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0日,美國著名童星秀蘭·鄧波兒辭世,享年85歲。在銀幕上,她留下的角色永遠是有著金色卷發和甜美酒窩、歡快地跳著踢踏舞的小女孩,在美國大蕭條時代帶給了民眾對生活的渴望。
縱觀文化史,能夠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兒童形象,少之又少。在西方,我們首先想到的是秀蘭·鄧波兒,是大蕭條時期的米老鼠、唐老鴨、白雪公主;在國內,我們會想到潘冬子、張嘎、雨來、王二小,這些特定歷史時期的紅色經典形象,一直占據著主流文化史兒童敘事的中心位置。
中美兩國影視文化都在非常態時期塑造著“兒童英雄”的形象,但是在兒童英雄的具體塑造模式上卻有相當大的差異,這種差異最深層的原因則來自于兩國文化中對于“個體”價值的不同態度。
尼爾·波茲曼在其作品《童年的消逝》中曾沮喪地說,“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兒童的天真無邪、可塑性和好奇心逐漸退化,任何扭曲成為偽成人的劣等面目,這是令人痛心和尷尬的,而且尤其可悲。”他接著說,“美國文化敵視童年”,不僅是美國文化,我們現今幾乎所有的文化都在敵視童年。文化史里的兒童敘事,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衰減。
童星之中,像秀蘭·鄧波兒這樣,高齡壽終正寢,永遠以十歲可愛模樣定格于世人心中的,幾乎絕無僅有。她是最偉大的童星,沒有之一;她用歌聲、舞蹈、甜美的微笑和天真無邪的性格點亮了全世界人的生活。
大蕭條時期的一抹亮色:“大眾小情人”的小卷發、小酒窩
而今,距離秀蘭·鄧波兒的時代太遙遠了。
和她同時代的巨人,羅斯福、卓別林早已作古。她屬于70多年前的那個時代,當然,她還屬于我們這個時代。
鄧波兒去世之后,其家族發表聲明稱:“我們向她致敬。她是一個令人矚目的生命,作為一個演員,作為一名外交官,最重要的是我們敬愛的母親、祖母、曾祖母和崇拜了55年的妻子。”
1929年底,一場規模空前的經濟危機在美國爆發,隨后又迅速席卷全球。由此,美國陷入了長達十年之久的大蕭條。而在那段特殊的時期里,電影業卻迎來了空前繁榮。此時被捧紅的兩位影史巨星,一位是卓別林,另一位就是秀蘭·鄧波兒。相比于卓別林,童星秀蘭·鄧波兒的成名無疑更加體現了大蕭條時期人們的偏好。她的天賦固然重要,但那個時代人們對歌舞片的偏愛也成就了她,越是絕望的狀態下人越要放松。
秀蘭·鄧波兒出生于1928年,兒童時期是美國著名的童星,可謂家喻戶曉。4歲不到,她就出演了第一部影片《嬰兒戰爭》,接下來她又演了一系列蹣跚學步的孩子形象。
1934年4月,6歲的秀蘭·鄧波兒主演《起立歡呼》大獲成功。此后一年中,秀蘭·鄧波兒一口氣出演了《新群芳大會》、《小安琪》、《小情人》等8部影片。
由于在這幾部影片中的出色表演,1935年,年僅7歲的她獲得了第7屆奧斯卡特別金像獎,成為有史以來獲得奧斯卡獎的第一個孩子。
從1934年到1939年,秀蘭·鄧波兒每年都會成為最受歡迎的十大明星之一,既是當時美國兒童崇拜的偶像,也是成年人心目中的寵兒,曾有“大眾小情人”之稱。
鄧波兒始終為自己的過去感到驕傲,2010年她感言:“如果我還能再活一遍的話,我將不會對我的一生作任何改變。”
童星產業鏈:
一旦不再純真,便失去一切
17歲結婚、20歲生子、22歲對演藝生涯全盤放棄,鄧波兒一生的輝煌在10歲之前就已經完結。
好萊塢深知鄧波兒的價值在于童真。他們為這種童真量身定制角色,無一例外都是樂觀的、純真的,能夠融化任何堅硬的心。他們甚至為她裹上了一層“保鮮膜”——讓她盡可能多地呆在家里,減少與公眾的接觸,以此來保護她的孩子氣。鄧波兒自己也回憶說,曾經有制片公司高層對她說,一旦她不再純真,觀眾會立刻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來。事實證明,觀眾就是要看一頭卷毛、善良調皮、看上去像個小大人卻又充滿孩子氣的鄧波兒形象,任何改變都會使他們感到不快。
也正因為如此,隨著她進入少女時代,漸脫稚氣,她的銀幕魅力也逐漸消退。人們是如此熱愛那個童年的她,以至于無法接受自己心目中的小寶貝已經長大的事實。1940年,出落成高挑少女的鄧波兒主演了電影《青鳥》,卻票房慘淡,也幾乎宣告了她演藝生涯巔峰期的終結。
在別的七歲孩子捧著冰淇淋時,她捧著奧斯卡小金人,別的女演員剛畢業在劇組間奔波演女四女五,她已經功德圓滿息影了。大多數童星難免傷仲永的悲劇,在演藝圈打拼經年,成就難超最初,因為觀眾愛看小妮子嘟嘴,但對歐巴桑賣萌作嘔,更何況,接受童星長大,就等于承認自己老了。而鄧波兒明智息影,以自己累積的知名度從政,成為美國頗具名望的外交官,將銀幕上的小可愛永遠定格。
小女孩拯救世界:
全美民眾的“人民英雄”
鄧波兒成了大蕭條時代真正的明星,她用“那天真無邪的美好,讓正在困境中的人看到了希望和未來”。
在那個人們需要排隊領取食品救濟的年代,鄧波兒的形象在美國雜志和廣告中每天幾乎出現20次,她超過德高望重的時任總統羅斯福,成為出鏡率最高的公眾人物。更重要的是,她就是美國民眾希望與夢想的化身,成就了一個“個體英雄”的神話。而這個神話的誕生也是符合美國價值觀的。
美國作為一個典型的基督教國家,“新教精神”作為宗教價值觀的集中體現,是美國精神的主體,滲透到美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人們日常的道德規范。“新教精神”也作為美國電影文化的一面旗幟,一直貫穿于美國電影的發展歷程。比如基督教觀點認為上帝創造每一個個體都有其意義,每一個生命無論是高貴還是卑微,都極為寶貴……
在很多好萊塢災難片里拯救地球的不是總統、將軍、特工這樣的大人物,往往都是意想不到的小人物。而鄧波兒在特定的歷史時期所塑造的小女孩形象也是通過一己之力去拯救了其他的家庭和生命,甚至在對角色的設置上,她通常是以“孤女”的形象出現,也就是說,她幾乎完全剝離了社會性,成為一個孤立的個體。
而她本身也成為了一個文化符號,意義擴大到了整個民族,成為了拯救全美國民眾的“人民英雄”。
延伸閱讀
鄧波兒在中國
1936年,鄧波兒出演《偷渡者》,又唱又跳甚至說著流利普通話的鄧波兒在這部音樂冒險片中飾演迷途小孩,在上海流離失所。8歲的秀蘭·鄧波兒說了中文臺詞,其中一句是“怎么回事,胡先生?”語調中帶有明顯的美國口音,但那股可愛勁兒,令人回味無窮,忍俊不禁。這是她與中國最早的“結緣”。
當時,秀蘭·鄧波兒的名字第一時間出現在上海大光明電影院的“每周首映美國電影”的廣告上。她帶來的《小天使》、《亮眼睛》、《卷毛頭》之類的快樂音符,直接啟迪中國電影的創作。就在鄧波兒登陸上海不久,上海也出了一個能唱能跳的小童星,名叫胡蓉蓉,在夏衍編劇的知名影片《壓歲錢》中,胡蓉蓉模仿了跳踢踏舞的秀蘭·鄧波兒。胡蓉蓉是時代寵兒,名冠上海,她也是中國第一個芭蕾舞演員。
之后,鄧波兒在中國長期銷聲匿跡,直到“文革”之后,掀起第二波熱潮。
1977年4月,鄧波兒到訪中國。大部分中國人看秀蘭的電影,都是在央視。上世紀80年代,央視開始播出她的電影。一位中國觀眾在得知鄧波兒去世后說:“我很詫異,我們兒時老電影中的童星,原以為早已與我們天人永隔,沒想到遲至今日才是真正的永別。時間,在什么地方發生了錯誤,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凌亂感?”