戀一樣!”她哈哈大笑,像是在講一個笑話,而不是讓自己難過的經歷。“有些傷痛是自己制造出來的。故意讓這件事情很大,故意哀傷。人的悲哀和麻煩,可能是因為人總要試圖想明白,其實事情不過如此。”
雖然在國外長大,但她最接受不了喜歡AA制的男人。“這樣的男人趁早不要,免得浪費時間。他今天說AA制,明天小孩子還要一人一半呢。”
她是個愛情悲觀主義者,“如果愛情能夠長存的話我會結婚,但是我不認為愛情會長久。我一直認為婚姻是一個誓言,如果我結婚,那就是天長地久,但是我覺得我保證不了我的誓言。”她寧愿選擇同居也不會去結婚。“如果離婚的話,他要是分我的財產,我不是得氣死?”一句話逗笑了在場所有的人。“沒有什么是絕對的。”她說,“也許有一天會突然結婚,嚇大家一跳。”
脫離既定路線的人生,需要強大而又平和的內心。在她的寓所里,她把畫家凡·高和詩人李白擺在同一位置,他們都是榮海蘭的精神導師。也許正因為如此,她偏離了一個名門閨秀成為一個優雅的居家主婦的可能,卻讓自己生命的畫板色彩斑斕、絢麗異常。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